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能全都告诉你了,包括折磨,我总会有办法,”阿飞终于转过脸和他对视,目光炯炯,言语坦诚,“你放心,就算死亡终将令我们分离,让我再也看不到你受苦受难的样子,我也不会让你独活。” 风逐雪怔怔地看着他。 这句话但凡换一个人说,换一种情形演绎,都叫人感动。风逐雪不觉得感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他赞同阿飞的论断,他们纠缠十几年之久,就算翻篇了,彼此走向新的人生,余生谁也没办法脱离它的影响,做好梦做噩梦都离不开它,还有哪种感情能比它更深刻?还有哪种关系比它更可怕危险?他也为之震颤胆寒。苦涩兼而有之。 他不再迷茫,明白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发觉命运并没有偏袒过他,很公平,都一样的残酷。 曾经风逐雪报仇的办法是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和希望,阿飞不打算效仿,为了柳刀宗,风逐雪绝不能失去希望,这是阿飞的筹码。 阿飞想,对风逐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爱情吗?还是不良爱好,比如嗜赌如命、药物上、瘾?不可能,他一切都不在乎,也对自己也很严苛,要摧毁他非常难,简直令人望而却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是,武功再高的高手都有破绽,看起来再无坚不摧的人都有软肋。 这是真理,阿飞每一种办法都会尝试。 他在这时已经想到了。那是风逐雪这种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叫做挫败感。 不过在白游被解决以前,风逐雪必须充满自信。 他没有再说这些话题,转而告诉风逐雪,“北白川生来了。” “北白川家很重视你。” “不,他是重视白游。大概北白川生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要会会真正的高手。” “你觉得白游是高手?”风逐雪反问。 “不是吗?” “他只是个幻想自己能成神的疯子。” 阿飞好像认为风逐雪的评判很有趣,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成功?也许我们都会丧命。” “如果你的对手是个相信自己能成神的人,那你也必须自信到神明就站在你身边(1)。所以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无论我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我的答案都是他一定会死。” 【作者有话说】 (1)是化用,好像原话是李光耀讲的。
第154章 突袭 阿飞不评价这句话,他是认同的,只是不想再表现得太多让风逐雪更加骄傲自满。 “既然北白川生已经要来,那也别费心费力叫上其他门派了,他们不会听你,也不会听我的指挥。” “谁去拿到凤凰珏和穿云剑?” “我。”阿飞也有点困,闭着眼回答他,“你们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尽最大可能。白游最大破绽就是他只有一个人,没什么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冲锋陷阵,他再强大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他控制住了皇帝,可以调动军队。” “但那是当我带领柳刀宗或者其他宗门要反抗他才会出现的情景。你去找他,他会把这当成个人恩怨。” “你打算叫我们按照夜袭的路数来?” “是要把自己当成杀手,而不是高手。高手要光明正大,杀手必须行走在黑暗中。” 片刻后,风逐雪叹息一声,“你想好什么时候动身?” “两天后。” “你已经算好我会答应你?” “没有。我没有想象中了解你,保证你就会听我在这里瞎扯。” “要是我不同意呢?”风逐雪理了理额间坠下来的头发。 阿飞神情淡漠地脱衣服,他甚至没有犹豫,一切抗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再维护他的尊严而蜷起身体,他藏起了锋芒,像一把暂时入鞘的尖刀随时等待。他的凶狠是留给敌人的。 风逐雪不阻止他,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开始阿飞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很快就剩下了坚决,反而令风逐雪不太自在。阿飞倒是没有他们两年后刚见面时别扭刻意的讨好,虽然他现在话多了些,也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坦然向别人敞开心扉,至少有一点没有变,他依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阿飞。 今晚如果风逐雪不答应,阿飞软的硬的都要来一遍,让他必须同意。 风逐雪不想承认这一套对他是有点诱惑力,阿飞前头分析这么多,他心里也早就认同了。 他内心从没有装过天下,别人是死是活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在乎他自己一个人。人心只有拳头这么小,就算从前装过别人,遇到阿飞这样的人以后,阿飞会自动把其他人赶出去。 如果要寄希望于下遇见一个人能把阿飞的影响彻底抹干净,至少再等十几年,阿飞说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风逐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慢慢等。他的耐心在阿飞身上耗得一丝不剩。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奇妙到复杂,恩人可以瞬间变成仇人,仇人可以身体 交 、缠,朋友也能伤害背叛。 