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人戏称鬼见愁。 若能让他感兴趣,任何案子都能破解,根都能扒的干干净净。 可人家是内卫,怎么扯上关系?凭自己是新搬来,面都没见过一次的邻居? 当然不可能。 遂他今天才一边收集消息试探,一边找着机会,准确切入,自己置身局中钓鱼也在所不惜——今夜过后,屠长蛮必然会来找他。 可惜时间有限,昨晚接到灼娘子死讯,来不及布置太多,只能做到这样。 灼娘子……对他真的很重要,只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认识,何况深谈。 突然墙头有窸窣声响,崔芄放下思绪,推开房门,走到东墙边,找到一个小纸团。 展开,上面的字歪歪斜斜,透着稚嫩,狗爬似的:你说你惹那吕大郎做甚?慈幼局的小崽子傻乎乎,都不知道被欺负了,那狗逼也不敢太过,我明天就能拽两桶夜香泼他家门口,你何必让他骂一顿?他也配? 崔芄嘴唇抿起,目光严肃。 ……他没有,是那里好探信息,他才去的。 可别人非要求着打脸,他怎么可以不懂礼貌? 狗爬字十分不客气,从酒铺子骂到街坊,最后仍凶巴巴:别人不想理你,你还不用理别人呢,咱不亏知道么! 崔芄指尖滑过最后几个字,眸色渐渐柔软。 月光皎皎,如缕丝柔,秋夜的凉已添寒意,过庭微风拂起人的衣角,提醒是时候进屋休息了。 “是该早点睡……明天该有客人了。” 崔芄转身,长发衣角随微风荡起层层涟漪。 暮鼓停,坊门关,任何人不准随意上街游荡,凡有犯者,被值夜守卫棍杖打死都不算过。坊外正街不能走,坊内串门没事啊,只要你不被人家轰出去,多晚都行。 永宁坊内,邻居们悄咪咪的串门,就今天看到听到的了不得的大事,进行会议讨论—— “确实是白箱子,我亲眼瞧见了!那么大一个!” “前几天没见着,估计这是他搬过来接的第一单活!” “这事闹的……那小郎君生的怪好看,瞧着性子也乖,好说话,我家三娘还想问问他成亲没有……” “这可不兴问啊,长得再好看也不行,这行怎么能结亲,多晦气!” “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这条路走不远,小郎君身边也没有长辈跟着,咱们这做街坊邻居的,可不得帮着看着点,得劝劝啊……这是为他好,宜早不宜迟,谁明天有空,一块去劝劝?” “我!我!我去!” 一时间,举手者众。 场面和谐极了,坊间德高望重的陈老头抚着白胡须,甚感安慰。 翌日晨间,到了约定时间,陈老头准时起床,洗漱朝食,梳发篦须,精神抖擞地,准时到了约定地点—— 没有人。 年轻郎君总是觉多,陈老头决定等一会,谁叫他德高望重,又包容慈祥呢? 一刻钟过去,没有人来。 两刻钟过去,约定地点仍然只他一人。 不,还有一只麻雀,小麻雀蹦蹦跳跳,看着是在找食吃,实则一边找,一边遍地拉屎,还好看到了,否则不得拉屎拉到他头上? “无知竖子!干不成大事!” 陈老头对着小麻雀狠狠骂了一顿,一跺脚,决定自己去! 老头背着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嘴里嘟嘟囔囔,练好了即将要说的话,上去就敲门,门一动,他就气沉丹田气势如虹,准备来一个先声夺人—— “就说你这小郎君怎么不懂点事,和邻居们打打招呼,还道你是新搬来没归置好,原来是接那种活儿——” 门开的工夫,他顺着灿烂阳光,看到了年轻郎君漂亮的无懈可击的脸,修长润白的指节,以及,夹在指节间锋利泛着冷光的刀刃。 刀……刃? 好么,不仅仅是刀,这年轻郎君背后,院子正中间的石台上,放着一架人骨!腿骨,手骨,肋骨,骷髅头……整整齐齐的一套! 陈老头倒抽一口凉气,语气立刻就变了:“原,原来是干这个的,你说你,这有什么,还不敢跟街坊们说了……” 崔芄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眼人骨:“毕竟有些特别,担心会吓到大家……晚辈观您须顺腰正,气度风雅,可是坊间德高望重的长者陈老?正好家中有上好清茗,今日有幸得您品鉴了。” 说着放下刀,就要去沏茶。 陈老头:…… 担心别人吓着,就不担心老头子我吓着?还喝茶,在哪喝,放着人骨的台子上么! “不必不必,我就是早上没事干,胡乱逛逛……当活动身体,家里老伴还等着我用朝食呢!” 陈老头拔脚就跑,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夭寿了……这小郎君是个厉害角色啊!断头茶都备上了,怪不得那些小子们不敢来……不行,这活儿干不了,得请大神! 崔芄听到门口动静,知道人走了,也没去继续沏茶。 他并不想吓着别人,自己的事又不可能不做……慢慢来吧,日久,总会见人心的。 他有些想念自己在蜀中的家了。虽算不得热闹,也从未缺过人气,总有朋友来看他。 这院子……有些空,种几丛竹子吧。 巳时,屠长蛮不怎么甘心的走到了永宁坊。 事情本来很顺利,他缩短时间范围,锁定了几个路过的嫌疑人,顺着这些人的行踪往下查,不曾想遇到了左骁卫的人,两边杠上,越斗越酣,不仅自己的事没进展,还被上峰知晓,收拾了一顿,后来他才想起来……那个背白箱子的小郎君说什么来着?对,提醒他不要被不需要的事分散精力。 有点邪性。 那小郎君怎么会知道他将要遭遇什么事? 