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也有这个环节,陆屏并不意外。 他起身,装作开心的样子笑道:“众位卿家陪朕一起去看吧。” 【📢作者有话说】 点击投掷海星,即可在下章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bushi ◇ 第65章 65 将军送朕生辰礼 太极殿由三十九层台阶组成,自殿门能够俯瞰到承天门横街的所有景象,一排火炉熊熊燃烧,两边摆满鼓架和乐器,乐伎和仆役都严阵以待。 大臣们一道谈论今年烟火奇观与往年相比究竟如何,边跟在陆屏身后走出大殿。 寒风袭来,达生为陆屏添上斗篷。 丝竹声起,爆竹冲天飞窜到空中,“砰”,皎洁圆月下漆黑的天幕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与此同时,地上鱼灯和龙灯来回舞动不停歇,舞狮也在鼓点中左右摇摆。 和往年一样,没什么不同。 还是早点结束回寝殿睡觉为好,明日上元节,又要早起进行一系列繁琐的礼节。 陆屏心里恹恹的,又看到百里休晃到他眼前,殷勤道:“陛下,除此之外,礼部还准备了银花表演,一来为陛下驱邪纳吉,二来祈求新年风调雨顺。陛下请看!” 随着百里休所指的方向,陆屏远远望去。 承天门横街的后排不知何时多了十多个搭起来的棚子,头顶烟花怦然一现的时候才照亮下面的景象,花棚前的许多个铁匠正在烧铁水,只待浇向花棚,化作火星,这便是“银花”。 先帝在时,礼部也曾在新年举办过一次银花表演,只是当时不小心烧死了一个铁匠,此后再没有准备过。 吴纮元笑道:“是银花盛景,老臣有眼福了。” 王叙中道:“是啊,前后一共十八个棚子的银花,比多年前先帝那时还要多出六个呢!” 身边的大臣开始一个接一个歌功颂德,陆屏内心毫无波澜,只对百里休道:“礼部辛苦了,下次不要这么铺张了。” 鼓声重新响起,由小到大,由缓到急。 陆屏原本平静的心竟被鼓点带着渐渐提起来,当鼓声快到极点时,所有丝竹音乐骤然齐鸣,眼前轰的一声,炸开漫天辽阔的火花。 陆屏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微微震惊,看着花棚下渺小的工匠舀起滚烫的铁水,在鼓声的指令下,第二次抡起胳膊,将铁水打上高空的花棚。 砰! 呼啦啦的,火星在花棚四处散开,随后坠落,在空中消散不见。 砰! 又是一场漫天如同细雨一样的星火。 陆屏喃喃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像星星一样。 他想。 这么滚烫的铁水,落在那些工匠的身体上,不会烫伤么?他又想。 他探头向花棚背后的铁炉看去,那些铁匠都光着两条臂膀,似乎衣袖会妨碍动作的利落一样,每个人都只穿一层薄薄的无袖单衣。一排过去,只有一个人穿着红白纹样的飞鱼服。 那飞鱼服还挺花哨的。 飞鱼服? 陆屏不禁走近两步去看。 吹落的星雨之下,那个人身材高挑,扎着高耸的马尾髻,转身弯腰用柳木棒接铁水,那身衣袍的褶子随冷风翻飞,随后他回过身来,拿着木棍的右手抡了个圈。 银花从他头顶盛开。 灿烂的金辉中,他竟然抬头看向陆屏的方向。 陆屏的心脏仿佛被击中,他立即抓住达生:“你看那个人!最中间花棚下的那个人,那是谁?” 达生揉了揉眼睛,尽力看清楚:“是……是……” 陆屏急了:“看清楚了没有,是谁?” 达生不确定地道:“……严将军?” 陆屏笑了起来。 旁边的吴纮元和陈晙突然沉默,都走近几步去试图看清楚。 陈晙年轻点,看完便叫起来:“严仞!是严仞!他怎么会混入打银花的工匠之中!他有什么阴谋!” 王叙中气道:“怎会如此?护驾!保护陛下!” 百里休慌忙道:“臣、臣……礼部、礼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混进来……陛下恕罪!” 陆屏摆摆手,扬起嘴角。 既然大家都看出来是严仞,那便没错了。 那确实是严仞! 想到这里,陆屏毫不犹豫跑下台阶,任由冷风灌进他的斗篷。 “陛下!陛下要去哪里!”身后传来达生焦急的呐喊。 “我要去找他!”陆屏回答。 瞬间,身后的大臣都炸开了锅。 “使不得啊,陛下!” “陛下切勿靠近,铁水会伤到您的!” “快来人呐,快来人拦住陛下!” “莫叫严仞那奸贼伤了陛下!” 奈何为了场面好看,太极殿和承天门本就没有预备太多守备的禁军,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回事。几个文臣都没陆屏跑得快,又是扶着帽子又是踩着袍角跌跌撞撞追下来,气喘吁吁,而陆屏早已跑下了台阶。 他穿过那些打烟花的内侍和吹拉弹唱的乐伎,跑到正盛开银花的巨大花棚前面。 又是“哗”的一下,目之所及全是金灿灿的火星,他更加感受到眼前震撼的景观,心脏跳得更加剧烈凶狠。 趁着火星掉落,他探头看去,严仞正拿着两根木棍站在那里,笑着看他。 身后传来大臣们渐渐逼近的声音。 “陛下啊!” “老臣无能啊!老臣无能……” “吴相公小心!” “陛下啊!陛下……” 这些声音又吵又令人烦心,陆屏回头呵斥他们:“都别进来!” 说完,他弯腰钻进了花棚。 身后又传来惨绝人寰的痛哭。 