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今日,又莫名有了那种心惊肉跳的寒意,仿佛是一种提醒。 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这肃穆皇城里的点滴,很快汇聚成流,最终化为乾明宫殿内一处桌案上,小小的文书。 一叠,又一叠。 直到一双手,将其拿了起来。 宁宏儒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弓着腰,如同老叟。 “陛下,全都清理干净了。明日,淮南王一定能收到这份礼物。” 虽不知景元帝为何发作,手段狠辣。 可常伴皇帝左右的人,也无需知道那么多,只要一心一意,为陛下做事。 “还有呢?” 景元帝的声音冷,冬日听着瘆得慌。 宁宏儒忙又说道:“太后娘娘,想请陛下过去一趟,商量立后的事。” “不见。” 宁宏儒又老实了。 其实他也猜得到,景元帝近来的心神,都放在了前朝,余下的一小点,又落在了北房。 就是不知……那倒霉催的,到底是哪里惹了这位煞神。 … 寒风萧瑟,北房这破落地方,冷得很。 惊蛰站在门外,连打了几个喷嚏。 明雨:“可是被明嬷嬷累的?” 惊蛰立刻捂他的嘴,这可还在明嬷嬷门外呢。 这些日子,长寿挨了一顿打,老实了不少,除了出去办差,连惯爱说的浑话都不说了。 见他改了性,其他人倒是高兴。 不然那三天两头听着,也是郁闷。 不过,明嬷嬷却是病倒了。 是荷叶发现的。 她在北房里,算是明嬷嬷最亲信的一个,整日围着明嬷嬷转,连那几个主子都不怎么伺候。 三日前的清晨,荷叶去伺候明嬷嬷起身,岂料去了屋中,却发现明嬷嬷浑身发烫,话也说不清,竟是昏迷着! 荷叶着急得要命,到最后,去寻了惊蛰。 这也是无法,按理说,这发了病的宫人,就要往外挪。明嬷嬷的事要是上报出去,肯定会被挪出去等死。虽她是这北房的头头之一,到底不是什么贵重人物,叫不来医官看治的。 那日,荷叶慌乱地扑进太监房,险些将惊蛰的衣物都拽掉了,哭着求着让惊蛰去看,惊蛰拼命扒拉着自己的裤子,这才没被拽下来。 无忧还是头一次见惊蛰那么惊恐的表情,要不是场合不对,险些爆笑出声。 明雨忙帮着,把荷叶扯起来。 “我说荷叶姐姐,你想让惊蛰去帮忙,也不是这么个做法,你也知道,惊蛰会的就是那么点三脚猫功夫,又做不得数,怎么给明嬷嬷治啊?” 当年可以给陈明德治,那是因为陈明德还有点意识,拍板做了主,又把自己的钱财拿了出来,给自己搏了一回命。 可明嬷嬷呢? 她昏迷不醒,说不出话,又坑过惊蛰,更漏不出钱来,就算惊蛰有法子,难道还要他自己掏钱去救不成?且要是治不好,谁来兜? 陈明德那会,可是说了死生不管,都不会赖到惊蛰头上的! 荷叶嚎啕大哭,到底惹来了三顺。 三顺来了,也就是陈明德知道了。 老太监端着烟壶,吸了几口,又叹了口气。 “惊蛰,你看看去罢。” 有他发话,就相当于将此事揽了过来。 惊蛰心里松快不少,出了门就去看明嬷嬷。他不想惹事,但要能救人,到底是一条命,能救还是要救的。 他在别人眼里是个太监,不男不女的东西,去碰明嬷嬷的手腕,把个脉象,倒是没人谁什么,但换衣服擦汗这些事,还是交给了几位宫女去做。 待一切都理完,惊蛰松了口气,和荷叶说话。 “明嬷嬷只是气急攻心,所以发了热,这几日吃清淡点,好好养着,不会有事的。” 荷叶之前是着急才失态,如今意识到明嬷嬷不会出事,那态度又端了起来,朝着惊蛰点了点头,又谢过了他,转身就进屋去。 等他们出来,无忧扯了扯惊蛰的袖子。 “荷叶姐姐一冷静下来,又瞧不上咱们了。” 荷叶是不太喜欢太监的,总觉得不男不女,心里犯着恶,要不是这一次实在太着急,她连太监房都不肯去。 过几日,果然明嬷嬷恢复,但也起不来身,都是几个宫女伺候,这样一来,就怠慢了主子那边。 惊蛰少不得多做一些。 他和明雨说完话,就去收碗筷,一路走一路收,最后面,却是那位姚才人的住处。 也就是那位系统提及的人。 惊蛰想不通,姚才人为何会死? 他这几日看过,姚才人的身体还算健康,要是吃食无忧,不生大病,再活上十来年都未可知。 不是身体问题,那就是有人要她死? 他心里想着事,脚步缓了缓,屋内姚才人就破口大骂。 “不长眼的狗东西,见我沦落至此,就疏忽轻慢,茶也不倒,衣也不洗,做点事情就推三阻四,手脚这么慢怎么还不快点去死!” 北房这么些主子,最蹉跎人的就是姚才人。 她脾气不好,更爱骂人,有时候心情暴躁,骂起贱货婊子,那更是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要脸皮。 宫人都不爱往她那处去,更不想做事。 惊蛰进屋来,姚才人脸色才好了点。这北房里,她唯一态度好一点的就是惊蛰,毕竟其他人不做,那做的人,就是惊蛰了。 只是哪一日她心情不好,便是惊蛰,也会惹来她破口大骂。 惊蛰收拾了东西,叹一声:“您要什么,说便是,奴婢来做。” 姚才人年纪四五十,眉眼刻薄,很是尖酸。 正穿着件棉衣,手指缩在衣里。 “那群贱蹄子,说几句就不乐意,要真有本事,怎还窝在北房?”姚才人嘴上不饶人,抬手给惊蛰塞了个干巴巴的果子,“滚滚滚,你也滚,别来碍眼。” 惊蛰出了门,又叹了口气。 姚才人说话难听,人也刻薄,不过偶尔,也会塞他点东西,什么都有,权看她那时手里抓着什么。 虽人不讨喜,惊蛰也不想她死。 头一回,惊蛰打起精神,想做做这个任务。 “你说姚才人会死,那她是怎么死的?” 【系统不知。】 惊蛰哽住:“那你,知道什么?” 【系统只能发布任务,宿主完成的任务越多,系统能做到的事情越多。】 这其实是相辅相成的事。 惊蛰蹙眉,那这么说,这系统要是落在瑞王的身上,那岂不是相得益彰,互利共赢? 惊蛰迈开步,朝着雪中走去。 任务不任务不说,姚才人这条命,他还是想争上一争。 【宿主愿做就好。】系统道,【也可免去惩罚。】 说起惩罚,惊蛰脸一垮。 这该死的、要命的惩罚……可真是阴魂不散,他可不想再来第三回。 他可真是个倒霉蛋儿!
