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高喝着祭祀的步骤,帝后已然跪下,云川翎也不得不跪,云川棠给予云川翎的免跪特权,只免帝后,不能免祭祀之礼。 直直跪下,膝盖却未接触到冰冷地砖,云川翎在礼官高声诵念祭文时偷偷摸了摸,膝下是一个软垫。 云家祖上帝王众多,光是念完名号都要半个时辰,没有这软垫,回府总是要腿痛许久。 云川翎没有回头,低着头想着玄远。 虽然是个十分不羁又不懂礼数的江湖人,但有时其实也十分心细。 祭礼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云川翎起身时,胳膊被人轻扶一把,顺利地站了起来。 祭祀本就是祭拜祖先,须得心诚,若让人看到软垫…… 起身后,云川翎急忙低头,方才跪过的地上却什么都没有。 祭祖之后,云川棠还要与云川翎一起祭拜父母,允王府一早备好了一应礼数,只等帝后驾到。 王府离皇宫不远,因云川翎受封瑞王又不肯搬离,明宣帝便下令扩建,如今已然十分气派。 王府正北是后门,允王在时与王妃同住最中间的主殿,向阳一侧并立两处院落,云川棠未继位时住离主殿最近的一处院子,云川翎则住稍远的一处,院落出门便是偌大的花园,翠竹种了十余种,皆是允王亲手为王妃栽植,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竹林环绕之处,有流水,有小桥,皆是精雕细琢,雕梁画栋,即显富贵,又十分雅致。 云川翎在正门外等候,三月末,正是杨絮纷飞的季节,云川翎闲不住,望着眼长街,便偷偷捉着手边飞来的杨絮,捉到总要捏扁,然后团了团弹出去。 幼时云川翎初见杨絮,总觉得好看好玩,缠着谭竹便要用杨絮做棉袄,谭竹疼爱幼子,便命人捉了许多,可做出的棉袄不经压,也不保暖,用手一拍就扁了下去。 自那之后,云川翎才知杨絮中看不中用,如此不结实。 长街上依旧看不到御驾的影子,云川翎抿抿唇,发了片刻呆,玄远眼神追逐着云川翎,眼中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原来,这才是原本的小殿下,活泼,爱玩,也爱笑。 又等了片刻,没等来御驾,却等来急匆匆的秋莲。 “瑞王殿下,陛下和君后,在殿内等您。” 秋莲跪在地上,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出去取了些供奉的香油回来,听到殿内有人说话,却不想来的居然是圣上与君后。 云川翎凝眉,脚步匆匆地往允王寝殿走去。 春日好景,在从前,谭竹定会在午后小憩之后为自己画一幅画像,云逸舟定会在画上题字,云川棠从宫中回来,定会带上一些宫内的糕点,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舒心惬意。 留着父母的寝殿,便总是觉得,他们还在。 殿内,云川棠抚摸着殿内的杯盏,心中亦有些怀念。 “哥哥!”云川翎步履匆忙。 “翎儿!”云川棠笑着起身,迎了出去。 “怎么没见御驾?”云川翎站定,还是照旧向万崇宁行礼。 “祭拜父母是家事,纵然我如今万人之上,却也还是父王与母妃的孩子,御驾浩浩荡荡,母妃从前便不喜喧闹,不想扰了她清净。” 牵过云川翎,云川棠抬手捏了捏他清秀的脸。 “几日不见好似胖了些,可想通了吗?” 云川翎看了眼一旁的万崇宁,见他背着手,脸上无甚表情,才开口道:“有哥哥劝慰,好多了。” 云川棠将人搂进怀里抱了抱,疼爱不已。 “你自小便是如此,总爱藏些心事。” 正殿保留下来,偏殿便作为供奉所在,兄弟二人连同万崇宁一同祭拜过后,又一起在花园闲逛。 云川棠也捉了杨絮,提起从前的旧事。 “翎儿幼时极爱追逐这些杨絮,母妃还为此给翎儿做了个杨絮小袄,可惜杨絮实在不中用。”云川棠笑弯了眼,将手中一团杨絮丢了出去。 “若是父王母妃还在,定不舍得他们的小翎儿总是忧思啼哭。”云川棠擦掉云川翎脸上的泪,轻轻捧着他的脸。 “翎儿还有哥哥,不哭了。” 云川翎点点头,吸了吸鼻子,任由云川棠为他擦泪。 时间还早,云川棠自继位以来甚少有空出宫,今日御驾未随,云川棠又心疼弟弟,便提出带云川翎出府去玩。 “从前翎儿最爱吃城南铺子里的杏肉果脯,哥哥也许久未吃,想念的紧,带你去买可好?” 摸着云川翎的头,云川棠兴致勃勃地提出。 “陛下,近日丹突异动,宫外……不安全。”万崇宁反对道。 “可是我真的想去……”云川棠回过头看万崇宁,语气里带着些不合帝王身份的娇气。 万崇宁被两双眼睛盯着看,云川棠微嘟着嘴,目光灼灼,自是十分期盼,云川翎却是十分胆怯,连对视都不敢。 “好吧……”万崇宁无奈。 马车一前一后往城南而去,云川棠坐在马车上,倚在万崇宁宽厚结实的怀中,把玩着他腰间一块玉佩。 “翎儿还是怕你。”云川棠轻声道。 万崇宁脸贴着云川棠的额头将人搂紧,一言不发。 “当年是翎儿救了你,便是为了这份救命之恩,你也该对翎儿好些,他是我的胞弟,这世间唯一的血亲了。” 万崇宁冷哼一声,并不赞同。 “我知是他救我,救命之恩自会再报,可我之心,从来就只有你,嫁你为后并非为了万家,而是一心为你。” 云川棠闻言放下手中的玉佩摇摇头,无奈轻笑,又握住万崇宁的手。 “你心我如何不知,我也知道你为避嫌当年之事,总与翎儿不亲,可你已然是君后了,大嵛唯一的君后,该是心胸宽广的,不必对翎儿如此苛责。”云川棠凑上前亲吻万崇宁的脸颊,一国之君,竟像在求他。 “翎儿年幼,虽是娇惯着长大,却也极为懂事,他为了替我挡下锋芒,这些年一直故意挑衅元襄,虽然元襄已死,可我总觉得……翎儿遇刺,与他脱不了关系。” 轻拢住云川棠的手,万崇宁没有说话,但态度明显软了些,云川棠这样求他,他自是难以拒绝的。 “翎儿是真的将你当成嫂嫂的,自然也无非分之想啊。” 万崇宁对上云川棠泛着波光的眸子,点点头,勉强同意了云川棠的话,将人抱坐在腰上,掠夺唇舌,许久才不舍地缓缓放开。 “棠儿,你总心疼别人,便由我来心疼你,可好?”万崇宁声音低哑,唇贴着云川棠,流连至耳侧,含住滴血的耳垂,生生叫帝王软了身子。 都城中,皇城位于正中,东西两侧各是皇族居所与禁卫所在,北侧是皇家御园,只有城南除少数官员府邸外便是平民居所,热闹非常。 城南有条街,专卖各种小食,清明人多,马车进不去,云川棠便命人将马车停在借外,带着云川翎与万崇宁步行去找果脯铺子。 大约是今日帝后都在,玄远并未现身,也未钻进马车,云川翎坐在马车中觉得无聊,只好绞着手指玩,所幸路程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第5章 刺客 下了车,云川棠下意识去牵云川翎,但伸了手,又才发觉不妥。 翎儿已然长大了,不是从前那个总爱跟在哥哥身后,去哪都要牵着抱着的小娃娃了。 云川棠收回目光,似乎看到不远处,年幼的自己牵着年幼的弟弟,笑闹着往前奔跑,身后是执手跟来的父母,笑看着他们。 “棠儿。”万崇宁察觉到云川棠的情绪低落,将人揽了揽。 “无妨,走吧。” 果脯铺子在街道正中,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万崇宁护着云川棠,身后跟着云川翎。 大约是习惯了玄远日日晃在眼前,今日此人不在,云川翎总是心内不安。 鼻尖有食物香味飘过,云川翎嗅了,觉得香,却还是难消心头莫名的紧张。 街上人流如织,云川翎不自觉地攥紧衣袖,四下张望。 快到果脯铺子时,令云川翎不安的东西果然出现了。 两侧商铺的瓦檐上,明晃晃的刀闪着万崇宁的眼睛,几乎一瞬间,万崇宁就已将人护在身后。 黑衣刺客来势汹汹,形成合围之势向三人逼近,云川翎看了眼被万崇宁护住的云川棠,抬脚便往反方向跑,街上的人都慌忙逃窜,一众粗布素衣之中,云川翎格外显眼。 刺客似乎没有料到帝后二人会出现,分了神片刻,还是直冲云川翎而来。 风声渐近,云川翎心内绝望,只觉得今日怕是要交待在这里,闭了闭眼,脚步也慢下了下来。 刀剑磕碰,玄远飞身而来挡下一剑,抬手刀光剑影间,黑衣人被划开喉管毙命当场。 玄远揽住云川翎的腰,云川翎很熟练地将人抱紧。 “殿下,闭上眼。”玄远的声音伴着风声传入耳中。 云川翎将头埋在玄远胸前,像个刚破壳的小鹌鹑一般紧缩在玄远怀中,听着耳边的刀剑声,一再收紧手臂抱紧玄远。 禁卫军得令前来时,地上只余一人被万崇宁砍掉手臂,在血泊中挣扎。 玄远丢了剑,背着身挡住万崇宁的目光,将人摸索了一番,确定云川翎只是受到了惊吓,才让开身。 “翎儿!”云川棠急急跑来。 禁卫军护在二人身侧,热闹的街道已然没了喧闹,满街肃杀。 “可受伤了?方才吓死哥哥了!”云川棠也将人摸了一遍,确认无碍才后怕的将人抱在怀中。 自继位成婚以来,很少这样抱着幼弟,此时情难自抑,实在是吓得不轻。 云川翎说不出话,脑袋靠在云川棠肩上,身体颤抖着,被云川棠抱着,嘴巴瘪了瘪,好半天才落下泪来。 “翎儿不怕,哥哥在!”云川棠像幼时一样哄着幼弟,全无一国之君的威严。 万崇宁用剑挑起那刺客的下巴,要他说出背后主使,到那人只是笑,却不肯说一句话。 这边云川棠哄好了云川翎,那边的刺客也断了气。 万崇宁冲云川棠摇摇头,二人便心知肚明。 几个月前的刺客就是这样,半点特征也无,唯一相同,就是只想取云川翎性命,但云川翎不喜朝堂,不爱担职,唯一与人发生争执,也不过是从前故意刺激元襄,但元襄伏法,元家人早已发落,再无翻身可能,又如何能有这般权势雇佣这些刺客呢? 万崇宁依旧还是买了许多果脯来,云川棠哄着云川翎吃了些,在禁卫军的掩护下安排回宫。 “你前几日说丹突异动,之后探子来报,说南月襄王北贤渊失踪半年有余,会不会……” 回宫的马车上,云川棠眉头紧锁。 “二弟传来讯报,丹突确然有异动,但边境却只是多了些乱民,他已派兵时刻防备,这些年,南月与我们还算和睦,那北贤渊向来都是行踪诡秘,若南月想战,以北贤渊的性子,倒也不必数次刺杀,更不会屡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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