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不碍事。”我命令道,“你快去!” 富鹭盛的第二碗我也一口仰头饮尽,喝完倒也不是立马见效,到了下午身子便撑不住逐渐变得乏力无劲儿,面色不好,唇色浅,脸色也苍白,时不时伴随几声咳嗽,眉头拧得紧,当真有模有样。 “我就说……咳咳……柳太医他……咳……”我笑得实在难看,没说几句话就咳嗽起来,富鹭眼底流露出心疼,扶我靠在床头,替我垫好枕头。 他说:“殿下何须强撑着喝下两碗,这东西效果这样猛烈,我怕会伤到殿下的身子。” 我顺了口气闭眼道:“父皇身边那几个老太医,各个都是精明的主,想骗过他们的法眼,不严重点容易露出破绽。” 说完我又开始咳嗽,富鹭给我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我握着杯子眯着眼,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去……去把我病了的消息散播出去……咳咳……让,让父皇知晓……” 消息一传开,果真父皇当晚便亲自来看望我,颖贵妃也吓坏了,她没见我咳得这般厉害过。 颖慧瞧我这番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坐在床边紧握住我的手,父皇则站在身后神色凝重。 颖慧声音哽咽,峨眉拧紧,一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儿下午突然就说身子不舒服,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今年夏季忽冷忽热,前些日子又突然下暴雨,淼儿淋了雨,身子受寒还吹了风,一下子就病倒了。” “他本就身子虚,这要是往后再病了……” 后边的话噎在喉咙里,颖慧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般,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颖慧握住皇帝的手,转身就伏在他身上哭。 皇帝安慰道:“咱淼儿福气好,会没事的,明日从朕手里挑几个机灵会伺候人的奴才,好生照顾淼儿。” 我咳嗽地要坐起来,内侍监急忙上前扶我:“父皇……咳咳……儿臣……” 皇帝安抚过颖慧,命奴才带颖贵妃回屋歇息,他坐到床边拉着我的手,命内侍监把门关好,屋里点上炉子。 “手这样冰,身边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人的?” 站在帘子外的富鹭一听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脑袋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我艰难道:“父皇……不要怪富鹭……咳咳……不是他的错……” 皇帝表情都不禁柔和许多:“淼儿还是少说话的好,父皇叫太医按时煮些治咳嗽的药,淼儿也要忌口,近日清淡饮食,吃什么都让太医过一遍。” 他摸我的额头:“怎么还在发热?” 他立马吩咐内侍监把常给他看诊的太医给叫来,我搭着皇帝的手,摇头道:“不劳烦父皇……母妃召过太医……” 皇帝扶我靠在他肩上,摸了摸我的脸:“瘦了。” 他叹了口气:“父皇原本想带你们去江南游玩,就当去散散心,怎想你忽然身子抱恙,捏着手腕子也没几两肉,瘦的父皇心疼。” 那可不是,为了能以假乱真,我故意连着好几日就喝了点汤羹,颖慧问起我就说没胃口,再服下柳太医的药,别说父皇,我自己都要信了。 我垂下眼睛,睫毛颤了颤,低声道:“都是儿臣不好……没照顾好自己……” 我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一头乌发披在肩头,衬得一张脸是越发瘦小可怜。 皇帝作罢:“江南之行再说吧,明日父皇亲自去赫山寺为淼儿祈福,愿淼儿早日康复。” “多谢父皇……”谢恩的话脱口而出,我捂着嘴咳嗽两声,皇帝轻抚我的脊背替我顺顺气,我抬头看他,声音恹恹,“天色不早了,父皇也回去歇息吧……儿臣有些犯困……” “也好,淼儿早些休息,需要什么尽管同父皇说,莫要委屈自己。”皇帝起身扶我躺下,替我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拉下幔帐,一切妥当他便转身拨开帘子走了出去。 走前皇帝瞥了跪在地上的富鹭一眼,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说富鹭失责,护主不力,罚富鹭二十大板,不准哭喊,喊一声加一杖。 我霍然睁开眼盯着上方,手心攥得紧,额头硬生生冒了层冷汗。 这哪里是怪他失责,拐弯抹角,皇帝分明在怪罪富鹭叫人杖毙宫婢之事,那几个宫婢是父皇安排进来伺候颖慧的,说是伺候,其实就是安排入殿的眼线。 可富鹭听从于我,没我的命令他也没胆量轻举妄动,如今我病了,皇帝不好指责我的不是,只能借着他人磨磨我的性子。 我闭了闭眼,竟不知是药效的缘故还是气急攻心,头痛得很。
第20章 富鹭也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太监,他身子骨哪里受得了二十大板,当初我鞭笞他,他硬撑到十六鞭就不行了,足足养了半个多月才见好,这次恐怕不知要躺多久才能把身子养回来,只怕会落下什么病根。 动刑的侍卫皆是皇帝身边的人,下手毫无分寸,一杖落下去将富鹭打得口吐鲜血,当即把宫婢吓得脸都白了。 不多时那宫婢回来向我描述实情,说富鹭被打得浑身是血,只怕再打下去就要保不住性命。 我一言不发地闭着眼睛沉着一张脸,偌大的殿内透着股诡异的死寂,无人敢说话,蓦地,我抓起桌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碎,奴才婢女顿时跪了一地,我捂着头颅只觉得这一阵火气发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 柳太医确实再三提醒我那方子要少用量,可也没告诉我用完会头痛,犹如千万只蚂蚁往头颅里钻,又如一根根钉子硬生生定进脑颅中。 