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蔚微微弯腰施了一礼,众人见他如此谦逊又胸有成竹,顿时干劲十足,很快就开始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南境驻军虽然出兵勤王,但却必须要有梁蔚的虎符为证作为调度,所以梁蔚必须即刻出发,赶往丰原南部。 李尘徽在他出发时去送梁蔚,他一言不发,却将自己刻了很久的一个护身符送给了他,虽然没有灵力,但李尘徽对梁蔚的事还是秉持着心诚则灵的观念,他将自己指尖的血加了进去,做符用的那块柳息木也能很好保存他的心意。 梁蔚避着众人,在李尘徽侧脸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纵马而去,一点点消失在草色绵延的天际边。 ————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很多年以后,李尘徽再回想起这三日,那复杂又深刻的心情,还能让他心神恍惚。 他记得他长久地站在营帐门口,远眺无边无际的草原,黄绿的草色淹没了他视线,但他依旧还是想要在里面找寻一个暗色的身影,一个能让他焦灼的心安定下来的寄托。 敌军的旗帜已然在远处现身,常今带着金吾卫与敌人厮杀,他们已经守了三个时辰,惊雷般的喊杀声,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近战弓弩的优势不大,但猎宫所在之地地势颇高,易守难攻,李尘徽连夜号令禁军把弓弩按照他从灵枢院带来的灵弩改装,由军中有修为的暗卫将符文刻在上面,提高弓弩的准头和程。 守卫的禁军用这些弓弩击退了数次敌军,但数量始终有限,他们终究还是不敌。 尽管常今带领着金吾卫拦敌的势头很猛,但敌方人数众多,他们也有拦不住的时候,李尘徽已经在不远处瞧见了叛军的身影,镇守的禁军已经亮出了兵刃眼看着,便要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韩谦率先抽出佩剑,所有文臣肃然站在他的身后,他们要做直臣,就必须挺过这一关,再者,他们已经知道了崔先瑜的阴谋,崔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叛军已近在眼前,他们的命运仿佛就要被别人裁决。 “援军!” “援军到了!” 李尘徽豁然转头,他在远处马蹄溅起的烟尘中费力地搜寻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涟漪四起的心一点点平静了下来,却又在看到那暗红色身影临近时变得滚烫。 “我不想离开他了,”李尘徽想,“无论他是谁,身上还有何种秘密,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 明景四年的秋狝没开始便宣布终结,梁珹的身子终是抵不过初秋的冷风。 京中有项彻平乱,猎宫又有梁蔚带人肃清叛军,一切仿佛都会慢慢变好,但梁珹是真的撑不住了。 数日后,他在行宫咽下最后一口气,将沉甸甸的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幼子,端阳长公主梁蔚以亲王之尊摄政,为其兄长选定谥号为和,世称和帝。
第77章 身死 大行皇帝的丧礼自猎宫传回京城,李尘徽经过皇城时,沿路长街已经挂上了白灯笼和经幡,空荡荡的街市一片愁云惨淡,再没有他出发时热闹的场景。 梁蔚自回来后就和韩谦一道在内阁处理各种事宜,主要是怎么把残余的崔党一网打尽,崔先瑜在兵败的那一刻就被赶回来的项彻控制住了,但不能保证他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地方作乱,所以他们还要查清此次叛乱的参与者到底还有那些。 所以,自丧礼结束后,梁蔚整整半个月都住在宫里,徒留李尘徽一个人在府上独守空房。 好不容易弄清自己内心想法的驸马爷有些等不下去了,于是他找了个机会亲自进宫去,看看担了个倒霉摄政王名头的梁蔚到底有没有爱惜自己的的身子。 等真正到了梁蔚所在的地方,他却没有见到人,李尘徽直觉自己运气不好,带路的宫人探完消息过来跟他讲,说是太后生了重病公主百忙之中抽空去探望,让他等待一会儿。 梁蔚没有对太后怎样,尽管她一心只想着她崔家的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利用甚至要他去死。 但梁蔚越是不动太后,崔雪盈就越是害怕,梁蔚虽然不在她身边长大,但她对这个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是有一点了解的,梁蔚偏执的本性决定了他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他这样就是准备小火慢炖,一点点让崔雪盈体会一遍他当年所受的痛苦,他已经开始慢慢让人给她讲一些宫外的消息,比如那个黔州的肃王前几日被刺客斩下首级,其子嗣自请为其守灵,永世不会进京。 今日晨起太后又得知崔先瑜的义子被南京驻军押送京城,当即就掀了桌子,随后守在慈宁宫的禁军就来禀告梁蔚,说是太后生了病,想见他一面,禁军本来是觉得梁蔚不会去的,毕竟太后这些年做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但没想到,梁蔚竟然答应了。 梁蔚走进太后寝宫时,她正半靠在床头喝茶,寝宫内除了玉兰姑姑并未别的宫人,梁蔚并没有刻薄她太后的尊荣,她要什么梁蔚给她什么,但只有一点,她余生只能在慈宁宫中度过,除了梁蔚故意给她带来的外间消息,她与外界再无一点关系。 “来了,”崔雪盈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扯出个极其敷衍的微笑,“病的起不来身,就不招待你了。” 难为她现在还笑得出来,梁蔚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也露出个与她差不多的笑。 