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神的模样,和前几日的自己差不多。陈闻初给她倒了杯茶。 廖灵兮收拾好情绪,笑着恭喜:“恭喜你呀,闻初,眼睛复明了。小谢大夫……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陈闻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再僵硬地进行下一步骤。 “没有。他……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些事情。” 本来是想着问问师姐,听她要如何打算,想着帮她的。谁曾想,陈闻初自己先说起关于他和谢风雪那些往事来了。 这些月里,他除了跟柳青聊他和谢风雪的过往——就算是对柳青,他也不会说些有的没的,关于他的难过,关于他的伤心。他在柳青面前,只是一个期盼着谢风雪到来的人。 可是在师姐这儿,师姐是第二个听他再次聊起谢风雪的人。 关于他们的定情,关于他们的那一夜,关于承诺,关于辞别……还有这一场漫长的,不知结局的等候。 岁月流转,时间的河流匆匆向前,只有陈闻初停在了原地。 廖灵兮听完后叹了口气,她真心觉得,她和她的师弟,都是苦命人。 “师姐,你呢?”陈闻初问,“真的要跟邱公子成亲吗?” 廖灵兮轻轻笑了笑:“有点儿想跟景林私奔。” 平淡的语气,但是不太平淡的话语。若是这话被旁人听了去,怕是会掀起波澜。 “师姐……” “我知道——我知道……没办法嘛。兴许我还能再拖一拖呢?”廖灵兮苦笑着,“若是真的要嫁过去……江南,好远的地方啊。” “师姐,我会帮你的。”陈闻初认真地说,“无论是要逃婚、私奔,还是要抗衡,我都会帮你。” “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真要去跟爹说我不嫁了……若是真说的话——” 廖灵兮想着,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会有怎样的后果?她爹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呢?还是逼着她嫁呢?可是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着她,她感觉自己被时间裹挟着向前走,走向自己不喜欢的结局。 没有等她感伤太久,宋悠叙折返回来了,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闷。 “师兄——呀,师姐也在。” 宋悠叙是跌跌撞撞跑进来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飘渺谷的来信!我看是治好你眼睛的地方,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忙着给你送来了。” 陈闻初紧忙站起来,险些绊倒。他接过宋悠叙手里的信,颤抖着不敢打开。 宋悠叙惊讶地看着他,顿时也不知所措。难道飘渺谷来信,意味着师兄的眼睛又要瞎了吗?不然为什么这么…… 陈闻初没有把信打开,而是问她:“是谁写的?是……” “是个男人交给我的。他说他从飘渺谷来,这是飘渺谷李姑娘送来的信。”宋悠叙接着试探性道,“应该……没什么事吧?” “李姑娘……” 陈闻初松了口气,莫名的,像是放过了自己一样。不是谢风雪的来信,也不用害怕里面的内容了。 可他又期盼着,这是谢风雪的来信。 宋悠叙又在想,难道这是……那个让师兄受情伤的姑娘的来信?! 她惊讶地看着陈闻初拆信,打算抢过来不让他看,怕他伤心,可为时已晚。 陈闻初已经将信封拆开,展信在读了。 里面的内容很简短,寥寥数字的样子。宋悠叙匆匆扫了一眼,没有细看,想来这位李姑娘真的不是很在意师兄。 看完信的陈闻初难过地闭上双眼,紧接着将蜡烛点上,将信纸点燃。 宋悠叙觉得莫名,心想这总不能是一封绝情信吧……她感觉,她师兄的心快要跟这纸灰一样了。 只听陈闻初轻声说。 “我得下山一趟了。” 廖灵兮此时也不解道:“为什么?” “等我回来。师姐,等我回来,就帮你。” “师兄?!”宋悠叙惊讶道,“你要去找那个让你受情伤的女子吗?” 陈闻初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说:“算是吧。” 不是女子,是男子。 宋悠叙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人,寥寥数字,就让陈闻初赶着下山,回去找她。 她看着那一团灰烬,她也只剩下叹息。 信上的内容实在是太简短,但又太震撼。 李萱儿在信里写道:“何欢很想你。” 这样的内容,从李萱儿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太假,不能当真。可是陈闻初没有办法,他没有出路了,他只能去。 哪怕李萱儿是骗他的,为了看他的笑话,也没关系。 再次回到飘渺谷时,和上次一样,姜柯在外面等他。 只是今日不同往昔了。 他急切地问:“李萱儿让我来,谢风雪……他真的要见我吗?” 姜柯摁住他的手,想让他冷静一下:“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李萱儿呢?” 陈闻初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被李萱儿耍了呢。 “萱儿师姐……她现在也不太好。等会段师兄会来见你。” 陈闻初精准的抓到他话里的“也”字,眯起眼睛问他:“什么叫‘也’不太好?” 姜柯有苦难言,上次李何欢尝试自杀过后,李萱儿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像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日日夜夜守着李何欢,两个精神都不太好的人凑一块,他们两个,一个冷言冷语,一个疯言疯语。姜柯守着他们两个,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言难尽。”姜柯现在只求着大忙人段慕谦早些来。 “什么意思?” “何欢师兄……之前,自杀过一次。