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谢风雪为何要离开自己。 他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但并非每一次都会有答案。 谢风雪答非所问:“陈闻初,我在想,如果我失败了,你该怎么办呢?我经历痛苦、昏迷、长眠……我在梦中惊醒,与毒与药相伴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啊。我从来不怕你会离开我,会忘记我。我只是担心,我把我自己弄丢了,你会记恨我。” 说着,谢风雪苦笑一声,他有些怅然,怅然到内心泛着苦涩,他甚至还觉得不够。他悲哀地低下头,垂着眼眸看蹲在地上的陈闻初。 “所以你该恨我的。你的眼瞎,有我的原因,那是我的毒。只是我失忆了,才不记得。至于你对我念念不忘……陈闻初,你该恨我的,就算念念不忘,也不要是爱。” 谢风雪很轻很轻地摇摇头,继续说:“我很自私,想让你一直记着我。可后来恢复了记忆,如今也被人下了毒,甚至还要灭他人满门……你懂我的意思么?你想要的那个谢风雪,回不来了。我不是他、再也不会是谢风雪了。” 谢风雪觉得自己的逻辑很乱,他表述得不清,但又觉得说得够明白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总觉得矫情。一个自私的人,尽管当时失去了记忆,好似情有可原。可如今回过头看,总归还是一个自私的,本性恶劣的人。 “因为你恢复了记忆,所以我就该恨你吗?”陈闻初有些心塞,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我要如何恨你呢?当初可是你说的,不要我恨你的,要我爱你的。” 陈闻初沉下心来,他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他觉得今天这样聊下来,不会有让他满意的结果。 要怎么说呢?他不在意谢风雪恢复记忆之后,究竟是李何欢还是谢风雪,他们都知道恢复记忆之后不会是纯粹的谢风雪。那么还要在那遗憾幻想些什么呢? 与其去纠结谁是谁,陈闻初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面前这个人,是他爱的那个人,而谢风雪也还有那么点情感在自己身上,就够了。 “变成李何欢的你,难道就不爱我了么?”陈闻初直勾勾地看着他,甚至不等谢风雪做出回答,喊了一句“何欢”,就直接起身欺身压下去亲吻他的嘴唇。 谢风雪没想到,他从来没想到复明之后的人,这方面的胆量也莫名其妙长了。之前还畏畏缩缩推三阻四的人,今日居然会玩“霸王硬上弓”这样的桥段戏码。 “李何欢,还是谢风雪,都没有所谓。我很想你,也很爱你。你变成什么样了,都不是很重要。我会重新了解你。但你呢?”陈闻初看着谢风雪,抿嘴笑了一下,“我除了复明之外,其他一切,应该都没变。所以你呢?既然很想我,那么还爱我吗?” “不。”谢风雪摇摇头,“你变了。你和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了。” “嗯?” “说不上来。”谢风雪也不好意思是说陈闻初在感情上,好像变得激进了,“就这样吧。” “所以爱吗?”陈闻初很执着,执着地要得到这个答案,不让谢风雪换话题。 谢风雪被他盯着,很不是滋味,皱起眉头偏过头。 陈闻初很执拗地把他脑袋转过来。 “三个月前,是你亲口跟我说的,你要把爱给我,把你自己给我,把一个谢风雪给我……是你求我的。”陈闻初说着,忽然笑了一下,“所以现在呢?是要逃走?还是要抛弃我?如果你不打算抛弃我,还要我的话。我们和先前一样,好么?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不要趁我不注意,就彻底地、离开我……” “我还爱你。可是……” “就当是为了我而活着,行吗?” 陈闻初几乎是苦苦恳求。 “可以吗?为了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这个世界……无论你的腿是否有救,我都会爱你。就如你当初爱我一样,不嫌弃我是个瞎子一样,我会一直、一直爱你。” “可我那时……”是有利所图啊。 陈闻初打断他的话,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么?” 谢风雪闭上了眼,跟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他今日逃不过的。 陈闻初真的,是个难缠的主。
第75章 七十四·跟你走 陈闻初说要回妙法宗,李萱儿一听急了,两个人刚和好,又要分开吗?她不满地看着他,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不说话的谢风雪。 “不行。你回去了,何欢哥哥怎么办?”李萱儿咬牙切齿,很是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气,“你就是欺负他现在没办法走,要抛下他是吧。” 陈闻初哑然,顿时无语地看着这位娇蛮大小姐,他无奈地看着谢风雪,委屈道:“你妹妹又欺负我呢。” 李萱儿:啊? 这是她没想到的,陈闻初还是个告状精。 “何欢哥哥!我这是为了你好——” 谢风雪淡淡地点点头,他不是很在乎这些,要走要留,都没有所谓。选择权他早就给陈闻初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带着自己一起或者不要也行,放任他在谷里自生自灭,想死想活,都没关系。他现在就是个任人摆布的。 “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陈闻初皱起眉:“不是说为了我,要好好活么?” “若有要事,还是早些回去吧。”谢风雪认真说,“目前我还是会为了你,好好活的。” 至于时间久了,陈闻初遗忘他,不来找他,那就不一定会好好活了。 陈闻初声音沉了几分,他有些不太高兴。 “你不把你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也不把我当回事。” 