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明日清闲,带我去陵州看烟花会,问我去不去,我直接否了他的话,挑明道:“我记得你先前说过还要去个什么庄子一趟,怎么明日就有时间看烟花。” 他道:“怕你在屋里呆得闷。” 我嘀咕:“我闷不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有手有脚,也能自己出去。” 再不然,他同他那个心上人一起去也成,特意腾时间带我去陵州,路途遥远加上积雪厚,殊多不便,哪里一日就能到。 “我不去。” “你生气了。”焰丹说。 我狡辩道:“我没有……” 焰丹不吱声,可那表情仿佛将我看穿一般。 “我莫名其妙生气做什么?”我当然不会承认,嘴硬道,“是你想太多了。” 趁焰丹沉默之际,我连忙说天色不早,忙一天也该累了,要他赶紧回屋歇息,我再坐会儿也回屋。 焰丹一言不发,并不打算起身,我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直打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他看得格外认真,好似又回到他在赫家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赫远,盯的人一阵发毛,只觉背后凉嗖嗖的。 他说:“你是不是怨恨我?” 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忽然提起这茬:“我恨你做什么?” 他道:“我一把火烧了赫家,按理是你的杀父仇人。” 听完这话真没把我给气笑了:“我原本想着你嘴里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可白日见你在柳大人面前一字一句,不像是木讷之人,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眼下没头没尾的忽然提起这茬,我看你今日有心想找我吵架不成?” 他则冷言道:“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自然不是,否则我在你府中,你还能有安生日子去攀附你的权势富贵?”我心中窝火,都想抽他两巴掌,脑子里在想什么。 焰丹没接我的话,他道:“那明日一同去陵州。” “不去!”我坐起身,险些没把烛灯碰倒,我转身要走,焰丹一把拉住我。 “你就是生气了。” “对,我就是生气了,你松手!” “你气我白日里说的话?”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焰丹:“你有。” 我:“……” 我拼命拽自己的胳膊拽不开,焰丹劲大,我拗不过他,拗了半天只得作罢。 须臾,焰丹神情微变:“你是不是想走了?” 我垂眼盯着地上的白雪,小声道:“说不好听的,我到底是个游魂,在宅子里游荡不吉利,你往后有了夫人,别冲撞了她才好。” 焰丹扬眉道:“所以?” 我抬头瞪他:“你听不明白就松手!” 焰丹不肯放开,还问我是不是吃醋了? 我又想狡辩,心里头酝酿许多话,最终哽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双眼睛则委屈巴巴地望着焰丹,眼眶子霎时红了,此时天不作美,稀疏地飘起小雪,落在鼻尖上,衬得好不可怜。 焰丹叹了口气,牵住我的手把我往他怀里带:“你脾气怎这样硬。” 我吸吸鼻子,泪珠子将掉不掉,就听得他在耳边安慰。 他放轻声道:“陵州是个好地方,每年冬季的烟花会最为有名,我瞧你心情不好,本意确实想带你出去解解闷。” 我红着眼:“那你,那你也用不着逼我去……” 焰丹:“是我想的不周。” 他道:“你若不愿出门,在府里呆着也成,若闷了想出去转转便跟我说,庄子那头不急于一时。” “赫淼。”焰丹的手拦在我腰间,两人鲜少这样亲昵,属实有些逾越。 “我以后不会有夫人。”他说,“你心里藏了什么话直言无妨,无需吃自己的醋。” 我愣了片刻,红着鼻子看他,许久才明白话中的意思,他又来掐我的脸,我皱起眉心,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你太坏了,你欺负我,你故意的……” 我埋怨道:“你总是这样……” 外边的雪愈下愈大,焰丹揩掉我脸颊的泪水,一把将我抱起走进屋里。 他拂去我身上的雪花,刮刮我的鼻子:“是我不好,又惹你哭了。” 两人挨得近,焰丹神情柔和,握着我的肩膀说道:“我原想着事情成了再告诉你,并非有心让你不快。” 他说:“今日你的反应,其实我心底是高兴的,我以为自己一厢情愿,倾慕了不该倾慕的人。” 他继续道:“我也忧虑过人鬼殊途,我知晓执意将你留在府中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我寻了许多法子,找了好些高僧,私心的想把你留在身边。” “后来我从一个老和尚那里得了个法子,能让你活过来的法子,虽有些棘手,但试上一试,兴许能成。” 听到此处,我心潮澎湃,眼泪流得更凶了,喉咙仿佛像哽了块石头一般。 我心中明白,可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焰丹求死人复生,这已经超出常理之外:“你莫要糊涂……” 焰丹说道:“既是让你复生,我万不会自己做糊涂事。” 他说:“按照老和尚的意思,我需找到一位同你生成八字相近之人,还得是将死之人,那人咽气后你便可用他的身子复生,我们再为那人超度,保他家中父母安康,让他安心投胎。” 