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嬷嬷不说话,阴冷的眼神在惊蛰身上打量,好似锐利的钩子,刺得人生疼。 惊蛰任由她看,余光瞥到菡萏站在边上,有些不自在地交叉着手。 “惊蛰,听说你会点医术,来瞧瞧我这身子,还能不能好。”明嬷嬷不说话则以,一说话,那嘴巴和眼睛就显得歪斜,“过来。” 惊蛰没动,“恕小的无能,这点雕虫小技,看不懂脉象,无法为明嬷嬷诊治。” “是不懂,不能,还是不想?” 明嬷嬷摔了茶杯,阴测测地说道。 滚烫的茶水溅到脚上,渗入了鞋底,好悬碎片没飞起来。 菡萏吓得叫了一声,又猛地吞下。 惊蛰淡淡说道:“小的无能,是真的做不到。” 明嬷嬷阴冷地瞪着惊蛰,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她之所以会大病,盖因荷叶回来后,告知她承乾宫偏殿的人全没了。 这宫里的“没”可用得有讲究。 明嬷嬷一听就明白是何意,竟是连那干女儿都赔进去了。她又惊又怒,更害怕祸及自己,竟是生了场病,险些醒不来。 待醒来后,又发现自己这般丑态,心里的精气早就垮了一半。她这般模样,就算出去北房,也没人要她,之前的种种谋算,全都化为乌有! 她记恨起带来这消息害她大病的荷叶,更恨极了惊蛰。 刘才人死了,钱钦也死了,她坏了身子,连干女儿都没了,为什么惊蛰还能平安无事地活着? 一时间,明嬷嬷盯着惊蛰的眼神更加可怕。 惊蛰却是淡定:“要是嬷嬷无事,小的就先出去办事了。” 竟没得明嬷嬷的允许,转身就走。 惊蛰行事向来得体谨慎,何尝有这么无礼的时候,明嬷嬷还是第一次遭他顶撞,气得呼吸急促,差点软倒下去。 菡萏几步跑了过去,连声叫着:“嬷嬷,嬷嬷……”只是叫,却不敢搀扶。 生怕明嬷嬷缓过劲来,又是一巴掌甩过来。 荷叶的惨况,她也是被吓到的。 短短半个多月,明嬷嬷性情大变,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 明雨生怕惊蛰出事,躲在门外偷听,却没想到,头一回看到惊蛰发火。 惊蛰脾气好,别人让他做什么,向来是应的,今日这种,于他而言,已经算是生气了。 “怎么了?难得见你这般不高兴。” 惊蛰皱眉,明嬷嬷自己算计人,不成后气过头中风,好在不算严重,这才醒了过来,却脾气大变蹉跎别人,根本不顾问题在自己。今儿明嬷嬷叫他去,分明不是为了看病,是另有所图。 他片刻都不想多待。 “走走走,别在这闷着,这边上我都扫干净了,咱去别的地方。” 明雨拉着惊蛰就走。 明嬷嬷再怎么恨惊蛰,有陈明德在,都不能明着动手。 这几日都是这么过,直到刘才人和钱钦的事在宫中成了旧闻,新事传了过来。 长寿和无忧咬耳朵。 “听说太后娘娘把陛下大骂了一顿。” “这是为何?” “太后娘娘想让陛下立后,陛下不肯。” “这后宫没有皇后,看着的确是有点不太好,不过陛下不愿意……” 长寿一蹶不振好些天,最近又恢复了活力,说起这种闲言碎语,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是太后娘娘毕竟是尊长,咱讲究以孝治国,我觉得说不定陛下会答应的。” 惊蛰从边上经过,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是吗?” 他走路没声音,给长寿吓了一跳,整个人蹦跶起来。发现是惊蛰,长寿的脸色有些奇怪。 惊蛰察觉,挑眉看他。 长寿支支吾吾了一会,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认识承欢宫的人?” “不认识。”惊蛰脸不红心不跳,“我一直不爱出去,怎么会认识承欢宫的人?” 无忧跟着点头,“你发癔症了?做什么问这话?” 长寿急得抓耳挠腮:“那日我被打,思来想去,总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北房的人拦着我做什么,又问我们这有没有好看的小太监,我寻思着,长得最好的,不就是惊蛰吗?” 无忧打量了两眼惊蛰,摸着下巴:“惊蛰长得是好看,可你不是说,那承欢宫的人把那小太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惊蛰再好看,也没到那份上吧? 长寿知道无忧说的话有道理,可许是太过纠结,他现在看谁都怀疑,尤其是怀疑惊蛰。 不过惊蛰看着太淡定,且他的确不爱交际,承欢宫那么远,怎么看都不像是惊蛰会认识的。 惊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去送膳。 他将今日主子们吃的膳食一一送去,送到姚才人那里时,就看她坐在床边发呆。 这北房的屋舍都窄小,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外,也没多出来什么东西。 惊蛰将东西给姚才人一一摆放好,又请她过来吃。 可姚才人却当做听不到。 惊蛰无法,只能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他重新回来收拾,发现已经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放下心来。 次数多了,惊蛰也觉得有点奇怪。 仔细观察了几天后,惊蛰惊讶地发现,姚才人不再立刻吃食的原因,是因为每次他离开后,她都会去试毒。 一根银针,试探一二。 无毒才吃。 