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导自演倒不至于,然京都脚下出现灾祸,身为祝史,你当明白这其中的严峻。” 鹿安清看着那匣子,没有伸手。 公西子羽浅浅一笑,眉间温和:“祝史,且放宽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鹿安清犹豫了一会,这才打开了匣子。 匣子内,也放置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瞧着异常精美,入手的冰凉感,让鹿安清猛地看向公西子羽。 “这不可。” 他将匣子阖上,摇了摇头。 公西子羽:“这东西给了鹿祝史,反倒能发挥大作用。留在我身上,也不过浪费。” 鹿安清:“即便皇子,这也只有一枚,若给了臣,公子怎么办?” 公西子羽:“我身居皇城,已是全天下最安全之处。” 他见鹿安清态度坚持,便从他手中取走匣子,将玉佩取了出来。 这枚玉佩通体冰凉,其上刻有龙纹,蕴含着十足的龙气。比起祝史所佩戴的那一点气息,这枚玉佩内里所蕴含的截然不同。 公西子羽欠身,将其系在鹿安清的腰间。 鹿安清反手抓住玉佩,正要扯下来,却发现那龙气在玉佩内溜达了一圈,大大缓解了手指到胳膊的酸痛。 “鹿祝史,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要是祝史不喜欢,便丢了吧。”公西子羽轻轻笑起来,“还有……” 他的手指点了点鹿安清的胳膊。 他原本要说什么,鹿安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形地碰了一下。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理智上,他知道公西子羽正按着他的胳膊,可他却觉得,有人正摸着他的后脖颈。 轻轻的,好像是风拂过般。 鹿安清都不用回头。 他知道身后没人。 公西子羽看出鹿安清的神情有些不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道: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鹿安清紧紧地抿住嘴角,那一点点的温热骤然放大,好似一下子变成滚烫的火苗,让他的皮肉都疼痛起来。 无形的手指从后脖颈一点点往下,顺着瘦削的背脊滑落到有点肉感的大|腿上。 那种感觉让鹿安清瞪大了眼,一下子滚离床面,就这么栽下去。 公西子羽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鹿祝史!” 鹿安清抓住公西子羽的衣襟,眉间透着惊惧。就好像这个房间,除了他和公西子羽外,还存在着第三个隐形的、不存在的人。 可这不可能! 公西子羽看出鹿安清的神情不对劲,眼眸微动看向室内,他抱住鹿安清,轻而又轻地说道:“祝史,这屋内……” “出去。”鹿安清的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抖,“公子该离开了。” 公西子羽:“鹿安清,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鹿安清如同一条被钉住的蛇挂在他的怀里哀鸣,试图逃离这怪异的狂热。 仿佛有无形的触须在屋舍内扭动,连带着公西子羽的手指触碰到的每一处,都燃烧起怪异的焰火。 不对劲。 鹿安清死死地咬住下唇,燃烧起来的烈火朝着下|腹涌去,这羞耻反应逼得他的眼角荡开大片大片的艳红。 公西子羽神色微动,旋即将外衣褪下,覆住了怀里的人。 鹿安清揪着公西子羽的衣袍,细细密密地喘息起来。吐息的热气打在这窄小的范围内,令鹿安清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羞耻,癫狂,怪异,扭曲,种种情绪令他呜咽了一声。 而后脖颈一痛,他坠入了黑甜深处。 … 鹿安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盖着被褥,身上的衣物还是之前的,除了枕边多出一枚精致的玉佩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好似白日发生的事情,都是错觉。 他躺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坐起身来。 鹿安清神色古怪地捂住小|腹。 白日里的感觉,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在后怕,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点燃他身体的焰火。 一分,一寸的皮肉,好似在那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感觉,仅仅是公西子羽指尖擦过的触碰,都令他敏|感到险些失态。 他手指微颤,摸上了自己的后脖颈。 在最后,应当是公西子羽捏晕了他,不然到底会发生什么,就连鹿安清一贯冷静的人,都不敢再想。 他仔细回想着发生的一切。 那种怪异的感觉,有点像是鹿安清在拔除灾祸时,意识分散出去的那种无形的触须。 那种触须既然能伤害到灾祸,那是否也意味着,这种意识触须也能拿来触碰……人? 看似无形,其实有形之物。 白日袭击他的人,是史馆内某一个,也掌握了这个能力的祝史……吗? 鹿安清不愿意这么想,可是史馆在他看来,也不大安全。 数日后,因着鹿安清数次请求回家休养,史馆这才派人将他送回了家。 即便如此,每日史馆还是会专门来查看鹿安清的情况。 