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他可以带你去看。” 毫无疑问,这句话是公西子羽所说,温柔似水,却有些冰凉。 “他”,鹿安清眨了眨眼,并未去强调那些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论如何,在鹿安清认定公西子羽和“他”是一人后,“他”极端疯狂的恶意莫名平息了许多,好似蛰伏下来的黑暗,说不上多安静,却也没那么兴风作浪。 灾祸,祸事之根。 这一切,来自于数百年前,一个离奇的夜晚。 钦天监为当时的皇帝盛和帝送去了一份奏折,盛和帝深夜读完之后,在短短半月决意迁都,抛弃了原来的都城。 文武百官自是不答应,可是盛和帝的决定不容更改,到底是迁改了京都。 而让盛和帝决定迁都的根本原因是——裂缝开了。 何为裂缝? 古往今来,总有各种神妙的传说,仙人修炼,奇异走兽,妖精化人……此番种种,奇妙玄幻,如同一个瑰丽不同的新|世|界。 这样的野趣传闻,自古以来皆有之。 然人无法创造出从不曾存在的东西,这些,又当真只是传闻、神话? “自然不是。” 森然,如同鬼语的声音森冷荡开,如同黑暗呓语,窸窸窣窣地爬行。 在许久之前,这些,都不是“神话故事”。 人就是人,哪怕是钟灵之物种,不过短短百年的寿命,却会被妖邪侵扰,鬼物魅惑,能突破者寥寥无几,却频繁有人受害。 便有大能者断开了各界的联系,从此人归于人,与一切妖邪神异断绝,怪异消弭于世。只有寥寥少许的人,拥有着特殊的能力,却也悄然行于世间,少有暴露人前。 百姓求神拜佛,却不知神佛早无法听闻。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于不知多少年后,在那幽深地界之下,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泄露出诡谲的气息。 那缝隙不知何时开,不知为何开,可钦天监夜观天象时,却察觉到了怪异。 尽管再是稀少,可皇帝总能笼络到真正有用的人才,盛和帝的手底,便有这么一小撮人。当钦天监的消息到了盛和帝的手里后,翌日,那人就死了。莫名其妙暴毙而亡。 盛和帝深知其人之力,并非弄虚作假,无需多久就下定决心,举国之力迁都到那危险之地,以真龙之气压制缝隙之灾。 最开始,那的确有效果。 尽管陆陆续续有了灾祸,可皇帝也创立了史馆,行于暗处,拔除灾祸。 一代又一代的皇帝,一代又一代的太史令……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传闻与说法消弭在死去的人口耳中,直到无人相信,也无人在乎。 当。 催命的亡魂之音在耳边回荡。 在年轻的太史令看到神教首领的时候,在明康帝登基之时,在嫡长子诞生之际。 那一日,皇宫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闭关于史馆内的太史令也睁开了眼,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丧钟,也随之在他耳边叮叮当当的响彻。 他“看”到了。 王朝灭种之日。 那将将诞生的,是下一任皇帝,也是亡国之君。 真龙将死。
第53章 ☆出去。☆ “我想出去。” “不。” “出去。” “不。” 幼稚的, 拉扯的对话,在湖畔轻飘飘地回荡。 鹿安清沉浸在清澈的湖水里。 在他们彻底结合后,不论是他的图景还是公西子羽的雪山都彻底崩塌, 又再度消融。最终出现在彼此之间的,是一处偌大湖泊。 尽管硕大无比, 然确实是湖。 海域辽阔, 压抑,不曾有这般澄澈干净的模样, 就连流动的水也充满生机。 鹿安清隐约觉察到,自己为何会在这。 他在这也不要紧, 那公西子羽呢? 以他的能力, 想要在这,又在京城并不难, 可之前他们结合时的重重异象, 在意识里层出不穷, 再加上这处裂缝的糟糕, 也让鹿安清意识到了些许不妙。 公西子羽为何将他掳来这里?当真只是因为他想离开京城? 鹿安清叹了口气。 “我要出去。” 不再是“想”, 也不再是商量的语气, 他自水中抬起手,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皙白的皮肤落下, 他梳起了头发。 手指在漆黑如墨的发丝里穿插过, 最终随意地束了起来。 赤|裸的脚趾踩在水里, 那只瘸脚仿佛得到了水流更多的爱怜,无时无刻都有着隐形的力量拱卫在他的身侧, 让鹿安清略有不适。他将要上岸, 便有冰冷的身躯贴了上来。 那太冷, 让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若喜欢, 那就都掳来。”不论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侧耳的冰冷嗓音,幽幽地响起。 “那可不行。”鹿安清淡定地说道,“我不想生活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不好?” 鹿安清很想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这里哪里好?黑魆魆不说,灾祸横行,尽管有“他”的压制,它们根本不敢反抗,可鹿安清的本能蠢蠢欲动,要是在这生活,保准每日都奔波其中……他虽习惯于此,却也不是狂魔天生爱打打杀杀。 他再是散懒,也是爱见阳光的。 岸上坐着个人,轻飘飘地抓住了鹿安清的胳膊,温凉的手指按在皮肉上,露出来的俊美脸庞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安和既不喜欢,当然不可强留。” “你这笑面虎倒是让人发渗,你心里惦记的想法可不比我少,就在这装好人?” 