第6章 一旦惦记着姚才人的事,惊蛰不免多加关注。 姚才人是先帝的妃嫔,区区才人,在先帝宫中只是过眼烟云,却会被贬入北房,多少有些不同。 姚才人嘴巴坏,脾气也不好,爱骂人,北房宫人私底下都骂过她。 平日里,惊蛰不爱说闲话,都没怎么听过,开始刻意探听后,才发现,其实大家伙对这些主子的来龙去脉,还是多有猜测的。 这日,明雨听他问起姚才人,便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惊蛰你不喜欢听别人说这些,你要是问别人,我可能还不知,这姚才人,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略有得意地笑起来,也不招人讨厌。 “这话我是听八齐说的。”明雨道,八齐比他们大,知道的也多,“姚才人原来是慈圣太后的人,据说还是远方亲戚,慈圣太后生病时,她被点来伺候,可是慈圣太后却在这次病中去世,先帝生气姚才人伺候不好,就把人给贬到北房来了。” 慈圣太后是景元帝的母亲,当年生病,不过是一场风寒,起初谁都没想到,最终这位元后,竟然会撒手人寰。 惊蛰若有所思,他想起了那处小殿。 奉先殿边上有一处小院,小院里有一处小殿,当日他在殿内看到了慈圣太后的牌位。 说起来,那日,容九为何会在小殿? 惊蛰蹙眉,容九不是巡逻北房的侍卫吗?奉先殿和北房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 明雨不知惊蛰心思,还在说。 “姚才人来到北房后,最开始那几年,还很是安静,可是后来不知发了什么疯,开始每日咒骂,把人骂得不敢靠近,连偶尔走动的其他主子也不爱和她说话。” 他一摊手,拍了拍惊蛰的肩膀。 “只有你这个好老人,才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惊蛰平静地说道:“她是主子,咱是做奴婢的,被骂几句也不掉块肉。” 明雨讪讪:“我可没你这样的好肚量,不过也是,最起码,她做不出用热水强逼人洗衣服的腌臜事。” 惊蛰蹙眉,捉着他的手来看。明雨连连摇头,笑了起来:“不是我,是明嬷嬷。” 他的声音压低下来。 “你是不知道,明嬷嬷好了后,嘴巴有点歪斜,说话不利索,脾气越来越坏了。” 明雨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外头。 就见两个宫女打前头过,其中一个是荷叶,一边走一边垂泪,另一个宫女正在安慰她。 荷叶的手肿得像是红猪蹄,还有几处大水泡。 惊蛰的脸色微沉:“明嬷嬷故意折磨人?” 明雨:“人的身体坏了,心肠也变坏了。你瞧瞧,之前都没看得出来人这般恶毒。” 明嬷嬷虽然是他们的上头,可是太监管太监,宫女管宫女,明嬷嬷要折腾那些宫女,陈明德管不着,要是折磨太监去了,陈明德定然是不会答应。 所以,明雨才能这般事不关己的感慨。 惊蛰摇头,和明雨一起去洒扫。 只是扫到明嬷嬷屋舍外,却见紧闭的门帘撩开,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边,朝着惊蛰叫了一声:“惊蛰,明嬷嬷让你进去说话。” 明雨下意识抓住惊蛰的袖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 惊蛰朝他笑了笑,看向菡萏:“菡萏姐姐,这就来。” 菡萏的眼角微红,显然是哭过。 她的手大部分都被袖子挡住,只能看到一点泛白的布条。 不知是不是和荷叶一般…… 惊蛰进了屋,身体明显温暖了些。 明嬷嬷的屋舍里燃着炭,虽不是无烟,到底比外面暖和许多。他进来后,菡萏就连忙把门关上。这屋内门窗紧闭,气味不是很好,也很暗淡,明嬷嬷就歪着身子,坐在一把椅子里。 惊蛰往前走两步,欠了欠身:“见过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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