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佩棠轻笑,哄小孩一样顺着他的头发,“我没事。” “谁伤的你,我必要他百倍偿还。” “我没看清楚,应该是李枭的人。还有几个东洋人。” “东洋人?” “对,我跟东洋一直有商业往来,听得懂些东洋话。但隔得太远,只听见几个字眼。粮草、火炮之类,还牵扯到大齐。看来是在密谋什么。”周佩棠递给他一截断箭,“这是大夫取出来的箭头,你看看有没有用处。” 林江渠把箭头握在手里,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林江渠心一紧,却故作镇静道,“今年的粮草有大半掌握在商贾手里,实在可疑,看来李枭是准备把粮草卖给东洋了,反过来对付我们。怪不得,一直积压粮草。” “东洋要是这个时候来捣乱,西北那边还能抽调出人手吗?” 林江渠脸色略显凝重,“调不出,也得调。江南平和了十来年,军队驻守得本来就少,练得也不勤,倘若东洋真的发难,还得提前准备才行。” “李枭和东洋既然还没谈拢,粮草暂时便不会运过去,就算已经在运,只要断了他们的粮道,东洋不敢来战。” “这事交给我,”林江渠握住周佩棠的手,满脸认真,“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任何事都不要自己冒险,一定要等我来。” “等你来呀人都跑没影了。” “那也至少给我留个信啊,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你要是再受伤,伯父伯母准饶不了我。” 林江渠越说越委屈,眼中渐渐氲起一片雾气。 “唉哟,”周佩棠吓得眉毛一挑,连忙捧着林江渠的脸,“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别哭呀哥,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好不好呀?” 林江渠吸了吸鼻子,像个落水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手揪着他的袖口。 “不准骗我。” 周佩棠感觉良心狠狠中了一箭。 “好好好不骗你不骗你。” 周佩棠抱着林江渠的脑袋,亲了亲他的眉心。 明明是自己受伤,却要反过来照顾某人的情绪。真是的。 周佩棠轻轻叹了口气。
第83章 “你可知,送来漱川的粮草与火炮都是从何而来?” 洛半深想了想,“查过,一个商人,叫成毅。是京城前商会会长的弟弟。” “不是他,”顾诀摇摇头,“是萧厉。” 帐中寂了片刻。 “是你把他带出地牢的?”洛半深眼神一冷。 顾诀点头,“他对我有用。” 洛半深冷笑,“大概在你眼里,人也就只分有用无用而已。” 顾诀没说话。 “所以说啊陆存予,”洛半深继续说,“我们是同一种人。萧厉现在在哪儿?” “联系不上了,他身上的蛊虫不知何时死了。”顾诀说,“他去了东洋。” “你如何知道?” “这人本来就不能信任,他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 洛半深赞同般地笑了一下,“他去东洋干什么?” “我本是让他与东洋人做生意,但东洋人的巫蛊之术,不亚于月羌。”顾诀道,“他恐怕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想着要摆脱我。” 洛半深摇摇头,“你不了解萧厉,他骨子里就是个软性子,没有人唆使的话,他什么事也做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背后还有人?” 洛半深挑眉一笑,“而且必然是西北十六国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拓跋郁!” “来联姻也好,假意臣服也罢,都是做样子给我们看。”洛半深说,“为的,就是要找机会渔翁得利。这位西纥第一国相,还真是深藏不露。” 正当时,忽然有人来报,给洛半深递了密信。 洛半深拆开一看,轻笑一声。递给顾诀。 “果然是他。” 洛半深点头,“东洋人来了西纥王宫,看来大齐要腹背受敌了。” “打得起来?” “如果齐国没能制止的话,”洛半深笃定地说,“东洋一旦得了粮草和兵器,还有什么可掣肘的。” 顾诀听着,脸色冷冰冰的。看不透在思索些什么。 洛半深看着他,“你不会……想就此收手吧?” 顾诀还没讲话,洛半深又道,“陆存予,我答应和你合作,可不是让你随便耍性子的。” 顾诀看了一眼他严肃的神色,低声道,“你想多了。我说过的事,绝不会变。你不就是想要齐国吗?我给你拿。” ―― 东洋一事事关重大,又态势紧急,林江渠都没怎么照顾周佩棠,就成天马不停蹄地奔波在搜查李枭的路上。傅珩也悄悄去了东南,整顿军队,顺带给林江渠做帮衬。 西北大营那边只剩下赵语、徐怜在守,漱川不知为何,放松了进击步伐,双方渐渐处于半休战状态。 可是齐军已经要没粮了。 再庞大的机器,没了油,说到底还是一堆破铜烂铁。 穷途末路,朝中审时度势的大有人在,渐渐升起了一股声音――向漱川投降。 与此同时,漱川还送来了劝降书,条件也开得明了:国土分半,削减军队,齐国俯首称臣,降为属国,年年纳贡,交付岁币。 奇耻大辱,却能换百姓的安生。打仗这两年,齐国已经伤痕累累。百姓纷纷南下,可如今南方也眼看着就要燃起战火。 