腰部的力量一紧,勒得鹿安清喘了口气。 鹿安清:“……” 是了,他们外在的时候,是一般模样,是一人,是一体。 是灾祸,也是将死真龙。 在公西子羽的身上,凝聚着颇为可怕的阴阳协调,生死两际。在这意识领域里,强烈的自我,会幻化出他们独特的自我。 这也导致,鹿安清越发不爱往意识领域里钻,如果不是刚结合的人,总是本能想要依赖对方,鹿安清肯定躲得越远越好。 他要不出现也罢,一出现,反倒会成为争夺的对象。仿佛砧板上的肉,被左右拉扯。 要真只是块死肉就好了。 鹿安清暗自叹息,轻巧地挣脱开前后的束缚,眨眼间就到了岸上。 鹿安清的力量到底不俗,结合后,他深感其力量,或许要远超之前,而在那之前,他想要拔除地级灾祸就已经不难,眼下更是无法评判其阶等。 他和公西子羽已经结合,无法生死相搏,除非拼尽全力控制他,鹿安清也不会再轻易陷入备受操控的局面。 这大概是好事。 自然,有了好处,也有了坏处。 他们的联结如此紧密,彼此的心思几乎无法隐藏,便成为赤|裸裸的透明人,无论谁在思考什么,只要对方有心,都能知道。 可谓是毫无隐秘,彼此袒露。 相较于鹿安清的纯粹,公西子羽那头的情绪复杂得多,毕竟他的存在就别有不同,更不用说…… 鹿安清头疼地揉了揉头,感受到另一端冲天的恶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意识上浮。 当他睁开眼时,他正站在那处洞穴里。 鹿安清看向与洞穴连接的甬道,原本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灾祸气息,可眼下却是干净到彻底,再无半点痕迹。 他皱了皱眉,却也没去追究,目光反倒落在四处的墙壁上。 这里便是当年裂开的缝隙所在,自是公西子羽掳他而来。 之前他无法看透此处的问题,可现在便有不同,鹿安清凝视着那些暗淡的光亮,半晌,伸手去碰。 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应,让他缓缓笑了起来。 他的手贴着墙壁。 “我要走了。”鹿安清回头,“你到底来不来?” … 京都,城墙上。 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灾祸出现,百姓已经从惊恐,到不太惊恐。 还是害怕的。 可是史馆那些祝史大人和城防士兵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到底不曾让他们真正攻破了城墙。 而各地的消息也传入京都。 在京都遭受袭击时,各地的灾祸好似在同一时间全都消失了一般,再不曾出现。 各地骤减的压力,仿佛一瞬间,全都压在了京都。 是时,部分祝史不由得想起当初太史令说过的话,唯这京都,才是最为要紧之处…… 这位老大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当他们结伴去拜见太史令时,却得到了群臣拜见官家同等的待遇——太史令并不肯见他们。 不过,他还是让明武进去了。 明武在屋内待了一刻钟,出来后,脸色并不好看。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江臣几乎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下意识地说道:“等等,明大哥,你想做什么?” 明武回过神来,摇着头说道:“没有。” 顿了顿,又道。 “去城墙待着吧,太史令说,半个时辰后,便会有新的袭击。” 这话一出,祝史们神色凛然,没时间再纠结太史令,只得纷纷赶往最近熟悉的战场。 江臣看向明武,低声:“你的身体……” 明武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江臣便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尽管祝史们牢牢守住了城墙,看似平安,可是京都一再遭受袭击的消息也早就广为流传,毕竟,这些灾祸再不能隐藏行踪,往往暴露在世人眼前,也就让许多人知道了眼下的危险。 要是连北边都收到了消息,那些曾经蠢蠢欲动的游牧民族,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毕竟这些年来,看着繁荣昌盛,可朝内暗流涌动,一着不慎,可会惹来祸事! 随着夜幕落下,灾祸再次出现,整座城池都无法入眠。 那些可怕,怪异的声音不绝如缕,环绕在城池的周围,而奇异的火焰蔓延燃烧,将黑夜染红了半边。 有人爬上屋顶,也有人探出头,去看着那赤炎的方向。 而后,风声,雨声,嘶鸣怒吼声,雷鸣声…… 他们已经熟悉这些声音。 那些颜色,那些声音,意味着祝史们在拼命。 短短一个多月,祝史的存在,祝史的能力,祝史会遭受的反噬,已不再是隐秘,反倒是成为了人尽皆知的消息。 尤其每次清晨结束后,总有史官匆匆游走在战场,将那些被反噬的祝史们送走,那可怕残忍的模样,令百姓真正意识到,拔除灾祸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面对那些可怕的怪物,不仅要迎面而上,还要忍受着虽是都有可能发疯反噬的代价。祝史的确拥有着他们想象之中的神秘,却也有着无比残忍的隐患。 “砰砰砰——” 半空中,明武硬生生挨了几下,将几个负伤的祝史救了下来。他的右边如同燃烧着火焰,将他整个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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