所以萱儿师姐一直守着他——但是,师姐她也不太好,总是害怕……” “现在呢?现在谢风雪怎么样?”陈闻初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 “你你你——先冷静一下。”姜柯被他抓疼了,龇牙道,“还活着……还活着。就是不太好。”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内在情绪上的,都不太好。 陈闻初只觉得心慌意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他,见见那个,他从未亲眼见过的人。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抛弃他?他原以为只会是生离,为什么还会想要和他死别? 谢风雪,为什么呢?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一寸一寸揪着,生疼,难过得喘不上气。他回想起柳青说过的话,他们一个在这,一个在蜀郡,双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是啊,如果不是亲自来这一趟,他根本不知道谢风雪竟然有轻生的念头。 他不敢想,若是谢风雪真的死了,他要如何好好地跟他告别呢?他想,他会跟着他一起去的吧。 段慕谦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来迟了很久。姜柯不会像李萱儿对他那样说“你来迟了”,只能默默受着。他害怕的是,陈闻初等不住,会情绪失控。 这几日的事情实在太多,段慕谦已经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看不完的文书,解决不完的要事,以及一堆杂乱无章的琐事。 段慕谦时不时想究竟要怎么解决目前李何欢和李萱儿的事情,好像最好的办法真的就是陈闻初出面了。他后来有想过,李萱儿当初所写的五个字是否不够,陈闻初仅仅看到“何欢很想你”五个字就会来吗?若是不为所动该如何。所幸的是,他来了。 段慕谦和陈闻初进了偏屋,姜柯在外面守着。屋内还有桂花茶,八月新桂,前几日柳青摘下来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陈闻初依旧是紧张不安的模样,于他而言,无论是桂花茶还是清水,兴许都一样的。 段慕谦劝着道:“今年的桂花,闻起来很香。中秋那天,柳青去摘的。” 原来还是八月十五的金桂。 陈闻初勉强弯弯嘴角,带些弧度,嘴角动了两下,看不见一点笑意。他点了点头,不是很想说些什么。 段慕谦继续道:“柳青摘了桂花回来,想着要做茶包或者是桂花糕。她去找萱儿,找到何欢的院里。那时何欢刚刚自杀……” 陈闻初皱起眉头,紧张地看着他,整个人垮着一张脸,但又迫切地看着他。 “她进屋后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想死。”段慕谦叹了口气,看着杯里的桂花,不再是漂亮的黄色,而是干枯后的褐色。 “花无百日红,树无常青叶。总有花落叶凋零的时候,人这一生也有走到尽头之际。但没有人会想到,李何欢会看得这样淡。” 陈闻初的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堵着,特别难受,像是有石头压着他的胸口,压迫他的心脏。他艰难地摇摇头,难过地想,究竟是为什么呢? 可他又觉得,此时不该去想为什么。他只想知道,他还好不好?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变好,或者说变得更好? 没有等他想再多,段慕谦将某些原因告知他了。 “我们曾经去过倚南庄一次,去跟陆淼解除婚姻,但也是因为那一次,何欢着了道,双腿废了。大概就是在你复明前几日吧。他本来是打算去见你的,等你复明后,去找你的。可是他没办法……那么要强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你知道这些呢?他每天都在屋子里,几乎不出门。日子久了,他也许是觉得没有盼头了,就想着轻生了。” 话题变得越来越沉重,沉重到陈闻初有很多想问的,但是一句话都问不出。他不知道该怎么问,要从哪里开始问。他和谢风雪之间明明很久没有见面,但是二人之间的纠缠实在太深,要处理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 可若是谢风雪回头,或者是不再逃,等着他来,让他来。 陈闻初觉得,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会抛弃这些日子里滋生的烦恼的和苦果,他只期盼能够和谢风雪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李萱儿:五个字,让你们复合。
第74章 七十三·再相逢 李萱儿从未想过,李何欢真的会去死。她知道的,不仅仅是因为陈闻初,还因为他那双腿。可她从不知道,这对他的打击会这么大,以至于他舍得下他们,狠得下心。 那次之后,他的房间里再也不会有利器,不会有陶瓷,喝水的杯子被换成了竹筒杯子,就连书都被放到高处,需要借助竹梯才能登上去拿到。自然,竹梯这种东西也不会存在在他的房间里。东西越来越少,少到不像是有人会在这里住。 谢风雪的心情越来越差,自杀未遂之后,就是多方面的“保护”,是寸步不离的监视,是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会有紧盯着他的视线。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没办法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 挺讨厌的,这种令人窒息的空间。 似乎不用他自杀,这样的逼仄与压迫,就能让他喘不上气,也许会在这里面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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