有奴才斗胆要上前扶我,我此刻怒火难消,反而一把将那奴才推开,叫他们都滚出去。 起初装病的目的是为了不去江南,眼下干脆外称自己病重,不便见人。 可我头疼,疼得厉害,忍到半夜疼得在床上打滚,抱着枕头捂着脑袋,将自己捂得满身汗水,可半点也削弱不了那分如蚁食颅的疼痛感。 挨到后半夜借着安神香小睡了几个时辰,睡也睡的不安稳,又被噩梦惊醒,醒来陡然看见床边坐了个人,屋里暗看不清他的脸,只借着从窗棂踅摸而进的月光,依稀瞧见是一道人形的影子,我霎时心头一惊,立即喊了一声谁在那儿? 那人喊我七弟,再定睛一瞧,竟然是太子赫远,我脸色白,做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太子殿下……” 赫远似笑而非,他伸手摸我的脸颊,拿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试:“头还疼吗?” 他声音很轻生怕再吓到我似的,试完还替我盖好被子,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垂下眼睛盯着被褥,点了点头,他又说:“听说七弟身子不适,我一回宫就心急想要来看你,一时间忘了时辰,七弟早就睡下了,我不忍心打扰只得坐在一旁安静地守着。” 他解释道:“并非有心惊扰七弟。” 他说完又要摸我的脸,我稍稍往后边躲了躲,赫远的手顿在半空,须臾又贴着我的侧脸滑了下去。 我蹙着眉头闭上眼睛,手心攥紧被褥一角,仍旧一声不响地低着头,赫远凑近了些,鼻尖都快贴到我脸上:“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二哥医术虽比不得柳太医,但也略知一二,兴许能帮七弟诊治一番。” 夜深人静,屋里除了我和太子也没旁人,显然对方是找准机会来的,不消想,门外看守的太监已经被太子屏退换成了他的人。 “谢太子殿下关心,我都好了,没有不舒服。”我闭着眼没看他,心底只想躲得再远一些,不愿他碰我,就差没把厌恶两个字写在脸上。 “七弟脸色如此憔悴,脸上也瘦了一圈,还是莫要强撑的好。”他亲昵地牵住我的手,好像同我关系很要好似的,我心头一阵反感,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开。 赫远神色未变,可再一抬眼,恰好对上这人漆黑的眼仁,平静如水,仍是一张寡淡的面容:“七弟好像一直都很怕我?” 他说的好无辜,仿佛两人真有什么误会一般,可对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误会,太子那点龌龊的心思光想想便令人恶心。 我道:“是太子殿下多虑了,如今不同儿时,再胡闹总归不像话。” 而我这么一说,赫远越发不依不饶,有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可七弟待五弟同儿时没什么两样,对二哥却疏远又防备,二哥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七弟不高兴?” 我讪笑着摇头道:“太子殿下说什么呢,二哥没有做错什么。” 不等他回应我又道:“今儿我真的累了,天也晚了,我想再多歇息会儿,太子殿下劳累了一天,也应当好生休息。” 赫远岂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可他未表态,也不打算要走,沉默地盯着我瞧,看得我头皮阵阵发麻,总觉得这太子性子阴暗扭曲,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七弟。”他扣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抚着我的头发,如此一路往下轻抚,手指碰到我的肩膀上握了握,“七弟累了,是该好生休息……” 他语调轻缓,说的不紧不慢,竟是提着嘴角笑了起来,屋子里未点灯,幽微的月光漏在他那半张脸上,像极了夜里索命的恶鬼,下一秒就要露出森白的獠牙开始剥骨抽筋。 他话锋一转,眉眼弯了弯,凑到我耳边提起从前送我的那份生日礼物:“不曾想七弟命人将画本还了回来,我还以为七弟会喜欢呢……” 我冷下脸抿着嘴,瞳色深,垂头盯着他胸口上绣的精妙绝伦栩栩如生的四爪金蟒,莫名觉得嘲讽,自己的亲哥哥给自己的亲弟弟送那样一本露骨的东西,还抱着有违伦常的心思。 至于江南之行,又不知太子打的什么鬼算盘。 “我喜欢什么?”我冷言道,“太子殿下若是自己喜欢,不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个儿多看几本,也没人敢拦着您。” 既而我又嗤笑地说:“只是您看的时候也多注意点身子,别耽误翌日的早朝。” 话音刚落,赫远不知怎地忽然笑了,我却拉着脸表情越发冷漠,赫远笑声轻浮,语调都变得戏谑起来。 陡然间他像变了个人,掐着我的下巴将我抵在床头,他掐的用力,硬生生捏红了一块皮肉,我吃痛想去推他,他又扣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动弹。 他伏在我耳畔说:“赫淼,我就喜欢你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那高傲轻蔑的眼神,看谁都跟看蝼蚁似的。” “可你又能装多久,能忍多久?”撕下伪装,他眼底透着兴奋,强势地抵着我的身子,“亦是七弟在掩饰自己那不可言说的秘密……” 我瞪着他,胸口起伏不定,强压着怒火,生硬的说道:“太子殿下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赫远恶劣地揉我的嘴唇,我偏过头去他便钳着我的下颚又拧了回来:“七弟一个男人生成这副模样,莫说从前的潇贵妃,想必这三宫六院里的妃嫔美人,也比不上七弟来的让人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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