我犹豫道:“这能行么……人家爹娘未必同意……” 焰丹道:“既然有求于人,我定会安排得让对方父母满意,若实在不愿,我再另寻他人便是。” 可焰丹还是没说此番确实会付出他二十年阳寿作为代价,也没想到后来他真为我寻来了还阳的机会。 若没有焰丹,作为游魂的我连眼泪都不能流,更别说碰着雨,摸着雪花,还可以独自走出院门。 后来掉的每一滴泪水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真到复生的那一日,连落下的泪珠子都是热的,跳动的心脏和鲜活的呼吸,对周遭一切都觉得格外新奇。 春季绿树枝头冒出的新芽,鸟鸣声还有雨后泥土的气息,阳光刺入眼帘,我眯起眼睛拿手挡了挡,焰丹握住我的手腕,两人视线撞在一起,我心中一热主动抱住了他。 焰丹轻抚我的后背,两人皆红了眼:“我寻了许多人,这副身子虽有些隐疾,可却是最符合的,往后恐怕要忍受……” “万物哪有事事顺心。”我道,“焰丹,足够了……” 在人间偷来的二十年,用焰丹阳寿换来的二十年,从成婚到病逝,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平行世界完章
第61章 想让我吃醋? 听到此处我不禁翘了翘嘴角,看着李胤,道:“速速封城。” 李胤会意,立即将命令吩咐下去。 封城不过一日,夜里巡逻的士卒便捉捕了一位可疑之人,那人出城的理由说的古怪,几句就被戳穿了怪异之处,士卒立即禀报李胤,那人随后被扣了上来。 李胤立在那人跟前,居高临下地冷眼盯着他,问了几句那人答非所问,几巴掌打得他嘴角溢血,仍旧嘴硬。 李胤命人上刑具打算逼问,我则上前道:“恐怕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对他上刑也无用。” “那你说如何?”李胤焦急道,“陛下生死未知,不用点法子撬开这人的嘴,难道还放人出去汇报内情不成?” 我绕开李胤走到那人跟前,询问起他家中可否有妻儿老小,对方不吭声,用一双带血的眼睛盯着我看。 “你不说不打紧。”我眼角含笑,语气平缓,“李将军身边的探子很快便能寻到你家中妻儿,你若不肯说,再见到的就是你妻儿的头颅。” 那人听完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而我也给足了他权衡利弊的时间,见他仍不肯多说一个字,将将开口要唤人去取他妻儿项上人头,对方则立马回应道:“西边!在西边!” “城内西边角楼!”他咽了咽唾沫星子,猩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我,“焰丹被关在角楼里。” 我对上他的眼睛,似乎在斟酌他所言真假与否:“还有呢?” 那人皱紧眉关,好半天才如实道:“角楼外头有人看守,内阁藏了暗影。” 我道:“你若撒谎……” “我所言句句属实!”此人情绪过激,刚要挣扎起身又被扣押的人摁回地面。 我不再询问,收回目光背过身去,微微偏头对李胤使了个眼色,李胤会意,旋即手起刀落,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霎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血溅了李胤一身。 “敏王的人向来不可信。”我瞧了瞧染血的衣角,陡然想起什么,抬眼对李胤吩咐道,“你现在去东郊领兵,速度越快越好。” “这把匕首为令,速去速回。”我将焰丹赠我的短匕交给李胤,对方收好匕首纵身上马,立即朝东边的方向赶去。 我望着李胤消失的身影,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无头死尸,而后领着剩余精锐一齐前往西边角楼。 八角楼有数层高,门口立的四名门守当即被乱箭射死,精锐破门而入自前方开路,纷纷亮出手中明晃晃的长刀,蓄势待发,哪知环顾四周阴森清冷,扫过七层楼阁竟空无一人。 直至顶楼,踏上阶梯,忽然从四方现身的暗影成了拦路虎,眼看就要刀剑相交,我立即开口让前方的人都退了下去。 隔着不远的距离,帘后坐的正是敏王。 我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是早就知晓一般,轻飘飘地说道:“既然有心请我来,何必刀剑相对。” 敏王抬手间暗影皆退了回去,我则从容走进屋内掀开帘子。 敏王瞧我如赴宴一般平静,不禁弯起嘴角说道:“你比吾想象中的聪明许多。” 他又瞟了一眼我染血的衣摆,大概能猜到一二。 而我与敏王正面交锋的并不多,从前父皇还在时总因顾及皇家颜面,瞻前顾后,只要不威胁到江山社稷,都会让他几分,我可不一样,敏王若妄想从我这儿钻空子,那他算是寻错人了。 “既然那人是你故意安排如此,故意想叫我发现,又故意引我来,何须拿焰丹做要挟?”我于他对边而坐,语气带着不快,“擅自劫走天子可是重罪。” 敏王心如明镜,他比我更要知晓其中利弊,他走的是一条只许成不许败的死路。 “不若陛下对吾起杀心,吾也不会出此下策。”他义正言辞地说,“吾都是为了自保。” 他见我未吭声,眯了眯眼,追忆道:“当年赫国天子就应该选你为太子,真是如此,赫国也不会亡国。” 赫国会亡跟敏王脱不了干系,我自然不想听吹捧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敏王啧了一声:“可惜了。” 他故意调着我,执着杯子品茶,慢吞吞地说:“可惜了一块好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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