陆屏恍若未闻,抬起袖子遮挡头顶掉下来的火星,走到后面的第二个花棚时,迎面撞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把拉过他,迅速将他背后的斗篷帽子扯起来盖上,道:“怎么还钻进来了?不怕烫到?” 是严仞。 一见到他,陆屏眼眶忍不住热起来,泪水瞬间模糊视线。 严仞穿着如火一样热烈的朱红色飞鱼服,不仅扎着高马尾髻,还在耳后编了几条小辫子,好看极了。他把木棍交给身后的工匠,示意他们继续打铁水,工匠们又扬起铁水,在他们头顶炸开灿烂的烟火。 外头的大臣们没了声音,料想也是惜命,不敢冲进火棚。 陆屏急忙解下自己的斗篷,高高举起一半帽子,遮在严仞头上:“你也不怕被烫伤么?” 他比严仞矮,撑着斗篷很费力,严仞笑着抬手帮他撑起来,道:“没事,我习惯了。” 两个人靠得很近,陆屏能看到严仞漆黑幽深又含着笑意的眼瞳,能隐约感受到严仞消耗力气后微微的喘气和起伏的胸膛。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打银花?” 严仞缓声道:“臣答应过陛下,会送天上的星星给陛下作为生辰礼。但实在摘不到天上的星星,只能以地上的星星作为代替,祝愿陛下安乐如意,年年今夜。” 他的语气低沉又温柔,没有任何愧疚,更多的是戏谑和自信。 听闻打银花需要经历无数次夜以继日重复的练习才能真正学会,陆屏擦掉脸上的眼泪,问:“你练这个,练了多久?” 严仞挑眉:“也没多久,一个多月吧。” 这就是他晚上不回千秋殿的原因么? 他们像置身一个巨大的星池里,花棚还在连续不断洒出纷扬的银花,前面的花棚更是络绎不绝,外面的人是看不到花棚里的人的,那些大臣也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这里隐秘又瑰丽。 严仞道:“快说,你满不满意?” 星星点点跳落在斗篷上、肩膀的衣服上,随后熄灭消失。 “好看。” 陆屏点头,踮起脚尖。 他倾身吻上严仞的嘴唇,义无反顾。 什么年少的玩笑和逾矩不能当真,什么大人之间要保持距离,什么退避三舍躲着他。 通通都是狗屁。 陆屏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管了。 砰! 他听到耳边银花再次盛开的声音,听到严仞猝不及防的吸气,还听到了不知是谁的混乱而响亮的心跳声,他却固执地没有离开,反而是在严仞那两片有些干燥却很温热的嘴唇上蹭了蹭。 他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探寻严仞的神色,却忽然腰上一紧。 他被严仞一把揽进对方怀里。 斗篷簌簌作响,又散落满身银花。 严仞俯身衔住陆屏的唇瓣,反将他深深吻住,错乱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比周围烈焰一样的铁水和银花还要滚烫。斗篷把黑暗笼罩在两个人之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他们。 箍在陆屏后腰的手臂力道很大,陆屏被迫仰头承接严仞唇齿的掠夺,禁不住攀上他的侧颈,被交缠不息的吻冲昏头脑。 但陆屏知道自己很清醒。 严仞至少是喜欢他的。 即使只亲吻这么一场、出去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即使只相好个一年半载、从此一别两宽,即使严仞最后还是要和哪家的姑娘成家,陆屏也不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唇瓣分离,陆屏有些接不上气,别过脸微喘。 外面的银花还没有停歇,还有火星落在他们脚边。 严仞的呼吸拂过陆屏的脸颊,湿热的嘴唇若即若离。 陆屏听到严仞在他耳边轻唤: “留安。” 世间所有声音都消失退去。 陆屏只真真切切地听到严仞唤他“留安”。 又仿佛烟花爆竹瞬间近如咫尺,在耳边炸响,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严仞满是得逞笑意的眼睛。 严仞知道他是留安。 严仞知道那个给他写信的人是陆屏。 陆屏流下眼泪,问:“那个冰壶玉尺、纤尘弗污的人是谁?” 严仞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回答:“是你。” 陆屏抬起袖子擦掉眼泪。 外面的嚎叫从远而近,渐渐清晰。 “吴相公千万不要冲动啊!” “陛下,老臣来救您了!就算是与那严仞同归于尽,老臣也在所不惜!” “吴相,大晟不能没有您啊!” 陆屏听到严仞一声不耐烦的“啧”,立即把头顶的斗篷拿下来重新披回身上,又将严仞推到花棚之外,自己转身冒着漫天的星火跑了出去。 外头的空气没那么滚烫了,那几个大臣正在前方相互推搡拉扯,哭天抢地。见陆屏跑出来,陈晙立马扑上来道:“陛下出来了!陛下您没事吧?” 接着另外几个人都惊呼着跑过来,又是关心他身上有没有伤,又是扬言要去声讨严仞。 陆屏摇摇头,道:“无事,银花很好看,礼部重重有赏。朕乏了,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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