赞成投降的声音便更大了。 傅霄在朝堂上发了大怒,直接气得提早下朝,在乾坤宫里还气喘吁吁,砸了四五个釉彩白瓷盏。 “这群乱臣贼子,危难时想不出个计谋,一提起投降,便是个个滔滔不绝!” 无风一边跪在地上收拾,怕傅霄踩到碎瓷片,一边连声安慰道,“陛下息怒啊!这唱反调总的也不过那么几个,多少朝臣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的,陛下切勿以偏概全啊。” 傅霄坐下来,脸色苍白而冰冷,搭在桌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拳,骨节发青。 “那些喊着要投降的,多半是太后的人。为了她的宝贝儿子,竟连家国尊严都顾不及了么?” 无风额上冷汗擦不及地往外冒,递上茶水,“陛下多心了。” “多心?”傅霄咬了咬下唇,“依逐知的性子,若大齐亡了,他定然是要以命来殉的。太后如何舍得?当年送他进暗卫营,虽说几次重伤,用的却全是最好的药材,请最好的大夫。太后对他的庇护,从来就没消解过。可若投降给漱川,朕身为一国之君,颜面何存?如何苟活!” “朕,绝不答应!”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传出一阵笑声,萧厉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骂道,“干什么你!想把追兵招来吗?” 拓跋郁笑得眼角带泪,“生死关头,几十万大军还在前线等着粮草,他们朝廷却已经开始为投不投降吵到不可开交了,这还不够可笑吗?” 萧厉嘁了一声,“别说了,那个林江渠像条狗一样到处追着我跑,我现在都不敢露面了。” “东洋人我已经解决好了,只等他们的军队上了岸,就会立即对江南发动进攻,打大齐个措手不及。即便是誉王,也分身乏术。” “粮草和兵器都到位了,东洋人大概什么时候来?” “七天之内。” 萧厉点点头,“成,你想个办法,帮我把林江渠解决掉。” “你这可就为难我了,”拓跋郁轻笑,眼梢弯弯,“林江渠是什么人?我哪儿对付得了。” 萧厉一挑眉,“凭你的本事,林江渠那一根筋,你还对付不了?” 拓跋郁起身,往窗外瞟了一眼,然后抬手把半开的窗子阖上。 “傅珩已经带兵守在码头了。” “所以呢?”萧厉抬头看他。 “既然林江渠这么想找你,你就露个面,把他带过来。” “我要是明晃晃地去逛一圈,他要是没瞎,怎么可能会中计?” “对呀,”拓跋郁笑成眯眯眼,像一只狐狸,“所以要让他发现了你之后,还觉得洋洋得意,才会一路追过来。” “那我该怎么做?” “稍安勿躁。”拓跋郁说,“林江渠虽为人老实,却不失谨慎,暗卫遍布全城,傅珩又在码头严防死守,我们必须要万无一失。”
第84章 周佩棠平日里大半时间花在砚钦楼,常常也就住在里面。熟悉他的人倘若有事,都会到楼里寻他。 距林江渠去江南已经过了好一阵,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昨天还半夜惊醒,一抹额头汗涔涔的,醒来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这感觉,以前也很少有过。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周佩棠一边骂自己多想,一边止不住地有些害怕。倒茶时手也在抖。 周佩棠按住自己的手,觉得大概是太累了,便打算去床上小憩一会儿。 刚合起账本,手上刺拉一声,划了个细口子。 周佩棠盯着那沾了点血的书页,呆呆看了半晌。 到底是怎么了? 他吹掉乱晃的烛火,仰头靠着椅子,窗外的月亮仿佛近在眼前,明晃晃的,照着人间。 什么也望不穿。 ―― 傅珩夜里赶过来的时候,地上是一大堆碎淋淋的血迹,人的残骸散落其中,分辨不清。 一只白色的玉佩,摔得四分五裂,缠在环上的线已经散开,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那碎玉佩拾起来,隐约摸得到一个小小的“周”字。傅珩记得周佩棠也有只一模一样的,上面刻的是“林”。 傅珩感觉脑仁里猛地被凿进一道冰锥,后劲颇大,能疼到下辈子。 说白了既然走上这条路,生死强求不得。傅珩和林江渠早便知道。可惜知道,却不代表真的接受得住。 “大帅,这……” “收回去,一一厚葬,报上朝廷,给他们亲属分发抚恤。” “是。” 傅珩转身往回走,走了片刻,才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抬头,云空阴翳,雨水已经把地面浇湿。 雨迅速越下越大,在地上汇成一小道渠流,那些血迹瞬间就被冲淡。 “大帅,咱们快些回去吧。” 傅珩点点头,“走吧。” 留着又能做甚? ―― 夜半三更,湖州的港口还燃着灯火,照得穹顶透亮,连月光也敛去三分。 码头之上,数万禁军列阵于前,森严如铁。几十艘大船呈扇状排列,海浪滚滚,重重砸上船的侧板,又回落到无尽的海洋,声势浩大。伴随着寒鸦与夜风,真如一场盛大的合演。 案上的香缓缓燃着,上升至高处便消散。 无人注意的暗处,一队不挂灯的船只悄悄驶入小港湾,一路竟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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