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也有人对在下说过这样一句话,但他赢了。” 闻春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老手总会马前失蹄,新手倒是能出其不意。” “既然闻老板这么说了。”宗行雍道,“本王就不参与了。” 殷臻幽幽:“你想被剁手?” “到时候一人少一只,多相配。” “……” “想赢?” 宗行雍低头,循循善诱: “亲本王一口,赢给你看。” 殷臻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没赢你就找孤要奖励?” 【作者有话说】 稍晚还有,这章补昨天的 为什么总有欠了很多债的感觉呜呜呜呜
第29章 29 ◎“再说一句,一刀杀了你。”◎ ——“没赢你就来找孤要奖励?” 真有趣。 他把一个前提条件变成事后条件。 等赢了还不知道有没有。 宗行雍倒也不觉得被冒犯, 眉梢轻挑道:“太子最好信守诺言。” 闻春道:“二位请。” 赌场内很大,一层全敞开式,二层做了厢房隔开。闻春给他们上茶, 殷臻低头刹那,嗅到雨前龙井清新怡人的味道。 看样子这赌场赚了不少。 “怎么赌?”他手指压在桌面, 问。 闻春道:“来者是客, 闻春经营赌场生意大半辈子,不好说出去叫人笑 话, 太子选吧。我那侄儿与您一般年纪,正正好赌一局。” “世间赌法, 但凡有记载的, 殿下尽可一提。” 闻息风本来在他身边缩着,嘴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猛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他和殷臻不同, 自小在赌场中混迹长大, 五岁能靠耳力辨认骰蛊中色子大小, 八岁坐上赌桌横扫八方, 十三方圆十里内再无敌手, 从此声名远扬。 关外二十七城极乐坊与瀛洲赌坊,并称两大销金窟, 一旦踏入, 有去无回。 杯中热意熏然。 殷臻指尖拢着瓷杯, 视线很淡:“骰子。” 他确实不沾赌,对赌的了解仅限于比大小。但他见过宗行雍赌——什么时候不记得, 但结果记得很清楚, 宗行雍赢得了三座城池和一座铁矿。 殷臻只有一项东西强于在座大部分人。 他善学。 上至帝王之术, 下至街边杂役, 好的坏的,什么都学。 “孤不擅此物,比大小即可。”他说话不快不慢,和摄政王肆意坐姿截然不同,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仪态标准苛刻。 “三局两胜。”他看向闻息风,唇边浮现笑意,“你要与孤赌吗?” 赌场光线昏暗,人驱散得差不多。赌徒没人愿意坐下来喝茶,这二位不一般。闻息风能见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雕花深木上坐的人偏头看他,衣袖素白宽广。眼如清水明亮,眉细而长。唇淡红。 闻息风突然忘记他问了什么。 他头顶是赌场十几年不变的庸俗雕花,深红廊檐上刻着牡丹、梅花或是昙花?也可能是一段故事,红拂夜奔亦或吹箫引凤。 平时只觉艳俗,此刻却生出不同的风月意味来。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他终于成功吸引摄政王兴趣。 自上而下的视线犹如刮骨刀,随即而来的压迫感犹如大山,闻息风双腿一软。 “看什么?” 摄政王诚心发问:“眼珠子不想要了?” 闻息风喉咙一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赌。” “你侄子这双眼睛。”宗行雍对一直作壁上观的闻春道。 “若他输了,本王一并带走。” 闻春:“若他输了,一双眼睛要也无用。” 殷臻皱眉。 “闻掌柜是爽快人。”宗行雍沉沉笑了,“倒是令本王想起一个故人。” “太子。” 沉闷珠串敲在扶手上,一道声音贴着殷臻耳边响起:“别用那种眼神看人。” 宗行雍抵着后槽牙:“本王会忍不住动手。” 美色一贯对降低警惕有强烈作用。 殷臻充耳不闻,端着茶杯,上半身远离他。 “孤要怎么赢?”他问。 宗行雍懒散往后靠:“想怎么玩怎么玩,玩开心,剩下的事交给本王。” 殷臻坐在赌桌上。 公平起见,他们拉了人群中随意一人摇骰子。 比耳力而已,闻息风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堂下挂了一串风铃,殷臻去推开了窗,新鲜空气飘进来,黄昏时分,隔壁有女儿出嫁,敲锣打鼓声一阵强过一阵。 闻息风在赌桌上九成的把握来自先天的听觉,不管从什么地方,来之前殷臻一定得知了这件事。 宗行雍莫名笑了。 太子啊太子。 从进来那一刻恐怕就在想如何赢。 真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打破了闻息风的节奏,他看向一旁和宗行雍同座的闻春,嘴唇嗫嚅了一下。 