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推开门,带领着两个端着洗漱物品和食盒的侍女进来。 云成开始洗漱,耳边听见瓷碗轻轻磕在桌面上的声音,秋韵把擦脸巾送到他手边,一边说:“昨夜里这样凉,爷怎么还开窗了。” 云成不欲解释,道:“刚开的。” 他漱完口,坐在摆满早点的桌旁,不及说话,秋韵就解释道:“厨子是新来的,摸不准您的喜好,各样都做了一些,看您喜欢什么,以后再逐渐添减。” 云成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用料很足的粥。 “可以。”他说,“坐下一起吃。” 秋韵犹豫了一下,坐在了他对面,但是没有动手。 云成把筷子推给她:“你用,我只喝些粥。” 秋韵望着他。 云成停顿一下,还是解释道:“没胃口。” “那奴婢叫厨子明日换点别的。”秋韵说。 云成不置可否,没再添话。 他吃饭很快,几乎几口就喝完了粥。秋韵要给他再盛,被挡开了。 看上去他脸色有些恹恹地,眉间隐约能察觉出来倦怠和心情不好,似乎昨夜没睡好。 “你慢慢吃。”他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说,“我上朝去了。” · 赵宸贺想要再睡一会儿,但是梦里都是昨夜混乱的场景。 他还记得自己在紧要关头的心悸,还有爽到颤栗的时刻按住云成说:“停一下,我缓缓。” 云成怎么说的? 他似乎是说:“快点完事,我还要回家。” 赵宸贺所有的事主动权从来都握在自己手中,无人胆敢忤逆。昨夜完全相反,他默许甚至纵容云成寻找、摸索,放肆的摇动。 一半的快感都变成了被人公事公办的差事感。 云成早晨走的时候,还给他一种恩客睡完就走的既视感。 爽倒也是真的。 直到现在他身上都仿佛残留着那股若即若离的香味,总在不自觉的时刻散发出来,剥夺、侵占着他的鼻腔和思绪。 赵宸贺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把奏章扔在江夜怀里。 江夜收起奏章,连忙叫住他:“爷,这刀……” 赵宸贺站住脚,偏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托着的刀。 这刀赵宸贺见过拨出来的样子,十分窄俏,就连刀柄都是细长的,看上去轻盈而薄情。 跟云成那个睡完了就跑的简直一个死样。 他盯着那刀,恍惚之间变幻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那眼中一贯的兴趣和玩味似乎并没有因为得到而消亡,反而更加盎然了。 江夜摸不住他的想法,捧着刀站在原地。 半晌赵宸贺才将视线一收,抬腿迈下台阶:“放好,不要交给任何人。” 江夜当然知道“任何人”指的是谁,利索的将刀收起。 赵宸贺头也不回地补充道:“他自己来要也不给。” · 云成今天行动得快,抵达大殿外的时候,官员只来了三五个。 云成松了口气,站在靠后的地方看风景。皇宫的墙太高了,宫外的树枝长不进来,因此看不见皇宫里风的模样。 大殿外的人逐渐多起来,即便如此也没有喧哗的场面出现,只偶尔几声交谈,也是压低了声音的碎语。 云成先是看到沈少府跟着在朝堂上存在感不高的太尉来了,两人远远站在边上,不跟他人一伍,互相之间也不交谈。 沈少府抬眸的突然,云成来不及收回视线,冷不丁跟他对了一眼,不由一愣。 沈少府远远的露了个笑出来,朝他点了一下头。 云成不好太“独”,也跟着回了一个,认下了这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 赵宸贺姗姗来迟,最后一个才到场。 他一直穿过文武百官,站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御史大人早上好啊,”他好脾气的跟后方的中丞打招呼,“季大人今日吃早饭了吗?” 御史中丞季择林看到他嘴角先抽了抽,然后一甩袖口,用同昨日参奏时一模一样的声音硬邦邦道:“赵大人也好。” 赵宸贺憋不住笑,偏头的时候泄露出一二分,被云成捕捉到了。 什么人啊,云成心道,御史台都要调侃。
第14章 云成收回视线,想起来早晨背过的内容,再去看满目朝臣,便自动划分成了界限分明的几大块。 长鼓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站直身体,依次进入大殿,迎接新一天的朝会。 昨夜的寒冷未消散,天昌帝落座之后,大太监给他披上了一块轻裘。 季择林当即就跪:“皇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虽冷,往后只会更冷,寒冷能锻炼人的体格,激发人坚定的意志力。皇上登基刚满一年,就如此畏冷贪暖,臣以为不妥。” “臣也有话要说。”赵宸贺顶风而上得很快:“既然中丞不畏冷贪暖,为何上朝还要坐马车来,怎么不下地跑,岂不是更能锻炼身体。” 季择林瞪了他一眼,赵宸贺眉间一动,格外谦虚地朝他一点头。 “皇上!”季择林不理他,抬头控诉,“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倘若朝堂之风由此引领,那往后人们有袄的穿袄,有毯子的裹毯子,朝堂之上岂不成了安乐窝了。” “这话叫人听不懂。”