“怎地今日又被捆了来?还弄成了这般狼狈样子?” “惟哥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便是你救人心切,也该知晓,谢府家规,是万万不可动用私刑的。” 谢声惟忙道,“祖母明鉴,家规孙儿谨记在心,并不敢忘。” “李旭今日之状,乃是他人所为,与孙儿无干。” 话毕,拍了拍手,堂外早已候着的婆子小厮便压着一位女子和一位壮汉进来,按在当中跪着。另往地上放了托盘,里面放了数锭银子。 女子头上用黑布袋蒙着,瞧不见面容。秋姨娘瞥见那身熟悉的裙衫,一时间面上血色尽褪。 老夫人皱眉道,“这二人又是谁?” 谢声惟在一旁接着道,“回禀祖母,昨夜孙儿与母亲商议过后,只觉得那李旭话中不尽不实之处甚多。” “此事牵扯颇大,由不得不慎重。是以便领了人往他的住处去,想着再行盘问一番,看能否从中再问出些端倪来。” “谁知刚到了院子,恰好便撞见了这女子领了杀手前来,预备着要将李旭杀人灭口。” “这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好在孙儿赶到及时,才救了李旭一条命下来。” “经这一遭,这李旭才算幡然悔悟,甘愿跟随孙儿回府,坦诚自身罪过 ,指认幕后之人。” “这托盘中的便是从他家中搜出的剩余银两,还请祖母过目。“ 李旭原在一旁跪着,这时忙叩下去,口中连声道,“小的当日见钱眼开,怎能料到会有今日丢了命的灾祸。这女子心狠手辣,先前给小人送来银两,许了诸多好处,谁知昨夜翻脸不认人,无论小人怎样苦苦哀求,都不肯放过,只说小人死了,她家主子才能安心。” “若非谢少爷相救,小人早已没有命在这儿了。” “哦,还有这等事?”老夫人道,“那这女子,便是所谓的幕后之人吗?” 谢声惟不答,只道,“祖母请看。”伸手扯落了布罩。 堂中众人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鸦雀无声。 片刻后,谢铎最先开了口,不可置信道,“桐儿?” “怎么,怎么会是你?” 口中说着,止不住地往秋萍的方向看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萍,”老夫人沉声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为何你的贴身侍婢,竟会在深夜出现在李旭的院子里?” “妾身,妾身不知。”秋萍站起身来,勉力控制着嘴唇的颤抖答道。 “姨娘竟会不知么?”谢声惟冷笑一声,“桐儿与姨娘如此亲厚,一言一行,都得姨娘吩咐。若是没有姨娘的手段,她何来的胆子,能夜半出府去,带了杀手去害人性命。” 秋萍按住纷乱的思绪,竭力沉下气来,“昨夜,我的确是派她出了府。” “其因却是同少爷和夫人一样。我也对那李旭的话心中存疑,觉得他身上有蹊跷,才想叫桐儿去求证一番,莫要糊里糊涂冤枉了人。” “至于她带在身边那位,女儿家深夜出行本就多有不便,是以我才挑了个下人让她带着,权作防身之用。” “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下人,略会两手拳脚功夫罢了。什么杀手之说,却是闻所未闻。” “哦?”谢声惟又道,“姨娘既说是派人前去求证问询,那怎么我带人赶去时,瞧见的却是那下人正拿了绳子,勒在李旭的脖颈之上,要取他的性命?” “难不成是打算等人到了阴曹地府,再使鬼差无常来盘问吗?” “二少爷这般说辞,我却也不明白了。到底二少爷赶去的迟,或许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抑或是生出了误会,才有了这遭?” “桐儿,你来说说,我明明叫你去好生盘问那李旭一番,为何最后竟会如此啊?” 桐儿的下巴刚在厅外时已被程既接上,这时虽能开口说话,到底是残余了几分疼痛,极为勉强。 听闻秋姨娘这话,她猛地扑过去,跪在秋姨娘脚边,痛哭道,“姨娘,您可要为婢子做主。” “婢子昨夜里原是按照姨娘的吩咐,好生去寻那李旭。谁知他吃醉了酒,瞧见婢子就心生了歹意,上来便对婢子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后来更是动手动脚,甚至想要撕扯婢子的衣衫。” “婢子当时怕极了,幸亏您先前料着,叫婢子带了人来,才好脱身。” “我原想叫那位大哥将他制住,好生揍一顿出出恶气,谁知这人力气大极,险些要挣脱开去。不得已才只好寻了绳子,想将他捆了。” “谁知刚动上手,便见着一帮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打晕了那位大哥,又不肯听婢子的解释,上来便拿住了婢子,只说婢子要害人性命,便将婢子捆了起来。” “姨娘,您是知道的,婢子实在冤枉,还请姨娘替婢子申冤。” 李旭在一旁目眦欲裂,污秽之语破口而出,老夫人闻听,微微皱起眉,“将他嘴堵上,没得叫这些混账话,脏了人的耳朵。” 身旁的嬷嬷得了话,忙上前去,拿帕子严严实实地塞住了李旭的口。 程既在一旁看着,却无话去阻止,心下明白,这人的用处只怕也就到此了。 “真是个可怜丫头,”秋萍叹了口气,将手在她发顶上摩挲两下,“倒累得你受了一夜的惊了。别怕,姨娘定会替你做主。” 说着,转向谢声惟道,“二少爷也都看见了,桐儿确实是受了冤屈。想来也是二少爷当时莽撞了些,没来得及细问,倒生出这些个误会来。” “想来那李旭本就是好色滥赌之人,见着桐儿貌美,有心轻薄,才与护着她的下人起了冲突。” “至于什么杀人灭口,桐儿不过一个弱女子,哪有这般的胆量。二少爷未免想的太多了些。” “这事算来,都要怪这李旭。此人品行恶劣,口中又没有半点实话。到底那女子存在与否,尚未可知。那些银子,只怕也是他从哪儿偷来的也说不准。” 