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旁边的小道上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住在他家更南边的李达,另一个比李达高一个头的,竟是他先前在山上碰见的那个汉子。 李达看见两人,先是笑着喊了声雪生,目光移到乔穗满身上时似乎有些不耐和嫌恶,叫了他一声就忙领着旁边的人走了。 等他俩走远,陈雪生面色忿忿地呸了一声,说:“我真是瞧不惯他那样子,以为自己多金贵,还怕你能看上他不成。” 陈雪生话音刚落,一直跟着两人脚步的黑金也适时汪了两声,像在附和似的。
第2章 陆冬青 乔穗满早就习惯了村里有些人这么躲着他,陈雪生愤愤不平的样子看着比自己还生气。 乔穗满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失笑道:“每次遇见这种事你比我还恼,我不在意他们如何,又没当面说我什么,只是你气坏了可怎么好,我可舍不得呢。” 一旁的黑金这时跑过来蹭了蹭乔穗满,尾巴摇来摇去,乔穗满养了它好几年,自然知道这是在讨宠,身上背着一筐子东西不好蹲下,不过黑金这几年长高不少,如今都快到他大腿了,便稍稍弯一下腰给它顺了顺背上的毛,说了句:“知道你乖了,去玩吧。” 黑金聪明,知道快到家了就不再跟着,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陈雪生看着乔穗满笑嘻嘻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惯会哄人的,怎的也不上点心,都快十七了还没说个人家,瑞丰哥也该为你操心操心的。” “我哥操心啊,怎么不操心,但是别人都怕摊上我爹那么一个败家的,哪有人敢上门。”天实在是热,乔穗满越发口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道:“这种事儿急也急不来,我一会把东西放去你家,顺道喝口水,这天也太热了。” “行,去我家水还能少了你的不成,你要喝多少都行。”陈雪生和乔穗满从小就认识,一听他这么说就是不想提这些事儿了,便由着他转了话头:“刚走在李达旁边那人,你猜是谁。” 陈雪生向来憋不住话,还没等乔穗满开口,紧接着又说:“是从北边逃难来的人家,姓陆的,听说叫陆冬青,长得可真高,看着力气也大,就是凶煞了些。若不是逃难来的,家里只有几亩荒地,凭他那样貌,我看不知道多少人想跟他结亲呢。” 陈雪生向来嘴上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路上不止他俩,还有其他三三两两的人走过。 乔穗满看他越说越来劲了,这些话他听了倒是没什么,要是叫那些爱说人是非的听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于是连忙打岔道:“你这话,王奇哥听见可要醋死了,小心被人听见告诉他。” 陈雪生和村里王屠户家的大儿子王奇前两年就定了亲,原本去年秋天就该成亲的,只是王家老太太去了,有一年孝期,婚事只得往后延了。 陈雪生轻哼一声,“王奇才不会呢,村里就数林大娘最爱说人闲话,王奇不爱听人嚼舌头,才不会听她们的。” 随即却还是低下声说:“我爹说,陆家虽遭了难到了我们村里,但是他们认识镇上那个云、”陈雪生一下忘了那书院名字,顿了顿,“云、啊,云琅书院的教书先生,去年县衙安排他们迁过来的时候,那个秀才先生还去找了村长呢。” “秀才?” 农村人都是和土地打交道的,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个读书人,便是认字的人都稀奇,只有那家底厚实点的人家才会送孩子去学几个字。 乔穗满猜到那人是逃难来的,不太意外,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认识秀才先生。乡下人连读书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秀才了,那可是有功名的,这倒让他有些好奇,顺嘴问:“那他平日里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也是读书人。”想想又摇摇头觉得不应该,他印象里读书人都是在家苦读的,怎么会跑到山里去。 陈雪生只偶尔听陈平提起一两句,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会些手艺,还有人碰见他去采药材呢,听着挺厉害。” 难怪会到深林子去,原是去采药的。乔穗满也没再多想,两人已经走到陈家了。 —— “小满,这么多东西,能卖不少钱呢。”周水芬装了碗水递给乔穗满,将竹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乔穗满装的时候就码的整齐,没费多少功夫就分拣好了。 陈雪生在一旁看,眼里都是佩服,他可起不来还走这么远找菌子,感叹到:“可不是,我掂了沉着呢,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乔穗满坐在陈家院子里石凳上歇脚,喝了水,终于觉得喉咙没这么干,笑了笑,道“今天运气好,以前都没有找到过这么多。” 空了的碗放在一旁,乔穗满将刺笼包也放到桌上,接着道:“水芬婶,这些刺笼包,你拿去炒蛋吃,菌子也挑些煮汤喝,新鲜着。我留些菌子给我嫂子补补,余下的就劳烦平叔带去镇上了。” 周水芬看着这一大筐的野菜和菌子,再看乔穗满鞋子裤子上都沾着泥,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头发上还挂着零星几个苍耳,一看就走了不少路。 