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走过来捏住戎策的手腕,半晌竟然露出了笑意:“好,我喜欢这脉象,沉脉为阴,其病在里。我行医数十载,见过不少鬼神附体之人,唯有一人能与妖邪相处如此融洽。” “你怎么知道是妖邪?”戎策颇为惊讶,这霄山派的道士怎么都对他了如指掌。 “若我不知,你就不会来求医问药,”易寒收回手一甩袖子,爽快说道,“跟我进屋吧。” 事到如今戎策只能信他医者仁心,便作揖跟着他进入两层的小楼。杨幼清想跟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久沁说道:“这位公子请留步,贫道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不如随我前来。”
第138章 师父的身世大揭秘 杨幼清见小道士关上了医庐的门,又看久沁坚决的态度,便转身随久沁走了。他终于记起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镇压石妖的霖州白凤楼就是久沁道长选址设计的,他当初肯帮叶斋,现在又助阿策,是何用意? 久沁领他进入空无一人的山顶小亭,望着云雾缭绕的高山。层层叠叠的浮云遮住了山脚下的人间百态,这里看不见疲于内斗的南绎士兵,看不见惶恐不安的南绎百姓,更望不到邱江以北。 杨幼清不知他在沉思什么,说道:“因为病症奇特、难得一见便领我们入山门,是为何?” “你们已经带来了我最想见到的人。” “阿策?” “是你,”久沁转过身来,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说话间嘴唇竟因激动而颤抖,“长兴。” 杨幼清闻言抽出苍锋后撤一步,抬手刀尖直指对方心口。数十年不曾听到的称呼十分刺耳,他警惕地望着瘦骨嶙峋的道长,一字一顿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一直都知道,”久沁丝毫不畏惧那锋利的刀刃,“小王爷,当年孟兆宁将你和郡主带走的时候,是我全力相护,否则,以他名不副实的国舅爷身份,如何瞒下所有人,将你养大。” 杨幼清的记忆里,还有少年时的画面,他记得杀入家中的佐陵卫,他也记得披着斗篷来找他的孟兆宁,还有孟兆宁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经历风霜二十年,的的确确会是现在的样子。 久沁见他放下了刀 ,问道:“耀贤王府的仇,不报了吗?”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一个人偿命。” “但是那人,偏偏是你徒弟的生父。” “孟兆宁都告诉你了?”杨幼清记得孟府的鸽房有时会飞来一只脚上沾着南绎红土的鸽子,“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劝我放下,我也见到妄图翻案带来的后果,不会不计后果做傻事。” 久沁沉默片刻,问道:“听说长瑶出事了?” 戎冬是杨幼清的亲妹妹,耀贤王府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戎冬不过两岁,孟兆宁担心她日后背上家族的重担,或遭人报复,故意隐瞒了下来。到头来,杨幼清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久沁见他不说话,低声叹息,继而说道:“斯人已逝,不必纠结。” “我现在只想全力护住阿策,若是真的无法报仇雪恨,那就认命,”杨幼清知道为何久沁喜欢望向云端,那里有他不能回去的故乡,也是杨幼清长大的地方,“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追溯起来,还是阿策的先人将我祖辈挟持入京,绎国覆灭。叶骞强迫我祖先让贤,逼得他自尽,空留子孙一个王爷的名号。叶南坤甚至连名号都不愿意留下,斩草除根。” “你想带着他避世?” 杨幼清无言,半晌点头:“这个小孩很简单,不喜欢虚与委蛇,脑子里就一根筋。”他想这世上永无叶轩和曾长兴,但是阿策不可能随随便便销声匿迹——也许此次病重,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只不过,阿策骨子里有种可笑的正义感,大约不会听他的。 “既然你已有决断,我也不便插手。耀贤王府的传家玉佩定要收好,必要时,可以救你一命。”久沁说完,忽然间远处跑来一个小道士,着急忙慌跌跌撞撞,似是有要紧事。 小道士站稳了一抬手,说易寒请久沁去一趟医庐。杨幼清想跟着,小道士却拦住他,说他的神医师尊不喜欢旁人打搅。久沁让他安心等候,这世界上还没有易寒治不了的病。 白树生走进燕王府的灵堂,深红色的木质装潢尽显沧桑,挂起的白布又添了一份悲凉。廷争跪在两副棺椁前,将一叠黄纸放进燃烧的陶盆之中。他听见脚步声,微微侧身,说道:“过来。” “大哥,”白树生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担心,快走几步到他身侧,撩起袍子一同跪下,“我查到了。” 廷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问道:“是谁做的?” “唐纶,我们抓到他的一名手下,问出那天晚上,唐纶离开血侍据点,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回来。之后他火速离开京城,前往东海,据说手上有一份地图。他的手下在地图上看到了新鲜的血迹,还有明晞府的印。” 廷争将手放到白树生的肩膀上,咬牙说道:“三天后,我们去东海。” “大哥,你身居要职,这种事情让我来做就行。”白树生这几日虽未露面,但是见到了燕王府的客人,各个心怀鬼胎。