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芝哭笑不得道:“娘,这小猴头,您要再给他三分颜色,等会就要拉一面大旗了。” 容夫人看着姐弟俩长大,闻言也不恼,只拉着她的手道:“你呀,对渊如太严,他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要那么死板做什么,若是和阿宣一般念书念呆了,反倒是不美。” “你瞧他,眉眼似你,再过几年长开了,又是个极俊俏的郎君,我看你周宅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容夫人说着就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英明,“还好我让阿宣早早定下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让别人娶走了,我的心都要痛死的。” 容夫人眼睛发亮,又忍不住美滋滋地想,日后大儿子和媳妇生出的崽崽也必然是好看的,真是让人忍不住让人想承包京城里所有的锦缎铺子,不多做上些衣裳用来打扮都是遗憾。 容宣显然知道自己娘亲喜欢看美人的毛病,抱起腿边幼弟,忍不住殷殷叮嘱道:“往后可不能再闹脾气了不上学堂了。” 又补充一句,是提醒:“往后若是长丑了,娘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容礼一双肉乎乎如藕节的短手搂紧亲哥的脖子,他才刚刚三岁,正处于说话都拖个尾音的年纪:“哥、哥——高高!” 要求他举高高,却怪傻乎乎的。 容宣将幼弟举高,见那么点的小崽高兴地乱拍手,心肠也就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等再过两年去学堂也不迟。 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最后却拜了钟老为师,若是容宣和他长姐还在,也肯定想不到。 后来容礼只剩他可以依赖,一开始也会哭闹着要爹娘,周渊如顾不上他,便只能先寄养在钟老那里。 谁想后来去看他,便眼见容礼举着红肿的手一边哭一边跑来给他看,一双眼睛蓄满眼泪,哇哇大哭:“痛——!” 魔音贯耳,绕梁三日。 周渊如恍然,后来才知道他同钟老学了医。 倒也不是不心疼,也怕容夫人在九泉下怪他苛待幼儿,他便简单试探:“还学不学?要同我回家不回?” 容礼收回手放在背后,抽着鼻子,眼泪迅速停止掉落:“学的,学的。” “那我可拦不住钟老罚你。”周渊如拿过药盒,替他上药,将一只小手包扎成了猪蹄。 容礼不过垂鬓之年,但是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下,对周渊如坦诚道:“我现在不学了,那之前不是白白挨打了吗?” 很会计较得失的小容礼得出结论,不能白挨打! 周渊如失笑,用帕子拭干他的眼泪,叮嘱道:“那便好好学,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我。” “我知道了,兄长。”容礼趴在他的膝头,想起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苍瘦的大哥,像一截被风吹乱的柳絮,连道别都没来得及就倒下来了,嫂嫂说大哥太累了,要睡一会。 嫂嫂的手温暖柔软地在他背后轻拍,他许久没见娘亲,好想娘,眼泪都要掉下去了。 “乖乖,睡一觉吧。”周琪芝嗓音温柔,安抚着他道,“睡醒后,就没事了。” 容礼尚且不明白生死的含义,但大概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娘亲和爹爹,还有漂亮的嫂嫂还有严肃的大哥了,连偷偷给他折草蛐蛐的厨子老唐都不见了。 他甚至不能吵闹,哭叫。 他怕自己压垮另一个还很年轻的兄长。 “不怕了,有我在。”周渊如轻拍着他的背,藏在锦袍下的手近乎要握出血来,刻骨的恨扎在他的背脊上,他望着远处京都的方向,眼底一片薄凉。 此后几年。 “你杀念太重。”钟老年过半百,一眼便瞧出了这端正的皮囊下的暴戾恨意。 “我怎么能不恨。”周渊如淡然道,他已经练就了一身面热心冷的本领在身上,不然真怕自己能做出弑君之举。 “容礼,你不能带走。”钟老下了定论,他是心疼周渊如不假,但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小徒弟也走上一条复仇的血路,这么些年的养育教导,容礼于他,如家中幼孙,他怎么能…不偏心呢。 容礼不适合沾血,他心思简单,天生与人为善,是当医者的好材料。 钟老不舍让自己的小弟子走一条险路。 “我不带他走。”周渊如下了定论,他自讽道,“我如今哪还能教养出君子来。” 钟老捻着自己的胡子,叹息一声,最后也只是搁下一句无用的安慰:“你别太难为了你自己。” 周渊如想起往事种种,当时不觉得委屈,如今却有些矫情。 他眼眶微红,却仍笑着道。 “顾承明,你心疼心疼我吧。” ---- 想不到吧,是日更捏。 病中的太傅脆弱度?100。 还是身体健康的太傅:v我50详听我的复仇计划,什么心疼,不需要心疼。
