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楼不免又想到,既然江辞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那自己刚才还警告江辞不要打自己的主意…… 啊!好丢脸! 江辞看宴云楼又不出声了,脸色红红表情忿忿,忍不住笑道,“你又怎么了?怎么跟姑娘似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 “要你管!你才是姑娘!”宴云楼这下是真生气了,自己埋在江辞给他换好的被罩里,背对着江辞,闭上眼睛,闷声说,“关灯,我要睡觉了。” 江辞在他身后出声笑了一下,果真给他关上了灯。 房间的窗帘是一层米白色的纱布,外面的雨打在窗棂上,滴滴答答的响。下着大雨竟然还有月光,透过不甚起作用的窗帘照到室内,像开了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宴云楼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心里被雨声扰的乱哄哄的。半晌,另一张床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宴云楼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响声中还传来若有若无的闷哼。 他瞬间明白过来,猛地从床上直起身转头去看。
第14章 江辞侧躺在不远处的床上,没盖被子,正蜷着一条长腿 ———— 宴云楼一夜没睡好,临到早上才彻底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光已大亮,雨早停了,太阳光照进屋里,晒得人暖烘烘的。 江辞没在屋里,枕头摞着叠的齐整的被子,床头一张便签,上面飘逸豪放地写了几个大字,“早起去工作,中午回。醒来下楼吃饭!” 宴云楼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十点多钟了。 他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去食堂,正巧赶上吃午饭。 这饭比昨晚好一点,但是宴云楼还是没什么兴致,马马虎虎吃了两口。 十一点多一点的时候江辞回来了,他今天单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衬衣,胸前的纽扣敞开了一颗,被风一吹,质地良好的面料就波浪一样簌簌抖起来。 他在食堂找到宴云楼,笑着道,“吃完饭了?我带你玩去?” 宴云楼看了看屋外,一片阳光灿烂,“我定了下午的机票回去。”他说。 “改晚一点,一起回,”江辞不以为意,“我这边的事儿办完了,咱去坐游轮,看看江景。” 这并不是旅游的好季节,景区人很少,江辞包了一艘两层的观光游轮开到江上。他的下属都很有眼色地没往两人眼前凑,杨谦带着人在一楼的船舱里弄了点吃的,留下江辞和宴云楼单独在二楼的甲板上吹风。 十一月份江上仍是翠绿一片,脚下水波荡漾,两侧覆盖着植被的青山逐渐远去,远处的山峰笼罩在飘渺如仙境一般的云雾里。 甲板上风很凉爽,天空高而晴朗,似有无限广阔,给人一种抛却了三千烦恼丝的感觉。 他们俩倚在栏杆上,吹风,看景,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游轮开的比平日里快一点,江辞看了一会儿云间扑棱着翅膀飞过的一队大雁,突然开口对宴云楼说,“你在海城长大的?” 宴云楼应了一声。 “那你应该乘船走过这条江?” “其实没有,”宴云楼说,“没有坐船走过。” 江辞点点头,看他不像是愿意多说的模样,就止住了这个话题,反而问,“你跟千钰关系很好?” “嗯,”宴云楼说,“我跟着我母亲在海城生活的时候,付阿姨总带着小钰来看我们。他性格很好,总是特别乐观,人也正直善良。” 像个小天使。 江辞笑了一下,很淡,连右侧脸颊的酒窝都没露出来,“你好像很喜欢正直善良的人。” “对,”宴云楼答的很快,没有迟疑,“小钰就是这样的人,所以……” 既然说到这儿了,他想还是要在江辞跟前替江千钰多说几句好话。江家未来的冲突不可避免,最起码到那时看在江千钰单纯弱势的情面上,希望江辞能对他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所以他对你来说是个没有什么威胁的小孩子,他这样的心肠和性格,也不会对你有恶劣的心思。” “……是吗?”江辞望着远处的山,天生上扬的唇角绷的很直,没什么语气的说,“风冷,进船舱暖和一下吧。”
第15章 从观光游轮上下来,一行人直接开车去机场,飞回来之后宴家派了人去接宴云楼,江辞忙得要死,一路接着电话坐到车上,只来得及跟他挥了挥手,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从南边回来的隔天,江辞跟于海东见了一面,就在于家附近的茶室。 于海东进门的时候江辞从蒲团上站起来,掸掸衬衣上的褶皱,笑眯眯地叫了一声“于叔”。 “大少爷。”于海东朝他点了点头。他今年五十来岁,中等身材,言笑不苟,脸上皱纹很多,眼皮往下耷拉着,嘴唇紫得发黑。 “今天外头冷得很,正好热水刚添上,于叔来喝杯茶吧。” “大少爷不必麻烦了,”于海东态度很冷淡,一张要死不活的森冷面孔,“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他从矮桌前坐下来。 他说了不喝,江辞仍慢悠悠地捻起一只紫砂壶来给他倒茶,“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天我跟千钰在外面吃饭,下头人心细,抓了两个挺有能耐的‘卯’。这事儿按说挺寻常的,但也怪我多嘴问了一句……这一问可不得了,这两个人信口雌黄,竟然栽赃到了于叔你身上。我心想那不可能啊,这么多年的叔侄情谊暂且不提,我跟于叔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至于对我下这样的死手呢。” 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于海东未必不清楚,但是江辞装的太像模像样了,他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今天才请于叔来喝个茶,”江辞说,“都是自己人,与其在背后猜忌心思互捅刀子,我们不如打开天窗来说亮话。” 于海东垂着眼睛,呼吸声沉缓。 