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把书信放进篓里,朝老和尚恭敬回了一礼就告辞了。 但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门外两个读书人的对话。 一眉目清秀,着泛白青衫的人向同伴问道,“你说我要是写信约三笔墨花见上一面,他会见我吗?” “不好说,隐居高人都不喜见人,哪有那么容易让你见到?” “哎……真是可惜了,要是能拜他为师,我此生必定无憾矣。” “好了,等他回了上次的信再说,也许他也觉得你是同道中人,愿意出山指点一二。” “要真这样就好了……” 这两个人说着话,见阿旺走出来,都齐齐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小步。 阿旺目不斜视跟他们擦肩而过,心里存着事,脚上也呼呼生风,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寺庙门前,山路七拐八弯,待两个读书人再望过去也没再看见阿旺的人影了。 “这是什么人?”两个读书人都不由自主问出了口。 他们都惊奇了,就是城里的大官似乎都没有刚刚那个人的气势那么吓人,像是生来就执掌生杀大权的贵人,但又穿着朴素,还背着篓子,违和极了…… 一柱香的时间,阿旺就回到了草屋,见大门紧缩还以为陆景明丢下了他,匆忙打开门,直接进了里屋,这才发现陆景明在床上睡得正香,整个人像冬眠的小动物一样裹成了一团,脸睡得扑红。 阿旺不安的心忽得就安定了下来,他感觉他心里有一角突然塌了,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去勾住了陆景明的一小撮碎发,嗅到了熟悉又欢喜的香味。 自从镇上买了被子回来,他就没跟陆景明睡一张床了,也有一阵子没见过陆景明的睡颜了,阿旺蹲在床边看着陆景明纤长的眼睫毛,一下子就入了迷。 睡梦中的陆景明忽然梦见了一只正在他的面前,盯着自己的巨大体型的老虎,他明知道是在做梦,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恐惧,惊慌失措,拔腿就要跑,却被老虎一个扑身就被压在爪下,动弹不得。 害怕中意外对上了老虎那双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对兽瞳,而此时金色的瞳孔中映出了满面通红,双目带泪的自己…… 陆景明愣住了,一时竟是大着胆子摸上了老虎的眼睛,老虎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和手背,又伸出舌头舔向了他的脸。 就在陆景明以为没有危险的时候,老虎眼里的光泽变了,闪过一道危险的红光,爪上的力重也跟着加重了。 陆景明骤然反应过来想要逃跑,可老虎的一只前肢踩着他的腰,他动不了! 老虎急不可耐,一个低伏的动作,咬向了陆景明的侧颈。 炙热的雪夜和滚烫的呼吸,都在刺激着陆景明的感观。 这只是一个梦啊,可陆景明心里莫名就是涌上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挣扎着想要逃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梦境不随他意而变,他越想逃还越逃不掉。 老虎的绒毛擦过细腻的雪白肌肤,引起了主人的一阵颤栗。 陆景明从未有过这种反应,恐惧和快感交织,失去身子控制权的无尽沉沦,吓得他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 现实中又直接就对上阿旺给人压迫感的鹰目,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坐了起来又呆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阿旺担忧地从一旁拿了块毛巾给陆景明擦额头的细汗,察觉到空气中骤然变浓的香气透露着不安和害怕,轻拍着陆景明后背柔声安抚道,“做噩梦了?” 陆景明吁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你蹲在这做什么,吓死我了。” 陆景明揉着眼睛下了床,走出门去打了一勺水,直接往脸上泼,好几下才彻底清醒过来,安慰着自己备受刺激的小心脏。 阿旺跟着走了出去,先把篓里的信拿给陆景明。 陆景明接过信,满头问号,“这么多?看来这附近求学的读书人还是很多的。” 阿旺自个琢磨着事情,突然明白陆景明在做些什么了,“论学讲道的信?” 陆景明笑道,“也不算是,就是他们求学路上有些疑问,托方丈问我罢了。” 阿旺眉间郁色又加了几分,平常事情已经很多,陆景明竟然还给自己找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累吗?” 陆景明也不瞒阿旺,“方丈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方丈接济我,我现在恐怕还难能在村中生活,小事而已。” “前年官府本来想拆了桃花寺,方丈就求我想办法帮忙。这桃花寺之前上香的人并不多,我给他出了个法子,顺道重新书写了匾额和对联,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许多人……” 阿旺看见陆景明狡黠的眸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关于桃花寺的传说多半也是出自陆景明之手,略有些好奇, “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 陆景明说的是实话,他编桃花寺传说的时候没花什么功夫,故事一下子就从脑子里冒出来了,感觉就像他亲眼见到过一样,也许他还真的遇见过故事的主角。 阿旺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听见这个答案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去整理草药了。 