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安全的,燕齐血海深仇,元稷安会把所有燕国人都挂在城墙上,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动摇军心者,斩——” 还没等那人说完,慕容平一下令,就被左右侍卫拉下去了。在这个关口,所幸赤隼来了,他带来了突厥骑兵,暂时稳住了众人。安排好战事,等他回到府中时已是半夜了,淅淅沥沥下起冷雨来,晏修不在房中,也不在床上。府内没有多少侍女,问了一圈都说不知,慕容平有些慌了神,连伞都不撑,满院子找起了晏修。 “修弟,修弟,你在吗,你去哪儿了?” 这曾是锦州某位富商的院子,慕容平对此并不熟悉,偏偏院子又很大,走了两圈便迷路了,他在花园中晃悠着,呼喊着晏修的名字,突然一粒石子落在他的脚边。他打着灯笼转悠着,这才看到假山后露出的青色衣袖,他连忙冲过去,在灯光下,晏修沾着雨水的长发蒙蒙的,浑身也都湿漉漉的,晏修一直待在这儿淋雨,慕容平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像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吓得我,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晏修转头看了看天上,慕容平说:“晚上下雨了,无星月可赏。” 晏修却还是在痴痴地看着,慕容平揽着他的肩膀,将披风遮到他的头顶,替他挡住了雨,与他盯着暗淡无光的天空,看着那些不在的明月星辰,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记得小时候,太后薨逝了,她平日最疼爱你,每次进宫啊,都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准备许多点心,我沾着你的光,也是吃得走不动路,被父亲骂了好几次。”慕容平轻叹道,“给祖母送葬途中,你问我人死后会去哪儿?我说每个人都是一颗星辰,死后会回到空中,那是我为了安慰你才那么说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但是晏修一直都相信,慕容平望着天空,也开始相信了这个谎言,每个人都是一颗星辰,坠落,升空,一段艰苦的旅途。 “你看着天,是在想谁?父亲,母亲,妹妹,还是豫川,其他人?” 晏修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中写下:“若我杀了他,你就不会有如今的困境。” “原来你都知道了,也是,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慕容平苦笑道,“就算你我皆是星辰,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挨着,留下来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带你回家去,我们的家。” 他们就这样挨着,盯着黯淡无光的夜空,雨滴变成了淡淡的雨丝,墨色天空逐渐变成了深深的蓝色,云层的轮廓也变得虚幻模糊,时间流过,一切都在消逝,就连过去的记忆,都慢慢化成了虚幻的泡影。 当日出的第一缕光照从云层透出时,慕容平再度听到了晏修的声音。 “兄长——” 慕容平惊讶地看着晏修,他的确重新开口说话了,露珠在他的发梢,眉间,微微一笑就落了下来。 “你能让我骑大马吗?” 虽不知他是何意,慕容平答应得很快,“这有什么,我还没老,能背得动你。” 接着慕容平在他面前俯下身来,他则很自然地骑在慕容平的肩膀上,两只手绕在他的脖子上。 “走咯,看花灯去了。”
第82章 身外之物 赤隼走进王府,先是听到一阵欢声笑语,转过回廊,只见晏修骑在慕容平脖子上,手中拿着树枝挥舞,慕容平背着他不停转圈。东方祇月站在廊上,静静地望着他们玩闹。 赤隼打了声口哨,问道:“哟,你们在玩什么呢?你的病好了?”。 “在骑大马,你要不要玩?” “怎么玩?” 晏修挥了挥树枝,像拿剑比划了两下,笑道:“就是这样,背着人打架,你要不背着道长来玩吧。” “好啊!” 说着,赤隼朝东方祇月走去,吓得他连忙抽出一道符,赤隼在走廊台阶下,就是走不过去。 “哎呀!真没意思!”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慕容平见他欲言又止,便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赤隼看了一眼晏修,他似乎已经没事了,开口道:“还不是战事?少则五日,多则十日,元稷安便会来,不管怎么样,你们得死守城池,我带人去切他的粮草补给,别听他们胡扯,长城几个关口的守将可没撤呢,说是有三十万人马,最多才一半。” “那就有劳殿下了。” “按我说打什么打呀,有什么好打的?干脆你与元稷安单挑得了,省得我这儿麻烦。”赤隼盘着腿,百无聊赖地手指缠着两根草玩,晏修打趣说他才是天下无敌的萨满将军,战事都得靠他,做个法就能让元稷安束手就擒,若是兄长去单挑,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别来这些虚的,抢来的物资都归我,还有西边那几块被元稷安抢走的地盘,也记得给我。” 