秋姨娘心里头渐渐安定下来,又道,“便是退一步讲,真有那什么所谓的女子前去寻他,二少爷如何便断定是桐儿?” “口说无凭,桐儿真正去的可就只有那一遭,至于另一回,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子。” “这李旭本就不是个好的,先是往少夫人身上泼脏水,如今又混赖上了桐儿,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二少爷今日既将他抓了来,定要好好地惩治一番才是。” 谢夫人再听不下去了,重重将手里的茶盅磕在了桌案上,“好一张巧嘴,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到头来你倒成了无辜之人了。” “夫人说些什么,秋萍实在不明白,”秋姨娘敛眉道,“秋萍方才已经讲明一切情由,若夫人仍心存疑虑,秋萍实在辩无可辩。” “你方才说,桐儿统共只去往李旭的住处去过一回?” 秋萍不知她为何这样问,犹疑着答道,“是。” “那便成了,”谢夫人冷笑一声,“秋萍,你机关算尽,只怕也料不到自己究竟败在何处。” “阿月,将东西带上来罢。” 话音落下,阿月便捧了托盘跨进了前厅中。 “来同老夫人老爷和姨娘好好说说,这盘中究竟是什么。” “是。”阿月恭敬地行过一礼,将盘子交由身旁的小丫鬟捧着,自己拎了上面的东西,抖落开去。 赫然便是一条女子的衣裙。 谢铎问道,“这是何物?” “禀老爷,这是从桐儿屋中搜来的一条裙子。” “这裙子可有什么不妥吗?” “这裙子只有各院子里的大丫鬟有,颜色花样各不相同。最要紧的,是这衣裳上缀着的扣子,是独一无二的。” “婢子今日往绿芜阁去,正巧碰见姨娘院子里的阿梧拿着这裙子正在绣补,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桐儿姑娘便说自己这件衣裳上,掉了个扣子,央她帮忙遮一遮。” “而更凑巧的是,这枚扣子,恰恰便落在了李旭的院子里头。” “若真如姨娘所说,桐儿姑娘先前从未去寻过李旭,那这扣子难不成是自己长了腿跑过去的?” 阿月说着,便在衣裳上指了一处,果真在那前襟上,挑破的梧桐花绣样下,瞧着便是少了一枚银扣。 而那枚银扣,正躺在地上那堆银子里。 “秋萍,”谢夫人沉声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阿月提到那枚扣子开始,桐儿就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时更是瑟瑟地往秋姨娘身边靠,“姨娘,姨娘救我,救救婢子。” “婢子可都是听了您的话呀。” 至此,一切再无可辩驳的余地。 “秋萍,”谢铎在口中喃喃道,“真的是你?” 比起谢铎,秋萍此刻倒是平静了许多。她挺直了背,细细地将袖口处的褶皱抚平,方才开口道,“不错,是我做下的。” “是我让桐儿拿银子去买通了李旭,也是我交代了她带人去斩草除根,绝了后患。” “只是没料想到,运气会这般不好,撞到了你们手上。”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等事来?” “为什么?”她朝老夫人看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再无半点犹豫,“自然是因为程既自入府以来,便处处与我作对。” “我辛辛苦苦,才挣的一个姨娘的名分。他算什么,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泥腿子,自己是个男人,还能不要脸地委身他人之下。” “这样的人,言语间竟对我半分尊重都没有,更有甚者,还处处奚落,他哪儿来的底气嚣张跋扈。” “有他在这府中一日,我便日夜不能安枕。”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容他留在此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嘴角勾出一个笑来,“如今事情败露,是我技不如人,小瞧了姓程的,我无话可说。” “要怎么处置,全凭你们。” 老夫人在堂上高坐,一双眼锐利地盯着她看。谢铎似乎是愣住了,嘴唇哆嗦着,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嗳’地吐了很长的一口气出来,似乎是心灰意冷,不愿再插手。 停了片刻,程既上前两步,到了秋萍身旁,“原来我在谢家,竟这般碍姨娘的眼吗?” “可姨娘先前,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如今同我见了不过数面,便急不可耐了呢?” 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毫不掩饰地刺向秋萍,似乎要把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一并翻搅出来,“归根到底,姨娘究竟是记恨我出言冒犯,还是畏惧道士的那两句话?” “姨娘如今行此险招,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的人,便是姨娘口中不承认,心里也不清楚吗?” 他眼瞧着秋萍的脸色变得惨白,眼中惊惧之意愈发浓,索性又添了一把柴,将声音压低,用只他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姨娘这般白白做了人手中的刀,心里就没有不甘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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