同样的年纪,自家双儿在家里没经过事,乔穗满却不知吃了多少苦,她速来可怜这两兄弟,更不会多要了,“这些刺笼包就够,别的我可不收,你挑些出来自己家里吃,其余的都叫你平叔卖了去,多换些钱,这日子才好过。” 乔家日子不好过,虽然家里有地,三个人平时都能赚点散碎铜钱,可也经不住乔成富霍霍的。孝字当头,便是再不喜乔成富,她也不能说出让乔家不管自己爹死活的话,只能平日里多帮衬。 乔穗满没有强求,周水芬不是会假客气的人,既然不肯拿说再多也不会要的,反而伤人家心,仿佛是为了好处才帮忙似的,他自然不想让周水芬难做。 今天采了许多菌子,虽然山里野菜也多,但远没有菌子值钱,当下时节正是吃菌子的时候。镇上富贵人家讲究吃鲜,还说这些是什么山珍呢。 采的菌子里黄赖头最多,有三朵长得和手掌差不多大,约摸能有两斤多。还有些小的,这种菌有毒性,要用大油炒,还要下重料才能去毒,因此虽然味道极好,村里却没多少人愿意吃。 尽管地里的菜籽和大豆都能榨油,但是农人都是留着粮卖钱的,留够自家吃用的,别的都拿去卖了换钱,所以没人舍得。又不是肉,拿去卖了钱买肉吃才最实在。 有钱人家却不这么想,山珍不是时时有,就图个稀奇,花个几钱银子买些尝尝鲜,根本不算什么。有些老爷花几十两从猎户手里买野味都舍得,更何况这些贵也贵不到哪里去的菌子。 因着是为了卖钱,乔穗满找了许多地方,才采到这么大半框野菌,大多都是值钱的。除了黄赖头,鸡枞大红菇青头菇都不少,只是个头不大,不压称,但不管多少都是白得的进项。 天色快到正午了,乔穗满把菌子和野菜分开装进周水芬拿来的布袋和篮子里,放到陈平平日拉菜去镇上的板车上。剩下一些杂菌还有□□颗羊肚菌,不多卖不了多少钱,便带回去自个家里吃,也能补补。 到点该回家了,跟周水芬说了一声,乔穗满拎起蓑衣盖着的空了一大半的竹筐,出了陈家。虽说两家是邻居,但是中间隔了一块空地,周水芬和秦雨一起翻过,现在用来种些家里吃的菜,如此也不占用田里的地。 乔家虽然如今是村里人人皆知的穷人家,但以前也是富过的,房子是少见的青砖瓦房,还盖了三间卧房,就连柴房和灶房都是单独辟出来用黄泥垒的,可见有多风光。只是再风光也架不住乔成富的挥霍,才成了如今这样。 乔穗满进了院子,却见方才和陈雪生提起过的林大娘正在堂屋里坐着。 一同坐着的还有他哥和他嫂,看两人神色,似乎情况不大妙,乔穗满内心暗想。 乔瑞丰和秦雨还没说话,林秀华一看见他倒是先吆喝起来了,“哎哟,瞧咱满哥儿,多俊啊,这模样,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水灵了。” 说罢走上前就要拉他手,乔穗满见状,两手拉着背绳将竹筐放下,借机躲开林秀华伸过来的手,快步走到秦雨身旁,微微低头,轻声喊道:“林大娘。” “诶,瞧这害羞样儿,瑞小子,不是我说你,满哥儿都快十七了吧,婚事还没着落,这哪行呢,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寻摸寻摸啊。” 乔穗满暗自翻个白眼,敢情往日说我命不好克家的不是你似的,不过还是没出声。 “原来大娘是为这事来的,我说方才怎么一直不说正事儿呢,还非得等小满回来。”秦雨蹙眉,他本就不喜林秀华做派,整日就知道和人扯嘴皮子骂架。乔穗满婚事与她何干,刚才张口闭口一个劲儿的打听小满生辰八字,没点礼数。 “雨哥儿,你这做嫂子的,也不提点着,再拖下去年纪大了,可就难了。”林秀华表情夸张的叹了口气,两手一拍,紧接着道:“满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不也是替他着急,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招人闲话么不是。” “这本来就是小满的家,哪来闲话,大娘今日来,难不成想给小满说亲?”秦雨不耐,却又不好直接赶人出去,语气带了几分情绪,“若是说亲,也没有未嫁双儿在场的说法,大娘同我和瑞丰说便是了。” 一旁的乔瑞丰点点头,对着乔穗满说:“小满,你先回房,一会儿再叫你出来。” “知道了哥。” “诶诶诶,话虽是这么说,但你家不一样,这有什么的,让满哥儿一块听听也好啊,多了解了解自己未来夫家,省的啥都不晓得。”林秀华却不愿,她今日来本是做足姿态,乔家这样的条件,她愿意来给乔穗满说亲已经是给他们脸面了,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若不是着急说成这门亲,她早骂人了。 乔瑞丰重重放下手里装水的碗,沉声道:“什么未来夫家,没影儿的事,大娘别胡说。” 乔瑞丰平时干活多,力气自然也大,这一下碗里的水都溅出来许多,眼睛一瞪,林秀华心里一咯噔。 平日里哪有人后辈敢这么瞪她,要是平时她早就打骂回去了。想着今天来的目的,林秀华忍住没发火,好声说道:“大娘是心急了些,可也是为了你们兄弟俩着想啊,你们爹不成事,家业都败光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吃穿都难,人家愿意出二两银子彩礼呢。” 乔穗满懒得听了,转身往房里走。 林秀华连忙对他喊道:“满哥儿,难不成你想你哥一直养着你么,人家不要嫁妆,你可净挣了二两,你不想想你哥哥嫂嫂,叫他们白养你这么多年…” “小满,回房去。”乔瑞丰打断。 乔穗满应声,快步进自己房里,顺带关上门。林秀华一看就不安好心,摆明了就是说他拖累他哥了,识相点就赶紧嫁出去换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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