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有力气却没处使的感觉,这一刻,他在书房里静坐,就像是有东西在他耳后轻轻吹了口气,叫他头皮开始发麻。 “快去!把万仲文的老婆给我找回来,她就算是真的死了,也得把她从棺材里挖出来!” 万崇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手臂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不怕京中卸磨杀驴,他怕的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踏进了某一个人的局中。 济州的那个阵法并不是他们发现的,而是等着他们去找,那个阵法就是一个引他们所有人入局的引线。 万崇林被这个荒诞的想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想一条道走到黑,但有一个隐在暗处的人,或者说是不是人的东西,在逼着他往死路上走。 —————— 翌日,风度翩翩的宋荷师兄带着一干玄清宫弟子,不急不缓地御剑到了万山门所在的地界,但却没有立刻找上门,因为他的“好师妹”交给了他一份名录,上面写的是此前死在万山门手上同安盟弟子的性命,还附有一张万山门在济州势力划分图,详细到某村某户那种。 梁蔚的意思很明确,他们既然不肯承认,那就逼他们承认,先从他们的根基开始动,看看最后,万门主到底是推人出来顶锅,还是自个出来偿命。 于是宋荷公子先礼后兵,如神兵天降般带着群衣冠整肃的师弟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了一大半盘踞在偏移山林中的小股鬼修,并以玄清宫的名义颁发了万山门豢养鬼修,门下弟子在各地招摇撞骗等各大恶行的檄文。 一时间,修界中有头有脸的门派,修士大能,统统都表示了震惊的态度,并火速撇干净自己与万山门的关系。 反正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都已经没关系了,玄清宫是个什么水平,他们比任何人都懂,玄清宫的态度是什么,他们就得把什么当成金规玉律,尽管万山门近些年来声名鹊起,但他们到底做的是不是人事,他们比谁都心知肚明。 至于他们之前与万门主暗通曲款的事,只要他们不承认,纵使万崇林狗急跳墙,他们也只管说他是在胡乱攀咬嘛,毕竟自家小门小户,怎配与尊贵的万门主做朋友。 修界中的事嘛,大都是这个理,旁的人说庸俗,不过是他自个没吃到葡萄,一但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他抱大腿抱的比谁都快。 夜深人静的时候,宋荷在玄清宫据点的床榻之上打坐,他于修行之事上比梁蔚更为勤勉,这半年来他的修为已经快到臻境,现下便是到了瓶颈,一刻也耽搁不得,若不是师妹亲自叫他,加之有如此重大的情报,他也不可能会来此。 毕竟他可是宋仙尊第一个收的徒弟,在师父身边的时间比梁蔚还要长,师父对他寄予厚望,曾经有一段时间,还想把梁蔚交给他来照顾,只是被师妹无情的拒绝了,他深信终有一日他会继承师父的衣钵,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清渠。” 宋荷在入定中听闻有人叫他的字,他神思聚拢,这才察觉到是他师父,也就是国师宋翎在叫他。 “小蔚的伤势如何了?”宋翎的声音很遥远,但听着却让人心头很暖,是那种老人家特有的慈爱。 “回师父,师妹的内伤很是严重,但我探了她的脉,发现他的伤已在自行好转,只是恢复的很慢。” “如此就好,清渠,你辛苦了。” 宋荷闻言神色更加真挚,他的师父身居高位,却为人很是随和,把他和梁蔚等门下弟子照顾的很好,待他们如兄如父。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请容我详禀。” 宋翎无声地同意了,于是宋荷将此次万山门的事一一告知了宋翎,只听师父他老人家沉吟片刻,像是叹了口气。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万道友此前峥嵘半生,没想到他的后嗣却不能继承他的遗志。” “清渠,为师已经把桐州四方阵补的差不多了,不日将会回京一趟,此后玄清宫的事还要继续交给你了。” “徒儿谨记在心,请师父放心。” “……” “师父?” 宋荷突然感知不到他师父了,他与师父之间的通灵突然之间中断了,难不成,是四方阵又出事了!?
