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分不清究竟是余毒未清,还是心疾所致,他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健朗。 后来两人也碰过面,潇庆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宁昭甚至连声庆王都来不及称呼,两人擦肩而过,宁昭听见一旁追随的侍卫同庆王说陛下与皇后回宫之事,宁昭微微侧目,他瞧见庆王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边走边嘱咐侍卫,定要第一时间迎陛下皇后回宫。 宁昭停下脚步定在原地,他忽然回头盯着潇庆离开的方向看,愣了许久,宁昭内心翻涌,胡乱想了许多,但想法荒谬也不能证实什么,他是个聪明人,若口无遮拦乱说一通,自己招来杀生之祸也就罢了,必会连累到父亲。 宁昭逼自己冷静,他与父亲会面时,手都在抖,他本就身子骨弱,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眼下看着越发弱不禁风,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可后来证实了他的猜测,宁昭觉得心寒又可笑,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的好。 皇帝回京,恭迎的仪仗队清晨便候在城门口,潇庆为首,众人纷纷行礼,内侍监扶着皇帝坐上步舆,后边则是皇后轿辇,待两人坐稳,仪仗队这才浩浩荡荡地返程。 回宫后皇帝单独召见潇庆,简单问了几句遇刺之事,潇庆一五一十回禀,皇帝听完轻轻笑了笑,字里行间皆是对庆王的信任,他允了潇庆于京中开府的请求,配足人马,挑个吉日一同送去庆王府中。 这下越发令赫淼看不懂了,他问焰丹,当真不怕庆王造反? 焰丹说的云淡清风,还是那句话,他不会。 “怎么就不会?”赫淼举起手中的酒杯,双颊微红,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每一下都拨在焰丹的心弦上,“人心难测啊陛下……” 焰丹忍不住亲吻他的眉心,熟稔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庆王的一切都是朕给他的,他想要位高权重段不会有谋反之意,可难免遭人妒忌。” “他能一一应对是他的本事,朕给他的他就受着,不该他肖想的事,朕不允,他不能抢。” 无波无澜的几句话却无一不显露帝王威严,手握生杀大权,仅在一念之间,叫人生便能让人死。 焰丹的性子,旁人皆抱着敬畏之心,唯独赫淼不怕,时不时捋捋龙须,还醉醺醺地贴着对方喃喃自语,至于说了些什么,酒醒后恐怕自己都要不记得了。 “你做什么又抢我的酒喝?”赫淼抱着焰丹的脖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一股子酒气,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他武功不好,得让李胤多教教他,一会儿又要重新学制风筝,风筝放给焰丹看,风筝飞得高高的,线却始终握在自个儿手中,“焰丹……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赫淼笑得跟只狐狸似的,焰丹单手拢着他通红的脸颊摩挲,心底琢磨着赫淼一直想学制风筝,到头来竟是这么个意思,他不禁勾了勾嘴角,颔首对准赫淼的嘴唇亲了下去。 赫淼说要学制风筝,倒也不是口头说说而已,隔日他召来潇庆教他,赫淼原本想做一条龙,飞起来威武气派,可制龙过于复杂,以他现在,只能做个简单的风筝,他便改做雄鹰。 他不要潇庆帮他,他要自己学会,等做好了,赫淼十个指头就差一个没被扎破,他毫不在意,立马把制好的雄鹰放飞,搭梯子爬到屋顶,牵着线小心翼翼地站在梁上将那只鹰放得更高更远。 檐下的宫婢奴才们都吓得不轻,生怕皇后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急忙去禀报皇帝,希望皇帝能把皇后劝下来,怎知皇帝望向天边,望向那只飞舞的雄鹰,眉毛一扬,轻快地笑了笑:“随他去罢。” 小太监难得见陛下这般高兴,自然不好扫了陛下的兴致,皇帝嘱咐了几句,莫让皇后摔着磕着,小太监连连点头应声。 待小太监回殿后,赫淼问他焰丹都说了些什么,小太监扶住梯子,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眯眼笑道:“陛下高兴极了,就是让您小心些,莫要摔着碰着,陛下心疼您呢!” 赫淼心头也美,他心情好,赏了今儿在殿中伺候的人。 下梯的时候赫淼想起之前他曾问过庆王想要什么赏赐,庆王都没要,原以为今日也一样,不成想潇庆居然主动开口向他要了支笔。 赫淼诧异,也没多问,赏了他一支顶好的宣笔。 后来潇庆练诗写字上奏书,用的都是赫淼赏的这支笔。 赫淼说自己武功不好,起初打算让李胤来教武,没教几日恰好碰上李夫人生产,焰丹准了他的告假,李胤便回去陪自家夫人去了。 