半晌,“江辞,你挺没种的。”于海东抬起眼皮,阴森森的光射到江辞身上。 江辞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 “从‘浮雪’开始,你就不想费这劳什子功夫把他洗白,”于海东说,“你现在做着德天的盟主,要权有权,要人有人,风雨不动的站在万万人之上——洗白了的德天就是从你身上割走的肉,也许下一秒就跑到你父亲嘴里,当然,也就等于跑到了二少爷嘴里。你不舍得,你还需要有人给你做那些脏活累活……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犹豫不决。” 江辞的神色几度变换,最终迟疑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懂,”于海东说,浑浊的眼球像被搅起的死水,“你已经站在这个位置上了,兵精粮足,士饱马腾,你不想做的事,谁也奈何不了你。若是逼你急了,大不了……”他利落地做了个手势。 江辞闻言,立刻露出惊惧的表情,“这,这怎么能……” 他渐渐冷静下来,“他是我父亲。” 于海东眯着眼睛审视他,“那你就甘愿束手就擒?” 江辞突然抬眼盯住他,“你有什么目的?” “人人都嫌弃我们脏污,沾了血,沾了土,沾了鼻涕和眼泪,”于海东冷笑一声,“若我说,那些明路上的人,道貌岸然,自私自利,心比我们脏多了。” “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于海东说,“这个世界有白就应有黑,有善就应有恶,你已经脏了,洗不干净了,我也是。” “我们就应该留在这里,”他猛地凑近了江辞,紫黑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吐着芯子的毒蛇,“统治这里。” 江辞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父亲?” “为什么?”于海东轻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父亲会信任你?还是你以为……你不需要我的帮助?” 江辞的目光直直盯在桌子上,牙齿紧咬,侧脸绷出一道收紧的线。 于海东站起身来,不发一言地向外走去。 “于叔。”江辞突然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茶室内有些微的回声,像隔着很远的隧道缓缓地传来,“听说于渌那外室刚诞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还未恭喜于叔喜得金孙。” 于渌今年三十有三,正室娶得了何正科技的二女儿,结婚十年给于海东生了三个孙女。他外面包了几个小女孩,领到于海东眼前的孙女源源不断,最近受宠的这个外室原本养在波士顿,自从有孕便回了国天天跟着于渌到庙里去拜,拜来拜去还是生了两个不带把儿的。 江辞几乎可以想象于海东呕血的心情。 果然他冷哼一声,甩手向外走去,“等我真的得了金孙,大少爷再贺不迟。” 江辞手里转着碧绿色的茶盏,脑袋里在想于海东刚才讲的话。他心里模糊有了两个大体的猜测,天平左右摇摆,不能分出上下。 “啧,”他轻轻叹了一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于海东,江毅,江千钰……有点意思。” “哎云楼,你来了!”梁子川声音很兴奋,领着他在餐桌上落座。 包厢里左右都是熟面孔,正围成一圈喝着茶水说笑闲聊。梁子川马上要结婚,今晚按照惯例是圈子里的朋友给他办的单身夜,位子差不多坐满了,看样子得有十几号人。 “我是不是来迟了?”宴云楼问,“路上有点堵车,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儿,”梁子川说,“还不到咱约的时间呢,是这帮人来得太早了。你先坐,等等江小爷,他马上到,到了咱就开饭。” 江辞十分钟之后进了包厢的门。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底黑纹的复古印花衬衫,一路打着招呼走进来,笑着跟梁子川握了手,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满桌唯一一个空位上。 徐航坐在江辞的左手边,俩人一直低着头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餐桌上有人问梁子川,本来打算明年开春结婚,怎么突然提前到了十二月份。 梁子川叹了口气,“我岳母身体不好,本来赶着明年初结婚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没想到上礼拜住了一次院,医生说怕是挺不了多久了,这才又赶忙把婚礼的时间提前。老太太没别的愿望,就是想亲眼看着小女儿嫁人。” 梁子川和他未婚妻逄紫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起来的,他母亲早逝,从小受了女方家里不少照拂。 前进实业的逄总和他太太是圈内有名的伉俪,夫妻恩爱多年,双方都没有一点花边新闻。 但是世间好物不坚牢,逄太太今年才不到五十岁就患了绝症,逄家和梁家国内外遍寻名医,但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梁子川的眼眶通红。 江辞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他之前帮过忙,费了一番功夫透过“浮雪堂”的关系找到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德国医生,那位医生正在做最新款的特效药,只不过实验只进行到临床阶段,还不能保证用药的效果。江辞把这件事跟逄家人和梁子川说了,全让他们权衡利弊,自己去拿主意。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逄总握着妻子的手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逄太太自己做了决定,她说命已经走到这里了,若是不放手一搏,只怕过了今天再无明日。横竖也不会更差了,不如试试,看能不能有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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