廷争虽然常年在外游历江湖,但是他也懂得如何应对这些所谓的“亲朋好友”——装傻。 无论是问燕王是否参政,还是问明晞府是否改革,廷争一律回答百善孝为先,守孝之后再说。再细问,廷争便愁眉苦脸说不知。他只需要给人留下一个小王爷不懂朝政的幼稚形象,就能暂时保住燕王府,至少挺过这次九子夺嫡。 白树生替他哥哥守夜,廷争则遇到了难得忧心忡忡的余甘子:“你半夜来找我,所为何事?” 余甘子一甩手:“别提了,我想偷偷摸摸回到霄山看看我师父那位新病人,半路就被一群士兵拦下,整条山路都给封了。你知道为何吗?” “为何?” “禁卫军终于出动了,陛下直接点明是五王爷挑起内乱实为篡位谋反,还下令格杀勿论,”余甘子啧啧两声,“皇宫里的小太监跟我说,是有人发现陛下的嫔妃想要出逃,抓住一问,竟然是五王爷幼时竹马,在入宫之后还与五王爷行过房事。” 通奸? 廷争知道这五王爷曾逊是个表面君子,但是与自己名义上的母亲有一腿,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他本就快要弹尽粮绝,这事情爆出来,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甘子问道:“不过咱们七王爷这次亲自上阵,被人两剑刺中胸口,现在只能静养。明晞府,是不是该表态了?” “我想暂时将明晞府交给曾皓,”廷争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血侍既然已无靠山,正适合一网打尽。七王爷盗粮草绝非子虚乌有,我一直反对父王与他同流合污,可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余甘子上下打量他,问道:“你要去哪?” “扶桑。” 明晞府数年前获得了一幅地图,标记了古书中扶桑所在地,便是海岸以东数百里的一座广袤岛屿。这张地图一直放在燕王卧房的书柜上,而廷争回家后,放置的盒子被人打开且沾了血,地图不翼而飞。 易寒道长将药方写好放入信封之中,对戎策说道:“今日就可以动身下山,但要记住这几日不要剧烈运动,以免伤口开裂。这次的治疗只能让你的身体再维持一年,如果你仍然不同意我提出的法子,还能活多久,就只能听天由命。” “我会考虑,”戎策将袖子放下,接过杨幼清递来的外衣,“多谢道长相救。” “你该谢谢久沁,本就吃的不多瘦骨嶙峋,还坚持要与你换血。这一招确实能够救一时的命,但要想彻底将你身体里的妖邪抽出,必须要有人甘愿成为新的宿主,彼时换血可是要一天一夜,彻底轮换。” 这就意味着会有新的人被相由残魂折磨,甚至可能因为宿主排斥而早早丧命,戎策不愿意有无辜之人替他受过。 他看了一眼手腕的伤口,眉头微皱:“我见过这种治疗的方法,但是换血之人必须有血缘关系才能不使血液凝结,堵塞经络。我一直奇怪,为何久沁道长会主动请缨?” “他没跟你说吗?”易寒微微挑眉,“倒也是,他这人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 杨幼清握住戎策的手,比之前更加冰凉,但好在他脸色稍显红润了些。“阿策,”他将戎策扶起来,替他将腰带系上,不过几日,腰带又需要多缠半圈“你还记不记得,宥州为何没有亲王?” “宥王叔二十年前被治罪,死在天牢。” 杨幼清将腰带打个结,继而望向易寒道长:“是您救的?” 戎策恍然大悟,震惊之余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好在被杨幼清扶了一把。他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他,他是宥王叶南震?他为何要帮我?”看到杨幼清的神色,戎策明白过来:“他是被冤枉的。” 杨幼清默默点头,提起包袱向易寒弯腰道谢,然后搀着戎策向外走。走到山门,久沁站在山崖间探出去的巨石上遥望远方,戎策轻轻推开杨幼清的手臂,缓慢地行至他身边。 “王叔。” “孩子,你知道太祖十训第五条是什么吗?”久沁看着山下的小镇,隆冬时节的南绎还有农户在耕种。 戎策回道:“拨乱反正。” “你愿意做吗?” “我愿意,但我的能力远远不够。” 久沁回过头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人要行正道,做事要走正途。你师父将你教得很好,看得出你一片赤子之心。杨幼清担心你的安危,有些事情他不愿去做,但是孩子,千百年之后,现在的活人全都会入土,留在史书上的,是名节。” “您想让我翻案?但是宥王府与我师父有何关系?” ---- 杨幼清和戎冬才是亲兄妹,所以冥冥之中冬儿更喜欢大哥哥。阿策团欺。
第139章 来生仍是一双人 山间很安静,杨幼清讲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出言打断,唤了一声“阿策”便上前牵住戎策的手,对久沁说道:“冬日风大,道长还是尽早回去休息。” 久沁笑了笑,拖着他瘦弱的身子走了,细窄身影在山间小路上仿佛是一颗野草。戎策扭头看向他师父,想要问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说道:“没事的老师,您不想说便不说。但是您要做什么傻事的话,记得带上我。” “我现在只想你健健康康。” “我不会去找新宿主,”戎策斩钉截铁,“尤其是换血必须要至亲之人,我不能让任何家人因为我想苟活而白白丧命。您不用劝我了。”戎策是个怕倒数日子活着的人,但他必须要接受,自己仅仅剩下一年寿命。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阵阵酸涩。 半晌,他忽然说道:“当时在昆仑我真应该提个条件,让西王母给你留下一点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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