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屏道:“我现在也饿。” 严仞立刻起身牵他的手:“走,我们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没有了就让厨子立刻做。” 陆屏顿时不好意思:“这也太麻烦人家了。” “让陛下念了这么多年,说出来不怕吓坏老厨子,怎么能算麻烦呢。” 严仞捎上一个灯笼,牵着陆屏一路从书房走到厨房。厨房外头的走廊一片漆黑,无人走动,严仞推开门,借着灯笼的光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屉笼子里找到了还带着余温的几个烧饼。 严仞拿出来道:“冷了,热一热吧。” 陆屏摇头:“不用,我肚子都快饿扁了,还等这功夫烧柴煮水干嘛。” 天上的月光正盛,春夜里湿润绵腻的气息与倾泻下来的流光相互缠绕,美不胜收。陆屏与严仞一道往回走,一边啃手里的烧饼,空空的胃终于被一点点填满。 严仞问:“好吃么?跟当年的味道一不一样?” 陆屏想了想,如实道:“其实我也不记得那时的烧饼是什么味道了,只是常常想起……”他靠近严仞,“想起那一夜我们坐在草地上一起看到的天空和月亮。” 严仞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 “吃饱了吗?”他突然问。 “嗯。” 陆屏正想再说什么,突然见严仞随手将灯笼扔在回廊边,一转身挡在自己面前,弯腰抄起他的膝盖窝,把他整个人扛了起来。 “!!!” “吃饱了走!”他听到严仞说。 突如其来颠倒的视线和头重脚轻的不适感令陆屏惊慌起来。他大叫:“严仞,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严仞却没有回他,只低声笑着,兀自径直朝前走去。他的脚步很快,马上就穿过了月洞门,拐进自己卧房所在的院子里。 陆屏看不清周围环境,双脚不住挣扎,用力捶打严仞的后背:“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睡觉!”严仞大笑道。 陆屏道:“你不是说有正事要干吗?怎么这么早就要睡了!” 周遭安静下来,地上铺就的月光变成了烛光,他听到“吱呀”一声,严仞单手关了房门,接着视线一转,很快,他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严仞顺势压上来,眼里是不怀好意的笑:“周公之礼,鱼水合欢,怎么不算正事?” 陆屏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气极,试图推开严仞落在自己凑近自己颈间的脸:“你说有要事要办,把我骗到你家里,就是要干这事?!” 他的后腰被严仞一把揽过去,整个人被紧紧箍在严仞宽阔的胸膛下。 “是啊,陛下一不留神,就进了贼窝,上了贼床了。想出去,陛下得用自己来交换。” 严仞低头下来吻他,陆屏却报复似的轻咬他的下唇。 严仞笑了,拨开他的鬓发,在他的脸颊、耳朵和喉结上留下湿热的气息,声音带着沙哑的轻喘:“这里不是你的千秋殿,也没有人来打扰,你觉得不好么?” 陆屏下意识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里是严仞的侯府,这是他的房间,没有人会来妨碍他们,既安全又隐秘。 陆屏胡乱想着,竟迟疑起来,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全都被严仞啃过,他被迫仰起头,忽然听到“啪啦”一声,肩上的衣领随即松开,扣子滚到了地上。 严仞竟二话不说把扣子扯掉了。 “严仞,你……” “啧,我早就看这两颗东西不顺眼了,赶明儿给你穿件交领的。”严仞说着便快速解下陆屏的外袍。 陆屏早就被亲得浑身通热,宛若醉红湿翠,露水荡芙蕖。他挣扎着去推就严仞,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不行……” “又不行?”严仞道。 “傅轶还在等我们……” “不管他。” 床帐被扯下来,烛光添上一层朦胧,更加旖旎。 严仞看出陆屏有些紧张,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和眼睛,哄他:“留安,别怕。” 仲春时节,夜风都变得温暖湿润起来,一阵一阵,轻轻拂过新抽叶芽的柳梢,引来一声声难掩的啼吟。 . 翌日,直到正午的太阳高挂在天中,达生去一趟宫里又回来,镇北侯府的雀儿都在树上忙活了,厨房吩咐的清淡早餐才被端进侯爷的卧房正堂里。 松木隔栅后面是侯爷的卧床,侯爷不让下人进去收拾,用窗帘和屏风隔档起来,只留正堂让人出入接送洗漱的热水和清粥。 陆屏换了一身交领袍,无精打采靠在罗汉床上。严仞接过清粥坐到他旁边,舀一勺吹了吹气。 陆屏剜他一眼,低声骂:“无耻。” 严仞扬起嘴角,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他又骂:“无赖。” 严仞道:“嗯。” 陆屏又道:“你不是人。” 严仞道:“你说说,我怎么不是人了?” 陆屏一声不吭,只张口吃下那勺粥。 等下人都退出去,卧房里没有旁人了,陆屏才道:“昨晚,你嘴上叫着陛下,叫了多少次,实际上有没有把我当陛下,有没有一点尊重我?” 严仞无辜地凑过来道:“我不尊重你么?” 陆屏气得眼睛红了,控诉道:“你……你哪里尊重我了?我都哭了,你还不肯停下!” 严仞忍不住失笑。 