58 ==== 顾承明与他相识已久,他记忆中的周大人端得是巧舌如簧,掩住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这样手段通天的人物,怎么也凿不出半点软弱和苦痛来。 在京城为质子时,他便觉得周渊如身上覆着一层看不见密网,将他牢牢的、死死的捆在京都,捆在此起彼伏的算计中。 入京的世子只觉得这人活得真累,他哪知自己会和此人纠缠半生,便日日去犯嫌打发时间,扰人家的清净。 京城里如此多的世家门第,南疆来的世子只觉得周大人不死不活的样子比较好玩。 在某些微小的瞬间,周大人略带愠怒的眉眼,眼底掩不住的微妙嫌弃,翘起的唇角又被迅速放平,顾承明好似看见一个更加生动的周大人被他偶然间从茧中拽了出来。 纵使出来的时间很短,也迷得当年的小世子晕头转向。 于是亲手雕的玉佩许了人,他不假思索,要周渊如和他一同回南疆,那些血海深仇的担子太重,他觉得周渊如都要被压垮,不如和他回南疆逍遥快活。 顾承明将一缕碎发拢到周渊如的耳后,周渊如偏头,用脸去蹭他的手心。 他不合时宜,又想起王府那只散养着的猫。 “当年在京城时,我就很心疼你了。”顾承明说,又开了个玩笑,“我还同顾五说,想去皇帝面前让你做世子妃。” “那你占大便宜了。”周渊如笑出声,眼眶的红慢慢淡去,带了几分炫耀道:“我阿姐当年出嫁,嫁妆单子足有百来抬,都是她亲手挣下的。” “这样的十里红妆,不过是我阿姐攒下的几分家业。”周渊如说,他难得带了几分稚气,像再给顾承明炫耀他的长姐有多聪慧厉害。 当年,周渊如原本的打算是把名下的良田数倾,再加上万金陪嫁,和一直由周琪芝打理的生意铺子充作嫁妆,给长姐陪嫁。 结果被长姐横了一眼,薄唇一张,刻薄道:“日子不打算过了?我都带走,你喝西北风去?” 周渊如反驳道:“我心中有数,这不过一半多的家业,我哪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我是要同阿宣成亲,但又不是要改姓容。”周琪芝翻过一页账本,懒散地靠在躺椅里,侍女给她打扇揉肩,好不忙活,“这些家业铺子,我成亲后还是要管,你别想插手。” “我的嫁妆,你要添妆两件随你,大头我自己做主。”周琪芝说一不二,镇压住弟弟所有的意见反抗,铁石心肠。 见周渊如气闷,不免有了几分捉弄心,促狭道:“真长大了,换做以前早就一边喊着坏长姐,一边跑去找钟阿翁告状。” 周渊如猝不及防被她揭短,耳朵发红:“阿姐!” …… …… “这样的泼天富贵,我占大便宜了。”顾承明严肃肯定。 周渊如说:“我阿姐要知道我花钱养男人,腿都要打断一条的。” “你周家的门,倒是难进。”顾承明失笑,他牵起周渊如的手,那只手苍白得太过,能瞧见明显的青筋血管,手骨明显突兀地凸出一块,顾承明难免心酸,却仍笑道,“你要是怕,就让周家姐姐托梦给我,我同她说。” 周渊如扣住他的手指,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便从京城初识开始说吧,说你这些年殚精竭虑的谋划,如履薄冰,明明与我动了真情,却还是难免要舍弃利用我,换容家冤死的生魂安息。” 周渊如眼眶酸涩,却仍强撑着问:“你这是打算告状?” “我难道不能告状?”顾承明辩驳道,伶牙俐齿地让周渊如语塞,“你分明和我爹君子协议在前,却把我当成傻子,分明中了毒来南疆后却推到皇帝头上,赖人家给你下蛊,被我揭穿也不肯认错,还要回江南等死。” “你这个人太坏。”顾承明下了定论。 “你对我似有很多不满控诉。”周渊如说。 “有的。”顾承明点头,非常理直气壮,“所以你欠我的,知道吗?” “等九姑娘和钟老治完了病,你就要和我回南疆踏马看花,或者去江南水乡听曲看戏,不是说要带容礼回去过中秋吗?” “今年中秋虽然已过,但等你解了毒,我们启程去过新年。”顾承明滔滔不绝,“我少时出征,北方大漠夏日里若是没有风沙,天上星河璀璨,铺满了一整条银河。” 顾承明说:“这么多地方,陪我走完,也得个三五十年的,等到了我俩都垂垂老矣,变成了讨人嫌的老不死的时候,才算你还完了。” 周渊如双眼微微模糊,透着几分朦胧的水雾,却笑道:“看来我负债累累。” “这些是我都要同周家姐姐说的,我还要跟她说,看在你这些年坎坷不易的份上,便心疼心疼幼弟罢,宽宏大量地受了我们的礼,做一对明面上的恩爱鸳侣,拜高堂,点红烛。我虽自认不是良人,却不敢再让你有半分损伤。”顾承明瞧着他笑。 一行清泪顺着腮边滚落,他鲜少情绪外泄,此时难免痛哭出声。 那些沾染刻骨血恨的往事,此时才像狰狞扭曲的伤疤,虽痕迹丑陋,但好在已是自愈。 顾承明哄他,酸话和情话说了一箩筐。 周渊如不管不顾,直到后头稍稍平复了情绪,才抽泣着说。 “你刚刚说的话,我要你写好,再烧给我阿姐。” 他双眼红肿,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顾承明爱怜之心更甚,哪有不应的道理。 “好。” ---- 收到信的阿姐:(举起棒子)(欲言又止)(放下棒子)算了算了,欧豆豆幸福就好,挥挥。
59(完) == 九姑娘行事雷厉风行,看不出半点前日只说自己有五分把握的犹豫。 这次随她一起的还有早先陪在她身旁的痴傻妇人。 “请诸位都出去。”九英眼睫一垂,开始赶人。 “这位大娘?”容礼脸上纠结,治病救人还要傻妇人陪着是什么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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