谢风雪还没来得及反应,李萱儿就又急了。 “你怎么跟我哥哥说话的!”李萱儿急得跺脚,想把陈闻初推开,谁敢跟李何欢说这种话啊,李何欢要把谁当回事啊?他欠着谁的了吗? 现在这样的李何欢,哄着来都来不及,还说这种话来刺激他,真是够了。 谢风雪只是轻轻笑了笑:“确实。” 李萱儿瞬间哑火了,默默地看着他们,跟一个一心想死的人,究竟有什么好激他的,你说什么,他都认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现在就是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浪,静得吓人。 陈闻初好脾气蹲下来,趴在谢风雪的腿上,和他好好说话:“你在意在意我,好吗?我回妙法宗,也把你带回去,你和我一起走,成吗?” 李萱儿傻眼了,多大一个事啊!怎么不来问问她的想法呀。 “不行不行不行——”她当即反对,“那么远,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何欢哥哥吃不消的!不如你快去快回,早些来谷里陪着他。而且你回去了,哪有时间顾着他,他要是在异地他乡遭了罪,受了委屈,哭都没地方哭去。” 谢风雪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忍不住朝她摇摇头,说:“别这样,萱儿。” 李萱儿不高兴地嘟囔嘴。 “师姐要嫁人了,我得回去。”陈闻初说,“等处理完师姐的事情,我就带你去寻医问药,治你这一双腿。你要跟着我一起回去,或者在这等我,都好。你要是在这里等我,就一定得等着我回来,像我等你一样那么坚定,不要抛弃我、不要再抛弃我了,好吗?如果你想跟着我一起去,我就带着你走,带你去妙法宗。” 说完,他叹了口气,很轻声说:“可我也怕,我走了之后,再回来,你又会不要我。” 谢风雪感觉喉间有些发痒,忍不住揉揉了陈闻初的脑袋,捧起他的脸:“我跟你走。” 最后的结果是,谢风雪跟着陈闻初回飘渺谷,但李萱儿也得跟着去。李江回和殷红袖实在放心不下,殷红袖拉着谢风雪说了很多,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觉得不舒服不自在就让李萱儿带他回来。 最后她又说:“你和他,定情了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从她见到他手上的红绳开始,她就怀疑了。只是后来的事情太多,都太忙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他自杀,被救,如今要离开飘渺谷,去妙法宗。 于是她不禁想,那个在谷内,当初停留了三个月的陈少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原以为这只是李何欢的普通朋友,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谢风雪只是点点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春去秋来,他们在三月的江城认识,在五月的飘渺谷分别,又在八月重逢。他恍惚,似乎这辈子都过去了。 殷红袖浅笑了下,很是慈爱地看着他,她深知,长大的鸟儿会离开家,朝远向高飞去。裴焕生早年离家,如今轮到李何欢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末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何欢,本命年呢。十月初八一过,你就二十四了。”殷红袖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抚着他手腕上的红绳以及疤痕,“希望这道红绳,可以保佑你。” 她有些难过地闭上眼,又怅然地睁开眼。 都说本命年会命途多舛,如今李何欢的双腿还没好,她真怕这么拖着,会出问题。 “没关系的。”谢风雪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怨恨这双腿了。来年如果不太顺,也没关系的。” “何欢。记得要回家。” 去妙法宗的路很遥远,两地隔了千里,他们是乘着马车去的。一路颠簸,赶至妙法宗时已经是十五日后了。上山的路不太好走,车马难行,基本上是陈闻初抱着谢风雪上去的。 他一路上舟车劳顿,疲倦感让他嗜睡,几乎是睡了一路。脑袋涨涨的,有些痛,于是又会继续睡去。 在上山的这段路,他也是昏昏欲睡的。 李萱儿推着轮椅,抱怨他们的路难走,说这里弯弯绕绕的不够敞亮……她基本上把这儿贬得一文不值了,甚至还抱怨谢风雪矫情,有轮椅不坐,硬是要人抱着。 陈闻初笑了笑,没理她。 谢风雪听着李萱儿喋喋不休,竟然又睡着了。 陈闻初挑了挑眉:“你哥哥最近太嗜睡了。” “他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每天在屋子里发呆睡觉,或者是砸东西什么的……出门一趟受累了,嗜睡很正常。” 陈闻初皱着眉点点头,他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没有精气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像什么都可以的样子,换个环境他也无所谓。 他忍不住将谢风雪又抱起来一点,低着头亲了亲他的脸。他走两步就要亲一下,最后直接停下来,对着谢风雪一顿乱亲。 谢风雪被他弄醒,有些生气地用鼻子出气,抬起手想要将他推开。 “……你在做什么?” 他幽怨地看着陈闻初,却对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神。 “把你弄醒。” 如果不是不能走,谢风雪现在就想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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