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张了张嘴,随即要出口的脏话被自己压了下去,硬邦邦道:“讨论战资分配。” 赵宸贺看着他:“那我更得进去听一听了。毕竟我带着朝廷的禁卫军和兵部的一半人。不远万里来到咱们西北,眼下打赢了仗,有好东西不分给我点儿,这说不过去吧。” 大刘瞪着他,手谨慎的放在了刀柄上:“打仗你又不在,打完了你回来捡现成的吃啊。” 赵宸贺瞥了一眼他的手,没说话,宋礼明硬邦邦道:“他不在我在。昨夜我们死了两百多个人。你给补吗?” 大刘朝着他嗤笑一声:“那是你们蠢,你指挥的不行,仗打得烂。自己干不了,现在来找我们的茬。” 宋礼明气道:“冲锋的时候你们站中间,我们打头阵,撤退的时候又是你们先撤,我们断后。仗打完了分东西了,你们在那挑挑拣拣,没有我们的份儿。凭什么?!” “凭你是京都来的狗。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一个混吃混喝的文官,跑我们这儿,混吃混喝待两年,回去之后好升职往上爬!” “你,”宋礼明快气疯了,把袖子一撸就要动手,“老子在京都横着走,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大刘的声音更大,扯着嗓子:“草,你就是个靠爹的废……” “咚”一声响,赵宸贺按着大刘的头撞在门边支着木框上,打断了他的骂声。 “干什么!”小刘急道。 大刘头晕目眩地撑起身,还没睁开眼,紧接着又被按着后脑勺砸到了地上。 大刘只来得及一声“草!”,半张脸都被按进了沙土里。 赵宸贺按着他脑袋,好脾气的笑了一声:“吵架就吵架,怎么还骂上人了呢。我看你是没改。” 宋礼明看赵宸贺的眼神好似看到了当初从天而降救自己的云成,闪着崇拜的光芒。 不等他上手,帐篷哗啦一掀,王老将军从里头跨了出来。 他绷着一张脸巡视现场,最后将视线定在赵宸贺身上。 赵宸贺无奈的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小刘从他手里去抢人,赵宸贺也不执拗,松开手后还拍了拍手里的土。 “都是一家人,吵什么架嘛。”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大刘,“我弟弟年轻不懂事,吃了亏只知道偷偷哭。我不一样,我最喜欢看别人哭,尤其嘴欠的人。” 大刘要往上冲,被小刘死死拽住了。 赵宸贺转过脸,对着王将军道:“王老,这事都有错。要罚一起罚,要打一起打,我没二话。” 王将军视线锐利,死死盯着他。 “气性别这么大嘛。”赵宸贺还笑,哼了一声道:“京都一手的消息要不要呀?”
第56章 二月初九, 天昌帝丧仪完毕。新的为期三月的宵禁重新开始,夜晚的京都重新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当中。 禁卫军裁剪了许多人,一入夜, 皇宫内更是寂静。 云成身体刚刚好转不适合移动, 也为了宋太医能时时查看,因此仍旧住在偏殿里。 云成清醒的时常长了些,于是找了些书来看。看完之后百般无聊, 又寻找一些积年的旧折子看,借此消磨时间。 太上皇对他这种爱好不置可否, 只在看到床边同膝盖齐平的厚厚一摞书之后,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 “当年我决定退位,于是从你大哥,你, 还有景复当中选中你大哥登基。”太上皇大刀阔马坐在他对面, 一开口带着浑不在意, “因为景复太小, 你当时又远在庆城,权衡之后禅位于你大哥, 同时嘱命于他, 让他把你从庆城接回来。” 云成手里按着书, 靠在床头安静听他说话。 “你大哥当时应得好, 但也足足迟了一年才将你召回。”太上皇倚着桌子。手里架着半杯茶, 说话的间隙里喝一口,“我知道他怎么想的,无非是想稳固根基, 怕你威胁到他的皇位。这点你就不如他。” 他顿了顿, 又说:“当然你也不差。聪明, 也够狠心。” 云成微微垂着眼:“我只有舅舅一个家人,大哥要杀他,以防万一,我不能冒险。” 他的嗓子没有之前那么清亮,每说话的时候很重的嘶哑声。 “重感情,挺好的。”太上皇说,“我爹和你爹是亲兄弟,最终也手足相残。这个皇帝当年我差点就做不成。你大哥和你十几年没见,感情不深,你要杀他,他要杀你,动起手来都不留余地。” 很难说太上皇远在庆城时听说了多少朝堂的事,也难说他是否存在让这两兄弟相斗的私心。 毕竟每一任皇帝手里都曾沾过无数鲜血,踩着至亲骨肉上位眼都不能眨一下。 云成默认了他的说法。 “当年我让你大哥登基,是看中了他有景复这个嫡子。”太上皇看着他,视线中带着审视,“景复还小,以防万一,下个月十五号,你登基吧,景复还是太子。” 云成沉默稍许:“难保我以后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到时候景复的太子位不好说。” 太上皇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紧接着他就笑了一下:“你会有孩子吗?” 云成生出一种被他看透的错觉。他想起赵宸贺,如果自己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那他恐怕会在西北待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太上皇了然地笑了笑。 “当皇帝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他补充道:“宸贺也说,你天生就是这块料。” 云成一顿,看向他。 