下一刻,梁蔚从袖中掏出张纸,当着崔雪盈的面抖落开,然后递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然后,崔雪盈就笑不出来了。 纸上的字笔画公正,一眼看过去什么东西都很分明,梁蔚慢悠悠地等着太后一遍遍看过去,直到那个女人猛地把纸撕碎,露出自己狰狞的本相。 “狂徒胡乱攀咬岂能当真,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简直痴心妄想!” “太后莫要生气,公主也是受了小人蒙蔽,既然她来找您定然是不信的。” 玉兰替太后顺着气,预备着把话说到别处,可是显然,梁蔚不吃这一套。 “毒害皇兄的太医我已经找到了,他亲口指认您命他自明景元年起在皇兄的药里动手脚,一直持续到一月前他告老还乡为止,还拿出崔家暗地里给他的金银为证,母后,您想杀他灭口,恐怕是不能够了。” 梁蔚平淡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小事,但掀起的却是惊涛骇浪。 “乱臣贼子,你这个乱臣贼子!”太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却还是嘶哑着声音喊道:“珹儿是我的骨肉,我又怎会去害他,我虽然怪他不听我的话,可还是疼他的……” “是啊,”梁蔚悠悠地叹息,“皇兄是您的骨肉,可我也是您的亲子,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母后,”梁蔚笑了,露出银白的牙齿,让崔雪盈直觉森冷,“你想起来了吗?” “你……你……”崔雪盈身子发抖,平日里打理妥帖的头发,此刻披散在耳后,鬓边的白色变得异常显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在皇兄出发前故意露出点当年的端倪,让他怀疑我的身世,又给了崔家一点生的希望,但却没有想到,皇兄他宁愿站在我这边,也不愿再听您的。” 梁蔚又给了太后会心一击,看着她慢慢发白的脸色,继续说道:“你当初用无数人的性命保守下来的秘密,在我和皇兄那里不值一提,您有没有想到是为什么?” “因为您想要的太多了,皇兄他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你,您有野心却不愿为此付出心血,想要临朝称制,却只顾着自己崔家的荣华。”梁蔚讽刺地弯起嘴角,“母后,你配不上那个位置。” “那你就配吗?”崔雪盈咬着牙齿,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被梁蔚气出了毛病。 “母后糊涂了,现下国有君主,我乃公主岂敢擅专,这于国法不容呢。” 梁蔚突然靠近崔雪盈,其惊恐地往后一躲,却还是徒劳地撞在身后的枕头上。 “母后,皇兄的事我不会追究,但我会把此事告诉史官,暂时封存,待衡儿成年后,再由他定夺,您觉得怎么样?”梁蔚温柔地将崔雪盈鬓边垂下的发丝固定到耳后,“您要好好活着,太皇太后的尊荣还等着你去享受呢。” 长公主殿下慢悠悠地起身,聘聘婷婷地朝太后施了一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太后就在此刻破了功,她朝着梁蔚的背影尖利地喊道:“是你害死了你皇兄,你是个怪物,自从你出生起我就没有一天好过,若没有你,我和珹儿怎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是你,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因你而死,你才是害死他的真凶!你满手血腥,注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蔚没有回头,把那个女人凄厉的笑声抛在身后,他对崔雪盈的态度早就猜的七七八八,所以也不会对此感到愤怒。 深秋终于还是到了,肃风带起慈宁宫墙外的白幡,褐黄的枝桠探出墙头,枝头的梧桐叶从枝头上滑落,继而又在空中盘旋,晃晃悠悠地落在梁蔚的影子上。 冰冷的肩头突然被温暖簇拥,长街上,梁蔚轻轻搂住了前来寻他的李尘徽。 “怎么不多加件衣裳,你的旧伤都还没好,再穿成这样出来乱逛,我就把你关回府去。” “嗯。”梁蔚拢了拢自己肩上的衣服,上面有熟悉的皂角味,干燥温暖的味道让人心醉。 “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尘徽见他走的不是回去的路,便出声询问。 “是去坤宁宫的路,”梁蔚牵起李尘徽的手,温声说道,“我想去看看。” 李尘徽把手上的食盒提给梁蔚看,“那正好,我还没拜见过先皇后,这点薄礼,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笑纳。” 梁蔚弯眼朝他笑,“你送她什么都好,反正她也不会和你计较。” “以后别去太后那里,那里冷,你的手都冰凉了。” 李尘徽替梁蔚暖着手,他的手指素白如玉,又带着瓷器冰冷,他能体会到梁蔚的心情。 梁蔚歪头瞧他,半晌才回了句“好”,眼底的流光璀璨如明珠。 “不进去吗?” 他们已经到了坤宁宫,但梁蔚却迟迟不肯进去,像是被抛弃后依旧徘徊在父母门前的小孩。 李尘徽看着心疼,准备替他把门打开,梁蔚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温暖的热气散在李尘徽耳边。 “我不配见她,我欠了漠北好多,我还没有还清。徽哥,我是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 “梁蔚,我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李尘徽严肃道,他轻轻推开梁蔚的胳膊,与他视线相交,“照你这么说,那些鬼修是你逼着他们去杀人放火的?崔家是你拿刀逼着造反的?北狄是与你勾结才入侵中原的吗?” “你要真有那么大能耐早就和你师父一样名震四海了,那些杂碎还敢三番两次找你的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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