之前是在鹿安清身上检查不出黑纹,才会让他在家中自便,这回反噬严重,史馆当然不会安心。 阿语好不容易挨到鹿安清回家,眼睛里都憋着一泡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鹿安清笑着说道:“我不是请了人回来,和你说一声吗?怎还是哭哭啼啼的样子?” 阿语扶着鹿安清往里走,嘟哝着摇头:“可郎君迟迟不回来,我都担心,郎君是不是再一次离开京城,不要我了……” 鹿安清:“你跟着我也不合适,危险。” 阿语瘪着嘴,将鹿安清安置好后,又去给他准备热水泡泡脚。 “郎君总是这么说,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也是,如果我那会在的话,郎君这只脚……” 许是阿语太担心,竟将原本想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连忙停下,可是该说的已经说了许多。 他端着热水慌忙跪下来,“郎君,我,奴知错了,郎君莫要生气……” 鹿安清叹了口气,倚着床柱坐着,“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我这条腿废了就是废了,别再惦记着了。我都没那么在意,你何必时刻记挂着?” 阿语猛地抬起头,咬着牙说道:“就算郎君不记得,我也会记一辈子!” 鹿安清敛眉,“将热水端来罢。” 阿语这才起身,将木盆放下,还想给鹿安清洗脚。 他无奈地让阿语在外间守着,阿语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郎君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自己来做呜呜呜呜……】 阿语心里的哭声,让鹿安清哭笑不得。 除去鞋袜,畸形的左脚,便展露无遗。 鹿安清弯腰,将两只脚浸在热水里。右脚明显感觉到了舒适的热意,左脚却朦胧得好似隔了一层,感觉不到冷热。 他动了动脚趾,其上黑纹也跟着扭曲爬行。 鹿安清拔除灾祸后,之所以不想和史馆立刻碰见,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鹿安清这些年在外,遇到的灾祸不少。 次数多了,他也逐渐发现自己和其他祝史不大相同。 灾祸被分为天地玄黄几个等级,祝史自然也依着天地玄黄来划分。 他在史馆的评级是黄。 按理来说,鹿安清只能拔除黄级,遇到其他等级的灾祸也只能落跑。 可不管鹿安清遇到的是什么等级的灾祸,除了那只神出鬼没的之外,他一般都能拔除。 也一般,会招惹反噬。 黑纹对他而言,是老熟人了。 他捏着麻木的左脚,怔怔出神。这一次京都城下出了灾祸,不止是史馆,便是官家也会盯着,这件事看着小,却不会轻易善了。 可鹿安清也做不到明知危险在前,却为官家有可能的戒备,无视了周边的百姓。 他清楚自己身体的怪异,寻常的祝史未必有他这么敏|感,能够立刻感应到灾祸的出现。 啪嗒—— 啪嗒—— 鹿安清将脚抽|出来,放在木盆边上,弯腰用白布擦拭了一会。 罢了,那些都是晚些日子才要担忧的事。 眼下最起码,还有一点幸事。 史馆一连数日,有史官在外守着,灾祸再不曾找上门来。 不知是史馆戒备森严,还是因为门外有人守着。 不过,史馆送鹿安清回家时,也让祝史在他家附近设下了阵,以那样的强度,就算有地级灾祸闯入,也勉强能够抵抗一时。 那只灾祸,再不会来了。 鹿安清以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扬声将门外心声一直呜呜呜的阿语叫进来。 “行了,今夜让你在外头守着,行了吧?” 阿语呜呜的心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高兴地看着鹿安清。 “真的?!” 【郎君是怎么知道的不管了郎君就是这么厉害嘿嘿嘿……】 鹿安清在心里无奈地说了一句,小傻子,面上沉稳地颔首:“当然是真的。” … 飒飒风声,树叶摇晃。 半睡半醒靠在外间的阿语猛地醒了过来,扶着自己的脑袋暗暗叫了一声好险。 他差点要一头栽倒下去。 外间亮着一盏烛台。 豆大的光,只能照亮周边小小的一处。 阿语借着这小小的光亮起身,朝着内室看了一眼。 屋内静谧无声,郎君应当还在熟睡。 那就好。 鹿安清离开京都多年,刚回来时,阿语也有些担心郎君会不会变了。 可阿语还是一直留在鹿家不肯走。 毕竟郎君离开京都这么多年,每年都会惦记着送银钱回来,再怎么样,郎君也不是坏人。 阿语宁愿在这小院里守着,也不愿意回本家,或者自立门户去。 当年要不是郎君,他也活不下来。 后来也说明,郎君,还是郎君嘛! 阿语搓了搓自己的脸,寻思着再眯一会,就是这天气怎么这么奇怪,这大夏天的怎越来越冷? 他搓着自己的胳膊哈气,惊觉自己嘴边吐出来的居然是白气! 这可是六七月! 阿语发现不对,眼角的余光一瞥,突然发现,墙上不知何时挂着一道扭曲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 阿语猛地从软塌弹起来,脑袋惊慌地四处查看,怦怦乱跳的心好像要窜出来,吓得他手脚无力地捂住心口。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狂乱地看了一圈,发现安静无声,只有自己刚才那句惨叫后,这才发现这是自己做了噩梦,被魇住了。 “……阿语,怎么了?” 内室传来鹿安清含糊的声音,好似是被阿语的尖叫给吵醒了。 阿语连忙开口:“郎君,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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