陆屏喃喃道:“都几次了,累得要命,早上起来还要,以后不跟你做这事了。” “别啊。”严仞立刻道,“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你都说出来,我改就是了。” 一说到这里,陆屏更气了:“你还吃我的……” “你的什么?”严仞故意问。 陆屏脸一热,冷哼,不肯继续说下去。 严仞知道他害臊,逗他:“好好好,下次给你吃我的,别生气了。” “谁要吃你的!”陆屏又剜严仞一眼,自己夺过他手里那碗粥,一勺一勺囫囵吃起来。 忽然,门外面闯进来一个身影。 “严子铿。” 陆屏抬头,见是傅轶。 傅轶脸色不是很好,见陆屏也在这里却有些惊讶,先是叠手行礼叫了声“陛下”,而后继续对严仞道:“我昨晚在你这儿睡了一宿,今早回了一趟家,中午你又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要事与我有关,趁早说了,我不想在你家再待一宿。” 陆屏心虚地埋头喝粥。 只听严仞道:“确实有事,你先坐下。” 傅轶不坐。 严仞又道:“陛下身体不好,不去书房了,就在这里议事吧。”说着他又朝卧房外面扬声道,“宗昀,去把人带过来。” 陆屏微愣,小声道:“真有事情要说啊?” 严仞挑眉:“嗯。” 傅轶见状,才迟疑地在旁边的圈椅上坐下来。 不久,房外传来脚步声,宗昀带的人到了。 月白色的衣角跨进门槛,干净不染一丝纤尘,陆屏抬眼,见到了一张久违的脸。 许岩。 【📢作者有话说】 屏屏好,严仞坏。 ◇ 第71章 70 朕听许卿自陈 “罪臣许岩拜见陛下。” 许岩跪了下来,姿态低伏,但脸上没有任何灰败难堪的神色。 反而是傅轶的表情尤为异常。他起身道:“严仞,是你抓回的他?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严仞的目光从许岩移到傅轶身上,回答:“是,这半年来我一直派镇北军在全国各地暗中搜查许岩的下落,一个月前,我们在潭州找到了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他带回启安。” 傅轶看着跪在地上的许岩,一言不发。 陆屏放下碗,压制心中的怒火,问许岩:“我哥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许岩垂眼:“宫内的状况如何,陆执没让我知道。宫变当晚,他只让我牵制傅轶让他不回朔方营,防止有人通风报信,控制存在的变数。陛下可以理解为先太子的死与我有关。” 陆屏深吸一口气,咬牙:“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用不着拿你下诏狱!” 许岩道:“就算没有臣,还会有另外的人去负责牵制禁军和朔方营,无论如何,先太子都会死。” 陆屏冷笑:“你在为自己开脱?” 许岩摇头:“臣罪该万死。但严将军秘密押解臣来镇北侯府,隐而不宣,想必不是单纯要治臣死罪,臣还有转圜的生机,是么?” 说完,他看向严仞。 严仞眼中露出笑意,赞许道:“许大人倒是聪明人,但我可不管这事,一切都由陛下决定。” 一时间,屋里三道目光都定在陆屏身上。 陆屏沉默下来。 许岩说得对,他和陆景的死并没有直接关系,却知道许多陆屏不知道的事情。 良久,陆屏终于下定决心,对许岩道:“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遵旨。”许岩道。 陆屏道:“自我哥死后,我先后三次翻案严查陆执宫变余党,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是么?” 许岩点头:“是。” 陆屏心口一滞,继续问:“那个人官至三品以上,位高权重,名声清白,所以查不到他身上,是么?” “是。” “他是谁?”陆屏眼皮直跳。 许岩却开始缄口不言。 陆屏大概猜到了,心沉了下去。 沉默中,严仞忽然道:“许大人,我镇北营的人在潭州发现你时,你正在被一伙暗贼围困追杀,你的下属还因此差点丧命,是我的人救了你。那伙杀你的人是谁派的?不会就是你口中那位不肯供出来的高官吧?” 许岩的目光一沉。 傅轶也肉眼可见紧张起来,紧紧盯着许岩。 半晌,许岩道:“是梁瀚松。” 陆屏的猜测对了。 是梁瀚松,这个表面看上去和蔼可亲又殚精竭虑的肱骨老臣,丞相之首,在朝三代,万人之上,几乎已经到达了文臣的最高点。而居然,他也是陆执的人。 陆屏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恨意与哀痛混杂汹涌。 严仞示意许岩站起来:“宗昀,给许大人一张椅子。” 许岩才终于撑着手臂站起来,咳了几声,坐到傅轶对面的椅子上。 宗昀又给他倒了水,他喝过几口,才开口道:“我们士党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这是先帝在时就慢慢形成的,陛下应该能猜到。” 陆屏凝重点头。 许岩道:“士党以匡扶皇室、肃清世家和宦官专权为己任,针砭时弊,抨击权官,我们本就对陛下忠心耿耿,我们对付的只是世家而已。” 陆屏甚觉荒唐,冷笑道:“继续说。” 许岩道:“在启安朝堂,凡是能得梁瀚松赏识的,都会以各种合适的理由加快升迁,不被先帝和陛下察觉。在各地州县,凡事能入士党官员之眼的,也同样如此。我们在中央有人,在地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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