陆景明则是拿着信件走回里屋,撑起窗户,还是感觉很昏暗,又点燃了一小支黄色的蜡烛,在木桌前开始读信。 他觉得他以前应该参加过科举,对科举比一般人要更加了解,不管是学术还是生活问题,他都能指点一二,同时还能想起很多事情,所以他做这件事,一是为了寺庙的名声,二也是为了找回记忆。 这些学子也是有趣,问的七七八八,问什么的都有,有问考场情况,有问考题作答方法的,还有问考试当天穿什么衣服的,陆景明看得好笑,拿起右手边简易的毛笔,笑着在信上写上他的回复和祝福。 阿旺在外院,抬起头正好能看见陆景明嘴角噙着笑,无比自信的模样,在暗色的天空下却若自带着一圈光晕,不似凡尘中人。 他的心怦怦怦跳了起来…… 草大夫绝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第7章 村中谣言 不知道从谁先开始传的,说草大夫其实生性放浪,以前不知节制,现在伤了身体才装得一副清白模样,其实骨子里浪得很,连村长捡回来的野男人都忍不住勾引,现在草大夫跟那个人早就暗通款曲,孩子都有了。 对这种说话…… 陆景明嗤之以鼻。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情,就算他是个地坤,到底还算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其他男人什物,这些人可真会想,也有够闲。 陆景明不以为然,阿旺却是没法不放在心上。 村长分给陆景明的田地离他们住的草屋有些距离,需要穿过半个村子,到山的另一头才可以看见。 阿旺来了以后就一手揽下了这些活,路上就经常会遇上村里的人,对村里的消息也知道得很快,当然也就知道了流言。 毕竟在村这种小环境,房屋密布,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哪家夫妻吵架,隔壁邻里就都听得见声响,什么都瞒不了人。 这也是陆景明决定搬到偏僻河边的理由之一,他晚上出门方便一下都有人在背地里怀疑他是不是意图偷窃,看上他们屋里的财物,陆景明觉得好笑,但也懒得辩解一二。 世上分化成地坤的人不多,但大多是相貌阴柔的男子,身子不好或者虚弱不堪,根本没有办法像其他男子一样做农活,在靠田地营生的村子里,定然是被村民瞧不起的存在,再加上每两个月还会迎来雨露期…… 在世人眼里,坤君估计跟秦楼楚馆里面的娼妓一样,只能以色待人,而且还命薄。 话说回来,他,陆景明到底为什么会分化成地坤? 变成坤君还是很糟心的事情,他现在一面要解毒,一面还要预防雨露期,难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景明苦了一下脸,闭着眼把黑乎乎的药汤一口饮尽,把空碗塞给阿旺,叹气道, “太难喝了……” 阿旺眉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皱着,这会听见陆景明这么说,眼眸里浮上了担忧之色,“药还要喝多久?” “可能要喝一辈子了。” 陆景明对阿旺笑了笑,转身就去收拾药箱了,徒留阿旺站在原地颇有些幽怨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陆景明被盯着怎么可能没有感觉,不由地感觉脸有些热,实在受不了了,转过身看见阿旺的模样,以为他还在为村里流言的事情气愤,便道,“好了,别生气了,赶快收拾一下,跟我去村长家一趟。” “去做什么?” “村长旧疾犯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陆景明刚准备拿起药箱,阿旺就一个箭步上前接过了药箱,“我来拿。” 陆景明点了点头。 阿旺一只手就轻松拿起了药箱,背起药箱,把碗放到木桶里,就用眼神示意陆景明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陆景明,“…………” 如果不是在大河里面泡太久,又中了不知名的剧毒,他的身子应该没有现在这么虚弱,不会连个药箱都要人拿…… 两个人出了门,没走多久,迎面就遇见两个抱着洗衣盆的妇女。 两个妇女本来聊着天笑着,一见陆景明和阿旺就脸色大变,慌忙往一旁避开他们两个人,像是生怕陆景明跟她们打招呼一样。 阿旺脸上没什么变化,拳头却是悄悄地握紧了,而陆景明就在他身边,更是感受到了空气里信香的变化。 越发浓厚的酒香,似是要将人吞没。 两个妇女虽然感觉不到信香,但是能感觉到危险,顿时瑟瑟发抖地往旁边又退了几步,害怕地用盆子挡在了身前。 陆景明觉得自己被阿旺影响了,本来他觉得没什么的,结果心里噌得一下冒出了火气,浮躁不安以及愤怒…… 陆景明骤然回神,没好气地拍了拍阿旺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的手背。 “冷静一点,控制住你的信香。” 阿旺一愣,见陆景明眉眼间不悦,心情瞬间就变得有些沮丧,“好……” 陆景明以为自己语气太凶了,阿旺也是好心,为他感到愤怒,他不应该用生硬的口吻去命令阿旺,连忙补救道, “那什么,气过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阿旺压根没犹豫,“嗯,都听你的。” 陆景明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很奇怪,有些别扭,但又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索性暂时就不想了,领着阿旺快步往村长家走去。 那两个妇女见他们走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回头看了看陆景明和阿旺的身影,转过头又继续说起话来。 陆景明和阿旺到村长家的时候,出乎陆景明的意料,很多人都在,甚至陆景明还看到了镇上的官差和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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