阿飞还是冷,钻进被子里贴在风逐雪身上,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温度,不再冰冷。 “你真的很自信。你怎么知道我就吃你这套?”风逐雪没有回应他,也没推开。 “我比你年轻,长得是凶了点,至少眉目端正。虽然我的性格令人生厌,也不听话,但人们不都是对年轻好看的男人容忍度很高吗?何况你已经三十多岁,名声被白游糟 蹋得一塌糊涂,也没的挑。” “我没这么肤浅。”风逐雪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有内涵的,会诗词歌赋满腹才气的那种么?” “怎么可能?” “所以不是只剩下我刚才说的那些。” “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能再把对别人的感受在你身上重演一遍,这是很不一样的。” 风逐雪总是说他自己不肤浅,但是具体的反义词如何去形容,对于这样全新的感觉还不能立即下定论。 不过有一件事值得风逐雪高兴,阿飞身体不再瘦得畸形,摸过去并不很硌手,身量看起来都高了些,人也舒展了,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安身之地,不用饱受无常反复的折磨。 风逐雪认为阿飞太年轻,还没意识到掌握权力的凶险,好在目前为止阿飞做得非常好,他残忍果断,沉得住气,连过去无比执着的信念都能改变,最重要的是,他深刻理解争夺权力的核心:要做大事就要无所顾忌,个人的喜恶轻如鸿毛,尊严更是不值一提。 没有一个同辈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既然这是阿飞最想要的结果,那还有什么指摘的?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那就半点遗憾都不会留下。 阿飞专心致志在被窝里摸索,风逐雪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阿飞?” 喊他没反应,风逐雪低头看,阿飞在捣鼓他的头发。 “怎么了?” “我们头发绕一块了,我在把它揪出来。” “我看见你带了匕首,把缠在一起的地方砍断不就行了?”风逐雪往上坐坐就感觉到头发扯得发通。 “不能这样做,”阿飞低头认真找着打结的缺口,“我在东瀛的时候见过北白川家小姐成亲,他们的习俗是把新人头发剪下一缕,打结收好埋在神社的数下。” “这其实是源自中原,从唐朝传过去的风俗。”风逐雪也没帮忙。 “是么,我当时问千藤,有人把这头发挖出来烧掉是不是白忙活,千藤说不会,他们打的是死结,烧了也不行,要解开才会毁掉向神社大人祈的福。一直打着结,神社就能保证无论多少世都有缘有分,姻缘美满。” “阿飞,这是迷信。你要是解不开还是用刀快。”风逐雪追问他,“你想从这个风俗中寄托什么?” “我不迷信,我只是害怕。” “害怕?” “这辈子也就算了,如果下辈子再碰见你,这样的人生该有多无望。简直不敢想,一想就要做噩梦。”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风逐雪静了一瞬,缓缓地笑,放任他折腾了。 阿飞听到他想听见的话,终于可以问出来他最终目的, “那么你还能同意我的计划吗?” “当然,义不容辞。” 阿飞得到了风逐雪肯定的回答,弯着双眼靠近他,亲吻他的嘴唇。 尽管他收敛的眼神没有放松,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风逐雪答应阿飞,不全是为他所谓的目标,他还想亲眼看到阿飞最后的结局。 他真想看看这个永不肯朝失败低头的人是不是能战胜命运。 毁掉自己几十年的命运又是否有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 风逐雪又笑了。 他以前一点都不喜欢笑,抛开那么多复杂的过往,活着本身就是酷刑的一种。 但现在并非他一个人在反抗,他终于感受到了情感的力量,它虚无缥缈,却重如高山,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勇气。有勇气才有希望。 不止是阿飞,风逐雪同样和白游积怨太深,就算白游真的说服风逐雪加入他的阵营,也必然会有这一天。 阿飞解开头发后趴着没一会儿就已睡着,胸膛轻轻起伏,无霜说他三四天都没有阖过眼。 风逐雪没有打扰他,带着刀去见北白川生。 他们只听说过彼此的姓名,从未真正见过面。 “阁下今晚有何事?”北白川生见风逐雪带刀而来,不解其意。 “你的武功有多高?” “阁下是来比试的?” “你一个人来杀白游?”风逐雪双手背在身后,问题也非常不客气。 北白川生有阵子没讲话,两人就僵在门口。 “请回吧。”他最后说,“两天后便能见分晓。” “你当真是一个人,没有帮手?” “什么意思?” “你似乎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伟大。”风逐雪没有拐弯抹角,“你想过阿飞并不值得你孤注一掷,所以带来很多高手,准备等到杀死白游的时候先来分散我的精力,或者直接派这些人去杀死阿飞。” 北白川生冷冷地笑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帮阿飞祛除体内邪气时得知你也将内力交付给他,但这股内力才是他走火入魔的诱因。你也不必与我绕弯子,这件事我没有告诉阿飞,本来你要是不来趟中原的浑水,便也无需大费周章去东瀛算账。可是你行迹反常,带来的高手就藏在王都,如果真要支援柳刀宗,何必不敢露面。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反正你们东瀛人最终目的是想当江户第一,是柳刀宗帮助你们,还是白游帮助你们,你并不在乎。” 这是韩棠溪先发觉的异常,回柳刀宗后才告诉无霜,暂时还没有让阿飞知晓,谁知道北白川生来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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