第73章 关系 桐州是个避暑胜地,若不是梁珹那边催得紧,李尘徽就准备和梁蔚一直在此待到秋日再回去了,这样梁蔚的伤也有时间好转。 万山门如今乱成一锅粥,估计再也腾不出手来在路上搞事,他们回程的路倒也很是平静,所以李尘徽有了不少时间折腾梁蔚。 他问清楚了梁蔚当时为什么说他在幻境里看见了他的心,但回答却让他尴尬地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梁蔚说,他在幻境中,看到了李尘徽寻找他的那些年,看到了他一次又一次满心期待又费尽千辛万苦寻到某个地方,却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有时候,他甚至逼自己去相信那小子就是故意躲着他,就是不想与他这样的寒门扯上关系,可下一次,再有一点半点他的消息,他还是会不管不顾地找过去。 就像是明知自己越不过去那道不知深浅的河流,却还是想要跋山涉水而去,千方百计地寻死一般。 明明每一次都被失望伤的遍体鳞伤,却还是会被未知的期待勾引,翻山越岭地去寻一个回应。 “徽哥,你其实始终放不下我,就算有我给你写的信,你还是在不断的寻找,你其实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你想要的是看看我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只要我还活着,那些日子就不会被辜负,你依旧可以告诉自己,你救下的人,谁也抢不走。” 李尘徽被梁蔚拽住了衣角,他一刻也不想再听,想着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却还是寸步不动,平日里时常弯成月牙状的眼角耷拉下去,一点点染上了薄红。 梁蔚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看似温柔,却不容人拒绝。 李尘徽这才想起,梁蔚之前伤势反复,有时候甚至把李尘徽喂给他的药全数吐出来,叫李尘徽觉得他像是不愿再睁开眼睛,小时候的他一下子就恼了,明明都已经有了生的希望,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走。 “你听清楚了,我救的人,谁也抢不走,你小子就算不想活,也得给我把眼睛乖乖睁开。” 他原本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像是什么开窍的咒语,梁蔚真的把眼睛睁开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叫他差点一蹦三尺高。 伤了喉咙的梁蔚并不开口说话,此后却不再排斥喝药,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 没想到,这小子记到现在,拿着自己的话来怼他。 梅香入鼻,带起李尘徽心底的悸动,叫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此前与梁蔚吐露的真情,他把女装的梁蔚放在心上,当成可以托付余生的人,春心荡漾了好一阵,还没细细品味,就得知那不过是场镜花水月,说不懊恼,大抵是骗人的。 他真的很想把这个臭小子胖揍一顿,尽管他知道梁蔚一定会由着他揍,但他还是下不了手。可能是年少时的经历让他把照顾梁蔚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小时候乖乖叫他徽哥,娇气又听话小娃娃,纵使长大了,他也舍不得动他一下。 “我当时怎么没他一脚踹出去?”几日后,李尘徽看着与他同睡一间房的梁蔚,忍不住发牢骚,却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因为梁蔚那厮像往常一样睡在他对面的榻上,眉目安详。 他们此时身在同安盟在桐州的一个据点,因为梁蔚现下不方便去总舵,便叫他们的舵主自己来找他,白日里梁蔚与他们商议事情,休息和喝药的时间大大缩短,李尘徽只好铁着脸去催。 一来二去,只要看见李尘徽进了院门,那些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的舵主们就自动告辞,后来李尘徽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们当成了打鸣的公鸡,当即气成了个葫芦,把公主殿下情深意切的几声呼唤抛之脑后。 谁知当夜梁蔚就咳了起来,叫他有气也没时间撒,又开始兢兢业业地当起他的老妈子。 于是梁蔚趁着生病,含蓄地表示想要和李尘徽同屋,算盘打的叫门外的炳刃都听见了,但惨遭欺骗的李尘徽并没有吸取教训,竟然答应了。 这下,连梁蔚都愣住了,他的徽哥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 “真的吗?”梁蔚轻咳几声,眼底浮出片盈盈的水光,挑着眉看人的样子,像极了话本中专骗书生的男狐狸精。 李尘徽沉着地点了点头,面上一片认真,甚至还要伸手抱梁蔚过去。 不过鉴于公主殿下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还是婉拒了,只是很守礼地把手递给了他,表示自己当下很柔弱,只能让李尘徽搀着才能走。 但当他真的坐到李尘徽床榻之上时,他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头,因为李尘徽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枕头连着被褥抱到了另一边的软榻上,大有晚上要在此睡下的架势,梁蔚不断上翘的嘴角僵住了。 他疑惑地问为什么,没想到李尘徽等的就是这句话。 “之前我们就是这样睡的嘛,殿下说想要我像之前一样对你,我这么做不对吗?” “不是的,”梁蔚委屈地皱起眉,“是之前我们睡一张床,盖一张被,那时你……” “打住,”李尘徽闻言耳尖发红,语气很是不善,“你好好说话,等你好了我不揍你。” “梁蔚,你方才说的是夫妻之间才能有的事,”李尘徽见梁蔚委屈的像个小媳妇,心一横索性把话说了明白,“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应该自己清楚。” “什么关系?”梁蔚像是听不懂,他抿着唇,眼底是秋水一般的粼粼波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潸然泪下。 屋内又陷入了死寂,两个人之间仿佛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燃烛声。 是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若李尘徽不承认他的情感,那这些缱绻温暖的少年心事便只是一场痴心妄想的春梦罢了。 若梁蔚真的抛开那几年难得的喜乐时光,那李尘徽那些年踽踽独行的寻找又算是什么呢? 他们都以为彼此只是一厢情愿,可是又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次对方的感受,若说他们没有关系,恐怕对谁都是一场诛心的凌迟。 李尘徽没有回答,但却比任何回答都叫梁蔚觉得心安,他的徽哥不会不要他,就像是他不会让任何人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那样。 气氛到了这,李尘徽不好再不开口,于是他瞥了眼窗户上流动的符咒,对梁蔚说道:“殿下之前不是还起不来床吗?怎么一下子就有力气设下隔音符了,是哪位杏林高手治好了你?还是你刚到我房里就回光返照了?” “徽哥,我不是,我没有……” “我去给你拿药,你别乱走。” 李尘徽把梁蔚的床榻铺好,然后扬长而去,一点都不给梁蔚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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