而且这新方向…… 屠长蛮问着路,大马金刀地敲开了崔芄的门,气势汹汹:“我说你怎么这么懂呢——昨晚那些话,想到不容易吧?” 崔芄完全没有泡茶的心,眉眼平直:“哦,什么话。” “你关于‘给我功绩’的推断啊,”屠长蛮也不介意没茶,自己从桌上摸了个果子,上牙开啃,“照着你的思路,你猜怎么着,我找着了一个可疑的人,姓姜,人称灼娘子,大前日贵人丢了东西,刚刚好她在附近,她又在前天出门,午后死在崖底,姜家请你帮忙入殓——” “说说吧,怎么回事,莫非那样东西你得了,才知道这么多?” 主打一个先声夺人,甭管可不可疑,先压制了,再谈判,传说十三郎带人时都这么教,亲试有效,而且面前这小郎君不老实,人聪明,心细,一点东西就能理出诸多线索,却不大爱说话,得逼急了,才会大动。 “——灼娘子也是你杀的?我的人查到,你曾寻她买菊花?怎么你找了人,人就没了,嗯?” 屠长蛮眼神危险,唇角弧度意味深长,气势压制足足,胆小的人当场就得尿裤子,就问你怕不怕! 崔芄却只给了他一句话:“今日午后,姜宅灼娘子小殓,我去整妆,屠兵曹可同去。” 这淡定从容的,好像知道他会来,还相当贴心的为他准备了应对之法——怀疑就亲来监视监督我,如何? 屠长蛮:…… “你小子——” “请勿耽误我做事,”崔芄头都没抬,手里对着石台上人骨,编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草绳,“这位半月后要入葬,很急。” 屠长蛮:…… 这骨头架子难道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么!急个屁啊急! 院外街上,武垣很急。 他需要回家拿个东西。 但今天坊间气氛有些奇怪。 “十三郎回家啊……” “您终于回来了……” “快回吧,回吧……” 个个看到他,都是笑脸盈盈,眼含期盼,好像他是什么救世主,不是鬼见愁了? 以往邻居们可不这样。 有点意思,奈何他太忙,今日来不及抓个人问。 院外动静不小,屠长蛮听到了,他一路找过来,怎会不知这崔郎君就住在他们中郎将隔壁?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那可是十三郎,竟然有人敢住他隔壁! “十三郎回来了!” 屠长蛮手里果子一扔,豁的站起,这必须得出去打个招呼啊! 崔芄看着那啃的只剩核的果子:“劝你慢些……” 屠长蛮慢不了一点,大步走出院门,和武垣撞了个对脸。 “参见十三郞!”屠长蛮什么人,见风使舵小能手,表情立刻调整成笑脸,那叫一个虔诚,那叫一个尊肃。 武垣看着戳在跟前的黑脸汉子,眉头皱起:“你谁?” 屠长蛮:…… 武垣越过他:“滚。” 屠长蛮刷的回头,眼神复杂。 日了狗了,这崔小郎君果真邪门!他说什么都对! 武垣越过屠长蛮,经过崔芄院门,并未分心,只是警惕性习惯,余光瞥到院门内有年轻郎君背影,细腰,纤手,肤白,并未深思多想。 崔芄却在武垣走过的一瞬间,心有所感,倏的转头,正好看到一双比例优越的大长腿经过门口,宽肩窄腰,身影昂藏,眉飞入鬓,六亲不认的步伐里,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兴奋。 ——幸会啊,武十三郎。
第4章 你是懂怎么让人闭嘴的 武垣在查一桩人命案。 枫娘子,出嫁一年,丈夫少归,无有生养,昨日吊死在家中,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轻生事件,可这个枫娘子,在大前天大人物丢东西时,‘路过’现场。 枫娘子出身不显,所嫁夫婿是个商人,只能算有钱,算不得显贵,看不出跟宫中有什么交集,夫妻俩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情感关系可以说是没有技巧,全是感情——都恨不得对方死。 他在枫娘子房间搜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恭喜你,我可以允许你嫁给我。 何等的傲慢,何等的居高临下。 可对比字体,找不出是谁写的,甚至连写给谁都不确定,也不一定就是枫娘子的东西,可能是她从别处获得,丈夫皮承明撇得一干二净,问就是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且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跟妻子的死没半点关系。 案子刚刚曝出,线索有限,武垣发现这写字的纸张有点意思,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但市面上少有,遂拿回来对比。 “好像是在……” 翻箱倒柜一通,终于从束之高阁的檀木箱子里找到了几张一模一样的纸,色浅,微橙,洒了金底,光下不透。 这纸叫澄金纸,因造价高,适用性不广,十年前出了一批后很快淡出市场,会买的,也是有钱没处花,又附庸风雅的那类人。 纸是十年前的纸,墨却非十年前的墨,墨香浅淡,是上好的松烟墨,虽有些旧意,非最近书写,也绝不会是十年前。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9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