李夫人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李胤在回宫的路上遇见的,两人也算两情相悦,李胤不在意女子家的身份地位,于是则顺理成章地成了婚。 赫淼派人送去长命锁金脚链,虎头帽虎头鞋,焰丹豪气,知孕妇产子不易,将来有许多用得上钱财的地方,命人马车送了一箱黄金。 李夫人顺利产子后,李胤回信,说若是陛下不嫌弃,小儿可认陛下做干爹。 赫淼扶着焰丹笑了好久,李胤曾经若非顾虑赫淼的身份,他还想认赫淼做弟弟呢。 可再仔细一想,李胤这些年确实将赫淼当做家人一般看待,焰丹与赫淼之间的误会能解,也有李胤一份功劳。 “李胤性格直率,心思单纯。”赫淼看着那封信说道,“焰丹,你应该比我了解他。” 赫淼生平头一回替人说好话,焰丹夸他长大了,赫淼不满地掐了对方一把。 “我年纪也不小啦,前几天照镜子,也生了一根白发。”他道,“再说李胤以前也替我说过许多好话。” 焰丹放下信,认真地盯着赫淼瞧,赫淼摁住他的手,道:“只有一根白发,我早拔了。” 不说年纪,赫淼其实看着十分显年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而焰丹则是越发沉稳,以他的样貌往后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到时赫淼就不要叫他焰丹,要叫他小老头。
第76章 番外二 京中高手如云,要论武功,李卿鹤还要比庆王胜出一二,可就算李卿鹤能称第一,李胤不在,赫淼也不想让他教自己,如此一来又得劳烦到庆王头上。 潇庆这人颇为严厉,每日天未亮便在院中等候,赫淼贪睡,回回都得让小太监喊上几次才能起,他如若不起,潇庆便在外头等到他起。 赫淼闭着眼睛扶着门,没根骨似的懒散地搭着小太监走到院里,而后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悬在头顶的明月,正打算伸个懒腰,一把冰冷的剑陡然出现在他面前,对准他胸口的位置指着他,此举吓得小太监急忙挡在赫淼身前,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赫淼则命小太监一旁侯着便可。 赫淼要去夺那把剑,两人交手潇庆也没让他的意思,过了几招就将赫淼的破绽阐述得清清楚楚,一来二回赫淼竟也领悟了几分。 他花了三日才夺到那把剑,后来练剑练得赫淼手臂发麻,浑身酸痛,潇庆原以为他会歇息几日再练也不迟,不曾想赫淼嘴里虽喊着累,却一日都不曾落下。 有一回两人比试过招,潇庆瞧出赫淼不对劲,有心让着他,一番比试结束赫淼气喘吁吁面颊通红,潇庆来不及多问,赫淼闭上眼睛迎面倒在潇庆身上。 这年冬季初雪下的早,就这样猝不及防落在潇庆脸上,他怔怔地看着怀里的人,后知后觉,他摸上赫淼的额头,这才知晓为何对方从头至尾使不上劲的原因,赫淼在发烧。 潇庆将他背进屋里,小太监急匆匆去喊了太医,潇庆瞧着赫淼惨白的脸,不禁攒起眉心,有几分责怪自己的意思。 太医是跟着焰丹一起来的,潇庆本想请罪,焰丹也未曾多说,他坐在床边抚着赫淼的脸,一言不发地抬手让潇庆退了下去。 外头的雪下大了,悄无声息地飘到潇庆的肩膀上,他走到院子中央顿了顿,拾起地上掉落的玉佩,回头望了一眼虚掩着的门,掌心收紧,抬脚走出院子。 潇庆一夜未眠,第二日亲自带了药材进宫,同时将玉佩物归原主,这些补品经太医查验后才能送到赫淼跟前,而赫淼用过后确实好得快些。 赫淼说等他好了,他把最后的招式学完,他要武给焰丹看,还要跟焰丹比划比划,他要是武功比焰丹厉害了,那以后焰丹必须什么都得听他的,再没机会欺负自己。 至于赫淼所指的欺负,自然是另一层意思。 他对潇庆说道,这些日子有劳庆王。 赫淼裹着绒毯坐在矮桌前喝药,潇庆恭敬地颔首。 “吾多有不周之处,应当请罪才是。” 赫淼抬眼看他:“严师出高徒,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说:“习武本就不易,往后恐怕得多麻烦庆王。” 此时小太监回禀宁公子求见,正在来的路上,是来看望皇后的。 潇庆走时自然会碰见宁昭,宁昭依旧做足了礼数,喊他庆王,潇庆嗯了一声,再无多言抬脚走了。 待潇庆没影,宁昭这才抬头。 小厮担忧地扶着宁昭:“公子。” 宁昭望了望天上飘舞的雪花,平静道:“无事,我们走。” 此时的宁昭比谁都清醒,他知晓潇庆心中所念,他更知潇庆会跟他一样煎熬,再说句不好听的,恐怕还会更苦。 他和潇庆,谁也没比谁好过,若说宁昭是痴心妄想,那么潇庆何尝不是。 而宁昭至少还能将情意说出口,可潇庆,他敢说吗? 这年冬季的雪来得早,也下的格外漫长,于潇庆而言,他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似乎都在这一年。 人活这一生,并非事事都能得偿所愿,潇庆暗暗地想,不能说,那便不说罢了,藏在心底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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