太上皇又笑了:“你大哥登基的时候,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便让赵宸贺留意储君,如果景复少年老成,就由他继位,如果你教养的好,就由你继位。现在看来,他夸的不错,你确实挺好的。” 云成还没回过神,赵宸贺一直在他思绪里头跑,把他好不容易冷静下去的脑袋又搅合得疼起来。 远在门边一声不吭的宋太医写好新的药方,交给宫人去煎药。 他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太上皇远远望了他一眼:“好啦?” 宋太医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他五官看起来甚是冷淡,好似天生不爱笑。 但太上皇全然不在意,他站起身走过去拿药箱,神态自然地提在手上,对云成道:“这两天我们就走了,你好好养身体,宋太医只外借这一次,你自己机灵点。” 云成点点头。 太上皇想了想,又说:“上一代的恩怨跟下一代没关系,你爹造反,挨不着你们兄弟,所以我当初留着你们。同样,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也挨不着景复。你懂我的意思吗?” 云成顿了顿,又点头:“懂。” 太上皇眯起眼,那种高高在上的随意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果你以后生不出孩子,景复就是你最后的退路。不要动他,在你有子嗣之前。” 云成更多的时候是从传言中听说过这位太上皇执政之时是怎样的雷厉风行和唯我独尊,除了最后这句话,相见多日云成都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威胁和敌意。 他不怕他,只有敬畏。 云成哑着嗓子说:“我知道。” 太上皇满意地点头:“你大哥是个废物,还好你不是。” 他转身挑起门帘让宋太医走在前头,他则提着药箱跟在后面。 门边站着的秋韵要替他拿,被他满脸不悦地避开了。 目送太上皇离开,秋韵进来重新整理云成看过的书。 云成脑子里被赵宸贺搅地一团乱麻,他隐约明白,赵宸贺离开京都时频繁的信件大约是送到了太上皇的手里。 许久烛火发出一声爆响,云成揉了揉额角:“秋韵,你后悔吗?” 秋韵停下动作,静静地伫立片刻,继续把书码放整齐:“不后悔。” 云成眉眼之间没有丝毫的变化。 “原本我打算,如果我登基,就把妙兰册封为后。”他看着秋韵,静静地说,“妙兰想要回庆城,她走后,我会册你为后。” 秋韵手上的书掉在地上:“王爷?” 她有点不知所措:“我……” 云成咳了两声,继续说:“名分我可以给你,但是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他想了想,停顿一下,才说:“凤冠和玉如意,也不能给你。” 凤冠最能代表皇后身份,其次就是放在正殿之上红绸之下的玉如意。这是一位皇后的象征,也是一位皇后的底气。 但秋韵完全不在乎。 她从小苦着长大,后来又成了忠勤王府的废棋,她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苦尽甘来的一天。 “您……您不嫌我曾经是忠勤王府的人,在您身边摇摆不定?” “我说过,你很聪明,我喜欢你。”云成说,“你当初为了我放弃一些东西,我总要给你补上。” 秋韵匆忙间低头,眼泪掉在了地上。 她当然知道云成的嘴里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云成重伤未醒时她曾经想过自己的退路,但是不甘心。 云成活下来,就等于救了她的命。 “我愿意的,主子。”秋韵仰起的脸上沾了眼泪,带着哭腔,“我发誓,我对主子,绝无二心,誓死效忠。” 云成抬抬手,像第一次为她擦干眼泪那样为她拂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云成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在最难的时候毫无反手之力,总希望有人能救自己。” 赵宸贺又跑到他心里扰乱他的思绪。 云成接二连三的想起他,不管是白天看书时,还是深夜的梦里。 他频繁的在脑海中见到他,因此更加的思念。 秋韵仍旧低低啜泣,云成的思绪把她拉回现实,自己却好似跟去了遥远的西北。 · 将军府既没有因为陈阔的倒台而变的更加颓废破败,也没有因为天昌帝的驾崩而突然间繁华起来。 云成从门处慢慢走进来,院内寂静地一如往日。 秋韵扶着他路过那片冬季凋零的小药田,路过锈迹斑斑的药炉和不知受过怎样风吹雨打显得灰突突的罐子,推开书房的门。 沈欢坐在书桌后,见到他进来眯了眯眼:“来了。” 秋韵搀扶着他坐在椅子上,随后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天光无声地从昏黄色的窗纸上照进来,模糊的棱格投在沈欢面前的书桌上。 他不知几个日夜没有睡过,以至于眼中血丝遍布,额角碎发横生。 “我以为要再晚几天你才能来。”沈欢说。 黄色的光照着云成的脸,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气色。 “太上皇不走,我没办法杀陈阔。”他松松靠着椅子说明来意,腰间没有带着他的不离身的刀,“你知道的,陈阔是太上皇小时候的伴读。” “猜到了。”沈欢眼中浮现出厌恶,冷冷道,“他走了吗?” “上午刚走。”云成说,“不要急,等他离京,我一定会把陈阔的人头交到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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