第一次,殷臻忽问:“少东家确定,不改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闻息风心想。 听觉受到干扰后他心中本就摇摆,全凭运气太过侥幸,谁都无法保证老天爷会站在谁那边。敲锣打鼓声越发靠近,一千蝉鸣蛙叫在脑海中。 “我听错了吗”,太不禁怀疑自己:刚刚似乎有一枚骰子和蛊壁产生了细微、不易察觉的摩擦,变故会不会就出现在我没有察觉的那一秒。 不对,他或许是为了干扰我的判断。 闻息风深吸一口气,坚持道:“大。” 殷臻:“小。” 骰子开。 闻息风睁大了眼。 二二一。 小。 第二次。 殷臻又随口:“确定?” 闻息风咬牙:“大。” 一二三。 大。 殷臻同样猜对了。 豆大汗珠从闻息风头顶落下,他能感觉到充满盐分的水糊住了自己眼睛,剧烈的疼痛和酸胀齐齐涌上来。 他咬紧了牙,齿关节嘎吱作响。 “大。” 殷臻依旧道:“你确定?” 他每一个字句压得轻飘,仿佛悬在空中。闻息风无法从他面上搜寻出关于骰子的任何信息,不管点数大小如何,他眉间神色毫无变动。 ——一国储君。 喜行不露于色。 闻息风瘫软在椅上:“我认输。” 他盖住眼睛:“殿下听觉很好。” “孤从来只做一件事。” 殷臻摇头否认:“你心不沉,注意力不集中。” 根本不用再找张松,被压制的孟忠梁眼看穷途末路,一跃而起挣脱舒束缚,撞开人群往外冲。 殷臻即刻抽身往外,他一把抽走身边最近人后背长弓和箭筒。宗行雍眼前一阵风卷过,手中茶盏漾起涟漪。 他极轻地眯眼,看向殷臻离开的背影。 蚩蛇:“少主。” “跟上去。” “吁——” 五里路。 马停下,殷臻左手持弓,冷锐箭尖对准孟忠梁后背。 “孟忠梁。”他一字一句。 孟忠梁霎时如同被按下暂停键,颓然松了双肩。 他勒着缰绳回身,望着殷臻的眼忠闪过痴迷,语调急速:“久闻太子箭术,百步穿杨,下官……我今日是否必死无疑。” 殷臻拉弓,瞄准,道:“是。” “四年前太子令我与薛进随军出征,如今我在军中声望远高于薛进,为什么死的人是我。”他不甘道,“薛进区区左将,根本无法撼动宗行雍在军中地位。” 殷臻终于一停。 “孤是让你一步步往上爬,”他思索片刻,不解道,“没让你通敌叛国。” 孟忠梁咬牙道:“最后一个问题。” 殷臻隐隐不耐:“说。” “殿下既然愿意给滂水之战做人证,便是和摄政王早有合作,又为什么在他身边处处安插眼线。” “孤告诉你一个道理。” 殷臻叹息道:“孤不信任何人。” “只信看得见的东西。” 他说完松手,耳边骤然掠过一道疾风。 箭矢破空而去,刺破皮肉声传来。 不是他手中那一箭。 殷臻骤僵,梭然转头。 “殷臻。” 宗行雍立在他身后,长弓放下,分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下次杀人灭口——” “记得更快。” 电光石火间殷臻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都听到了什么,从什么地方开始,从“孤四年前安插人”开始,还是“孤什么都不信”那句,他会不会认为当年滂水之战是孤授意孟忠梁所做,如今孟忠梁已死,死无对证。 他放下弓箭,刚要开口说什么,眼神蓦然一变。 埋伏在赌场外的那批刺客。 宗行雍反应比他更快,跨上马背一扯缰绳一把捞住他腰:“走!” 殷臻身体骤然腾空,左手还拿着弓。 “三十七个人,”他眯眼,极其迅速地,“弓箭手十一,其余是剑。” “能甩掉多少?” 宗行雍:“二十。” 殷臻:“剩下交给孤。” 他侧身从马侧长筒中抽箭,极快点数。 箭筒中不多不少,正好十一。 没有失手的机会。 马背上难以保持平衡,他只能尽力一试。 殷臻眉眼冷峻。 他连射七箭,全部落在马腿上。 “一箭不空。”背后马蹄声减少,宗行雍倏忽笑了,含义颇丰,“本王当初以为你什么都不会。” 殷臻一句废话没有。 他有些喘,体力渐渐跟不上。 “能打赢几个?”他勉力去够最后一支。 “不止这些人。”宗行雍道,“甩掉一个是一个。” “射空了。”殷臻手指发抖,果断,“来杀你的,跟孤没关系。” 宗行雍:“……怎么不是杀你的?” 殷臻逻辑清晰,理由充分:“孤一个弱得不行深宫太子,劳烦不动这么多人。” “……” 他看过这一片的地形图:“前面沼泽,陷进去一个是一个。” 殷臻扔了弓箭挽袖子:“过了下来打架。” 舆图宗行雍比他更清楚,勒马转弯,马前蹄高扬,张扬大笑:“正有此意。” 一柱香后,死伤遍地。 摄政王以一敌百所言不虚。 殷臻提着从死人手中夺来的剑,剑尖垂地,往下滴血。 他真是累极,靠坐一棵枯树边喘气。 天色彻底暗下去。 横七竖八的尸体成半包围状在他身边散开,秃鹫被血腥味吸引而来,起初是一只,后来成群结队大片,栖息在一具具尸体上。 不详刺耳的鸟叫久久盘桓。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5 首页 上一页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