赵宸贺仍旧站在原位,只是略挺直了身体,两袖之间扇出来的风都显得不怀好意,“一年四季皆有更替,难道非得冬天挨冻,夏天受热,才算是好风气吗?” 他言之凿凿,眼皮都没抬起来:“那为何朝廷要下发冬夏两套官服,又不见季大人冬天的时候穿夏天的,夏天的时候穿冬天的,因为季大人贪图安乐吗?” “你,赵宸贺!”季择林火大的站起身,没等说后话,就被御史大夫打断了:“择林。” 季择林蔫下去的也很快,态度恭谨唤了一声:“阁老。” 御史大夫站出列,弯着因为年迈而无力的腰身,目视前方道:“皇上身体不安,朝臣则内心不安。季大人忧心皇上龙体,态度言语却过于激进。还好皇上眼明心亮,能看穿他的心意。” 此话一处,任谁都能听出门道。 天昌帝盯着他头顶片刻,脸色晦暗不明。良久才挤出一个笑来,“阁老说得是。” 他取下轻裘,递给大太监,斥责道:“往后不许带来大殿。” 一时间大殿内噤若寒蝉。 赵宸贺第一个出声,将安静打破:“这样么,既然轻裘是福公公带过来的,那福公公该罚。” 捧着轻裘的福有禄什么都没说就跪在了地上。 “朝廷上下一体同心。”赵宸贺继续说:“季大人言语激进,也该罚。” 御史台一同看向他,连带着站在后头不远处的云成。 赵宸贺脊梁挺的很直,面上一点紧绷的神情都不见,袖袍都表彰着随口一提、大公无私。 朝臣各怀鬼胎,一半的人已经抬头悄悄去看天昌帝的脸色。 天昌帝没什么反应,掩唇咳了两声,看了云成一眼。 云成便出列道:“福公公是贴身伺候的人缺不得,不如轻拿轻放罚些俸禄,以作警醒将功折罪。至于季大人……微臣是新人不便说。是御史台的人,不如由御史台商量个章程出来。” 这一下由罚不罚,变成了罚什么。还得罚的有水平,不能徇私作了。 御史台众人一齐转头去看云成。 云成无辜地同他们对视,眼神纯洁而胆怯。 天昌帝这时才道:“御史台说吧。” 御史台一齐皱眉,互相对了一下眼神,御史监察宋礼明在阁老的注视下站了出来:“季中丞无心之失……” 话未说完,就被赵宸贺打断了:“算御前失仪了吧。” 他声音不高,甚至眼神也没分过来一瞥,但这句话太重了,御史台的人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 宋礼明犹豫了一下,没跟着一起跪,表情看上去格外的踌躇和不忍心。 “虽勉强算得上御前失仪,可季中丞本意是担心皇上龙体,出发点是好的。”他赶在其他人再次开口之前说,“不如罚俸一个月,小惩大诫。” 说完他立刻去看赵宸贺,没看到他有张嘴的迹象。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一个清透年轻的声音“咦”了一声。 云成疑惑地问:“昨日朝会时,微臣并没有失仪,就被罚了一个月俸禄。怎么季大人失仪了,还是罚一个月呢?” 宋礼明没防备他会开口,匆忙间抬头去看阁老。 阁老已经带头跪在了地上,御史台的同僚们都看不清表情。 “罚三个月。”宋礼明说着一顿,可能是想起来昨日赵宸贺刚被罚了三个月,接话道,“再多抄写罪责书。” 罪责书记录过从开朝以来犯过的所有罪,其中还详细记载了每一罪发生的前因后果,足有半掌厚的一大本。 所有人心照不宣——罚抄罪责书不是惩罚,而是羞辱。 天昌帝的脸色果然缓和了。 他久不答话,宋礼明便把力度往下降:“皇上仁慈,爱护朝臣。那罚三个月,再在家思过三个月?罪责书就不写了。” 天昌帝喉咙一顿,咳了一声止住了。 肩上轻飘飘地,没了保暖的轻裘,凉意便铆足了劲往身上钻。 他沉吟道:“就如监察所说。” 宋礼明这口气梗住了。 其余御史台的人脸色一瞬间都十分精彩,但是也没法恳请减轻,因为是御史监察官自己提的。 季择林脸色苍白地去看宋礼明。 宋礼明慌张极了,眼神疯狂在解释:我是想说重点,让皇上消气,谁知道皇上不还价一口答应了?? 季择林去看阁老,只见阁老虽然神情严肃,但是仍旧沉默。 他脸色苍白地埋下头,手指用力扣着地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臣领旨。” 云成余光去看赵宸贺,只见他事不关己的站在原位,整个人坦然而板正。 他想起昨夜的他,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玩味,似乎在欣赏新得到的把玩趁手的小物件儿,又仿佛要把自己看穿。 朝堂上的风从殿外刮进来,席卷所有人的衣角。 季择林跪在地上,衣袍整齐地摊开来,他深吸一口气,撑住了自己。 “臣要参,将军府与陈太尉从往过密。”他说。 福有禄仍旧跪在一旁,御史台的人也尚未站起身。 天昌帝盯着他。 季择林道:“前日下朝之后,陈太尉跟沈少府一道走了。” 不少人用眼角斜过去看那两人,云成眼鼻观心,没跟着一道观望。 “昨日陈太尉更是直接上了沈少府的马车,今早又一起来上朝。”季择林诘问,“不知道二位同进同出是要去哪里,私下密谈的是国事还是家事?” 天昌帝终于移开视线,看向沈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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