惊蛰敛眉,姚才人这般做法,岂非说明……她其实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出事? 他仔细回想着明雨说过的话,姚才人是因为慈圣太后才被贬到北房来的……难道当年慈圣太后的事,有古怪? 他有些心惊肉跳,压下这猜测。 “惊蛰,有人找你。” 守门的八齐过来叫,惊蛰微讶,跟着他出去,发现等在门外的,居然是容九的同僚。 说是同僚,其实惊蛰也不太确定。 只是曾经看过他和容九一起走,他跟在容九的身后。 后来问过,容九说,是同僚。 除了道歉那段时间,容九再不曾找过他,见到他的同僚出现,惊蛰以为出了事,快步跟着出来到小门外。 “容九可是出事了?” 惊蛰有些担忧,急声问道。 “不是。”那侍卫先是摇头,微顿,又颔首,“也算是有事。” 惊蛰蹙眉:“到底是何事?” 侍卫一板一眼地说道:“他最近有任务,不常在宫内,让我来和你说一声。” 惊蛰松了口气,眉梢涌现了笑意。 “这又没什么,何必托你来跑一趟,多谢。” 他欠了欠身,还没弯下去,那侍卫就忙不迭地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谢”,而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了手。 这反应,惹得惊蛰有几分茫然。 那侍卫却干巴巴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七蜕倚在门边,笑嘻嘻地说道:“惊蛰,你那朋友忒是多情,就这点小事,还用来特地和你说上一声。” 惊蛰当做没听出来他话里的试探,淡然地说道:“我和他也没别的来往,不过偶尔外出会见到,大概是怕我担心。” 八齐大咧咧地说道:“好说,反正总归有心。” 惊蛰朝着他俩点点头,转身进了北房。 七蜕的眼神追过去,被八齐挡住。 “好了,他和那侍卫关系再好,管我们什么事,别理了。”八齐察出七蜕对惊蛰的过分关注,“难道你嫉妒惊蛰?” 八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七蜕“啧”了一声,“谁嫉妒他?只是瞧着古怪而已。” 左不过闲聊几句,又都消失。 这日夜半,惊蛰半睡半醒,听到外头有些许动静,本就睡不踏实,当即醒了过来。 他侧耳听了一会,只觉得奇怪。 风雪声里,好似还夹杂着其他古怪的动静。 他迅速穿好了衣服,拍醒了明雨。 明雨本来困顿,一看惊蛰站在床头,差点被吓傻了,听到他轻声嘱咐,连忙穿好衣服,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惊蛰和他手里拿着自门后抓来的木棍,悄无声息地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摸去。 岂料那动静的来源,居然是姚才人处。 惊蛰心一寒,来不及多想,一把踹开了门,那门重重撞在了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门一踹开,和打开的窗正成对流,穿堂风呼啸过,冻得人心口发凉。 姚才人正面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惊蛰丢开木棍,让明雨去扶姚才人,自己飞快奔去窗口,只隐约窥到墙头处树梢一晃,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逃走。 身后是明雨大叫:“醒着,姚才人没死。” 惊蛰快步走回来,和明雨一起扶起姚才人。 姚才人的后脑被砸出了血,和头发黏糊糊在一块,都有些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 惊蛰让明雨快些去请明嬷嬷和陈明德,自己则是扶着姚才人躺下,刚要起身去寻热水给她擦开那些血痕,却听到姚才人胡言乱语。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不是我杀的表姐……嘻嘻,是陛下……啊啊啊啊……” 她抓着脸疯癫大叫,又躲到了床里瑟瑟发抖。 惊蛰愣住。 陛下? 是哪个陛下? 先帝,还是景元帝?
第7章 姚才人受了惊,一连几日都昏迷着,陈明德顺手点了荷叶去照顾。他发话时,明嬷嬷刚得了消息,虽有些不快,但也没反对。 北房出了这种事,自要往上报。只是这消息往上递了后,也是悄无声息,没有回应。 陈明德深深吸了口烟壶,叹气着说:“姚才人如何?” 惊蛰欠身:“小的刚去瞧了,姚才人神色,比前两日好多了。” 落魄的主子,到底也是主子。 那还是能请太医过来看的。 姚才人受的是外伤,后脑的淤血散了就好,不是很严重。 “要是你没听到声音赶过去,姚才人就会死在北房。”陈明德的脸色并不好看。 太医并没有怎么说,包扎后,开了药就离去。可是陈明德老道,亲自去过一次,自然看得出来,姚才人的伤不是自己摔出来的,只可能是有人用东西砸出来的。 那一夜惊蛰醒来,叫起了明雨。 同屋六人都在。 至于宫女那头,当夜菡萏,荷叶在明嬷嬷屋内伺候,其他四人一块住。听到声音惊醒的时候,几个人都能互相证明当时都在。 “不是自己人。”陈明德笃定地说道。 惊蛰:“德爷爷,不是北房的人,外头的人,为何要杀了姚才人?” 他的声音有些轻。 陈明德睨了他一眼,“话里有话?” 惊蛰苦笑,“只是觉得大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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