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杵这里做什么?”身后一道散漫声音传来,韩祺云没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脸无辜,“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换的房间啊,早上出门看到阿慎还以为我半夜梦游了。” 这人话落,跟在韩祺云身后的楼慎并未解释。 看来,换房的事情只有韩祺云一人不知情。 “行了,大过年的,你别老盯着关大哥。”眼看人越聚越多,我轻扯晏淮衣袖,凑近小声劝道。 晏淮冷哼了声,袖口一甩,转身离去。 临走前,这人淡淡瞥了眼韩祺云,眼底掩饰不住嘲讽,“你还会梦游?” “呵。”韩祺云自是听出了,眉眼一弯,不甘示弱地反击,“信不信今晚就梦你俩房间里去,咱们好好过一晚三人生活!” 我:“……” 这真是从凤祁侯爷口中说出的话吗? 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果然,韩祺云这话一落,晏淮心里本就堵着气没处发泄,正好被韩祺云挑起,二话不说已经出招与他对上。 韩祺云原本困顿的眼眸在晏淮出招那刻陡然清明,径直迎上。 “哎!”我担心他们两人打出什么问题,着急要去阻拦却被一把折扇轻易拦住去路。 拦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寡言少语的圣上楼慎。 “让他们去吧,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楼慎眼里并无担忧,我扭头看向楼砚雪,楼砚雪含笑着冲我点了下头。 见两人都不担心,我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安安心心站在一旁看戏。 最终,两人的比试以韩祺云肚子咕咕叫为由而暂停,勉强算是打成平手。 568 本以为楼慎大老远来新州,怎么也得待小半个月叙叙旧什么的,结果这人待了三四天就要启程回宫。 一问才知,此人来新州之前料理了不少旧臣,还得回去主持大局,不然容易生事端。 我看楼慎那样子,明显也不想回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不回也得回。 只能说太惨了,原来皇帝也不是自由身,假期还不是想放就放。 楼慎要走,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韩祺云会跟着回宫,哪知此人根本没有出发的迹象,既没有收拾行李,辞别当日还差点起晚了。 昨夜下了一场雪,醒来时纷飞的细雪已经停止,只剩下四周皆白的寂然。 一行人在门前送楼慎,韩祺云只穿了层薄薄的外衫,连长袍也没披,匆匆赶来,口中不禁念叨:“还好赶上了。” 显然韩祺云睡过了头,差点错过为楼慎饯行。 我和晏淮对视了眼,退到一旁,主动给他让位。 尽管楼慎掩饰得很好,但从他跟晏夫人他们辞别,视线不时往后瞟便能察觉他其实在等人,只不过没有明说。 眼底的失望被他很好的收藏起来,一般人很难发觉,只是从韩祺云出声那刻,明显感觉楼慎平静的目光终于有了波澜。 望着眼前一直喘气,丝毫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的韩祺云,楼慎不悦地皱起眉头,虽然口头没说,但对韩祺云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的行径显然不满意。 本以为楼慎会凶韩祺云,然而没有,不知韩祺云又说了什么,楼慎紧蹙的眉头倏地舒展。 这人当众褪去厚重的衣袍搭在韩祺云肩处,阻止了韩祺云叭叭不停的嘴。 在韩祺云错愕中,楼慎决然地转过身踏上马车,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我见韩祺云不知在看什么,明明楼慎的马车早已消无影踪,却还杵在原地,平日潇洒惯了的脸色罕见地有一丝茫然。 “韩公子,该进屋了。”我上前一步小声提醒。 “哎!好。”韩祺云大概在想事情,被我这么提醒,惊了一瞬,连忙答复。 “你……” 我视线落在韩祺云肩处的衣袍上,原本想问点什么,哪知韩祺云比我还慌张,掩耳盗铃似的拽掉身上偏大的袍子,尴尬解释:“阿慎太小题大做了,这天气跟丘北比算不了什么的。” “他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不如担心他自己。”韩祺云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略有几分惆怅,“朝廷一堆事够他处理了,珏州离这路途遥远,也不知当初为何要跟来。” 我听楼砚雪说过,楼慎原本是打算在宫里处理事务,没说要来,后来出发前一天才改了主意,给的理由是太久没看晏淮,想来叙叙旧。 晏淮对这理由嗤之以鼻,觉得楼慎在拿他当幌子。 我本以为晏淮是误会了他这个小舅舅的好心,奈何楼慎在山庄待的几天里,几乎没跟晏淮讲几句话,反倒是陪着韩祺云逛了不少地方,甚至在冰天雪地之下还愿意配合韩祺云当其临摹之人。 韩祺云临摹本就是心血来潮的事,只觉得好景得配个美人,喊不动晏淮,更别说楼砚雪又跟关止对弈无暇顾及他,只能使唤动楼慎。 晏淮当时觉得韩祺云太欺负楼慎,偏偏楼慎难得橫了眼晏淮,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心甘情愿地被人使唤。 而今再看韩祺云,楼慎要走,此人送别时脸上完全没有惜别之情,神态大方从容,好似送自己多年挚友般。 经过这么多天观察,我算是明白了,楼慎跟韩祺云两人根本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楼慎并未向韩祺云明确表述自己的心意,韩祺云更是把楼慎当成体己的挚友。 但旁人都能看出楼慎的心思,韩祺云当真没懂吗? 569 “我为什么要跟着回宫?” 当我按耐不住好奇问韩祺云为何不跟楼慎一同回珏州,韩祺云回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只觉得他来时是一群人,回时却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以为韩祺云会跟我有一样惋惜的感受,哪知他眼睛微微眯着,一脸的从容淡然,好似在说一件寻常无比的事情。 “帝王之路注定是孤独的,阿慎并非第一天知道。 言语真实到冷酷。 莫名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对楼慎的同情。 不仅是我看出韩祺云跟楼慎的关系,连晏淮都看出来了。 夜间,晏淮一反常态没有在床上胡乱折腾,而是靠在床头,指尖闲不下来卷着我垂落的长发,陷入沉思。 也是,之前晏淮以为韩祺云跟楼慎两情相悦,虽看韩祺云不爽,但想到楼慎那小子挺孤独的,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虽然那人品行有待考证,但勉强看得过去。 现在好了,楼慎上赶着喜欢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知道。 我余光瞥了眼晏淮逐沉下的脸,不知道又哪里惹到这祖宗不高兴了。 “想什么呢?”我问。 晏淮轻嗤了声:“楼慎那家伙身为堂堂一国帝王,连示爱胆量都没,实在丢人。” “他或许有自己苦衷呢。” 我虽然跟楼慎接触不多,仅限于这几天的认识,楼慎给我的感觉是他很会思忧,目光长远,且做事顾全大局,根本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孩子该有的成熟。 “也不知道韩祺云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我听舅舅说他们这些年都有书信往来,只不过我们从未知晓罢了。” 我懂了,晏淮不爽的一点应该是明明他们三人从小认识,结果剩下两人背着他偷摸联系,自己被排除在外,心里莫名有种受到背叛的错觉。 “你可别把气撒韩公子身上。” 晏淮听后,原本把玩发梢的指尖松开,钳住我下颚,似有不悦:“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可不是么。 我知道若说实话今晚就别想好过,只能昧着良心哄他:“不,我家和风大度着呢。” 晏淮轻哼了声,显然不信我,没缘由地俯身吻来,惩罚性地咬了口我的下巴。 我没忍住“嘶”了声,该是留牙印了。 570 初春到来时,玉兰圆鼓鼓的花苞从中间裂出一条缝隙,白嫩的花蕊从缝隙中得以窥见一丝春光。 我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开满枝头的花苞,内心被前所未有的充实包围。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是自爹娘走后,我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虽然往年有大哥跟王喜庆他们陪我,但每晚我总是要回家,独自回到那间小破房内。 在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的夜晚,我孤家寡人一个,怕是熄灯最早。 而今年不同,今年是我与晏淮过的第一个年,不仅见到了他的家人,还顺利得到了家里人的默认,原本想的艰难困苦一下子全没了,我自是知道这背后离不开晏淮的努力。 从晏夫人口中得知,晏淮坦白那日在书房跪了大半个时辰,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挨过罚的天之骄子,愣是跪在堂前将自己从不愿袒露的心思当众揭开,只求得一个与自己长相守的机会。 我一直知道晏淮是高傲的,他从不轻易在亲人面前揭露伤疤,但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在他经受着寒疾带来的煎熬时,谁又曾感受过他的万念俱灰? 一直以来,因为身体原因,晏淮就像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雄鹰,独自舔着伤口,用外人看不懂的狠戾、蛮横掩饰自己,故作冷漠,就怕别人对他流露出同情。 但我知道雄鹰终究还是向往天空。 “怎么还杵在那,玉兰当真有我好看,令你挪不动步?” 身后传来一道幽怨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周围立着的家仆估计也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有跟树比的一天,没忍住偷偷笑出声,最终被晏淮投去一记眼刀,识趣地闭上嘴。 “收拾好了?”我扭头问。 “差不多了。”晏淮招招手让家仆将行李搬出门。 我转身,见家仆排成长队一箱一箱地往外提行李。 我记得我只有一个包裹,里面塞了两三件换洗衣服,剩余便是银两。 望着眼前成堆的行李,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试图掩下心底的震惊:“这……都是你的行李?” 晏淮眉梢轻挑,目光含着浅浅笑意,“有什么问题?” 我连连摇头,乐呵呵道:“没问题没问题。” 老婆娇气又爱美,行李多能有什么问题?我要提不动那就是我的问题。 当代好丈夫就得有这一觉悟。 571 这次出发行程是临时改的。 前几日,晏淮寒疾陡然发作,也不知是天冷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恢复时间比往常慢了许多。 平日喝的药已经无法抑制他的疼痛,大夫前来把完脉直摇头说了一堆医学术语,我听不太懂,但明白大致意思。 并非是药效没用了,而是因为晏淮长期服药,体内产生自我保护,药物疼痛缓解效果逐渐变差。 大夫的诊断和从前无数次的诊断结果如出一辙,病根太深,无法医治,只能日复一日的拖着。 失望过无数次的结果无非是再次失望,到最后麻木。 我当时站在一旁满眼心疼,然而软榻上面色苍白的晏淮不以为然,冲我露出个淡淡的笑意,似在安抚我,心底酸意直往外冒,当下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晏淮这病治好,倘若当真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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