连早膳都没有吃,他们便骑马去军营中了。晏修与东方祇月依旧留在府内,侍女端上的早膳十分简单,只有几个馒头与豆汁,晏修问她有没有其它吃的。 “陛下吩咐过,从今日开始,城中粮食统一分发配额,就连陛下府中也不例外。” “知道了,没事。”晏修漫不经心地拿调羹搅着豆汁,不吃不喝,只是看着早点,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没赤隼说的那般轻松,元稷安这次是像条疯狗一样,不顾一切地撕咬过来,他在恨我。他心里怀着恨意,执念太深,连和谈都做不到了。” 东方祇月问:“你要做些什么?” “我还想要见他一面。” “元稷安不会听你的,反而你会有危险。” 晏修眼中似有泪光,他站起身来,遥望着云层下的日光,慢慢随风飘摇着消失,云层像一层白色的鬼影摇曳,晏修接着说:“其实来这儿之前,我已经决定好了,我无法再看到这座城池被屠戮,如果他心里依旧有恨,那便让它消失好了。” “我明白了。”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三千世界,皆为身外之物;浮生若梦,过尽无悲无喜。” 在东方祇月眼中,晏修的心境澄明,似乎不再会因为任何事感觉心痛,晏修对他一笑,令他感到陌生,那是一个新的世界。 元稷安的军队势如破竹,仅仅五日后,先锋铁骑已驻扎在了河对面,使者送来了劝降书,慕容平看也没看,将劝降书撕得粉碎。晏修站在城墙上,看着十几里外的树林里升起狼烟,稍后已直接到达了城墙下,被慕容平一箭射穿了头颅。 “修弟,你并不擅长行军作战,回去吧,守城之事交给我,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晏修已听了许多遍,此时,慕容平看到晏修的眼神满是悲哀,从中流下一行眼泪来。他知晓了一切,慕容平知自己无法隐瞒,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慕容平等着他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慕容平揽过他的肩,轻轻抱了抱他,他在微微颤抖着,慕容平也一样抖着。 “你在害怕吗?”晏修问。 “也许我们都会死,这么多年来,不管有意义,还是无意义,死了倒也无所谓,能见到我们的家人了,修弟,我若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城中有条撤退的地道,东方道人会带你离开的,千万不要来找我。”慕容平笑了笑,一滴泪落在他的发丝中,“实在太没面子了,让你看到我尸首分离,被挂在城墙上暴晒。” “我也害怕,抱紧我一些,不过一想到死了会变成星辰,就没那么害怕了。” 在城墙上的阁楼里,慕容平将他紧抱在身下,他的气息,如神秘的幽兰一般,不合时宜地飘在充满铁锈味的地方。晏修像只乖巧的小动物那样贴着他,细声呻吟,手指滑过他的肩胛骨,他顿时像着了火一样,在肌肤上,在体内都燃烧着,像星辰一样燃烧着上升、坠落,晏修轻吻了一下他的胸口,那儿留着一道旧疤痕。 晏修没有回去王府,而是一直待在城墙上,看着幽州铁骑逐渐靠近,当慕容平看到他们已驻扎到了河岸边,准备起来渡河的战船,他才从城墙下来。 “兄长,我会像以前那样,继续保护你的。” 大战来的那一日,战船刚下水,元稷安只见晏修远远坐在对面渡口处,身穿纯白的孝衣抚着琴,命士兵停下号角,他听到了幽幽的流水之曲,琴弦中没有痛苦,只有平静,与河水流动的声音一样,静静地流动着。慕容平在城墙上也望见是晏修,惊得令人都放下涂了火油的箭。 一曲未完,从他的嘴角流出血来,滴在了琴弦上。他的手指也抖动起来,琴声逐渐微弱下去,最后只剩河中淅淅的流水还回荡着。
第83章 你回来了 皇弟慕容修死了,死在复国的第一年。 齐国人走了,以前的燕国人,重建了自己的国家。 “兄长,我身上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慕容平跌跌撞撞跑来,将他抱在怀中,他还在不停地流血,连眼中的泪都化成了血泪,慕容平擦了满手血,不敢看向手心,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兄长,我会保护你……保护你的国家,你还记得小时候约定吗?” 此时,慕容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缩在他怀中,像孩子小小的身体。他当然记得,晏修坐在他肩上,说以后若兄长为王为将,他则为谋士,不管出什么事,他都会出谋划策保护他的。 “不!傻子,何苦要这样?” 与此同时,元稷安从一只小船下来,还未靠岸就跳下水来,岸边的水依旧很深,他被船夫拉了起来,呛了许多水脸色苍白,腿下软绵无力,湿漉漉地爬到了晏修身边,抢过他的手握在怀中,晏修微微歪头看了看他,挤出一丝笑意着说:“你不会游泳,别急。” “我来救你,跟我走!” 晏修又是吐出一口血,那件白色的孝衣上身都被染红了,瞧着元稷安的眼中涌出泪水来,晏修摸了摸他的眼睛,滑过他脸上的旧伤,“你恨我……” “我不恨你,我只是恨自己无能,什么都保护不了,晏修,这次让我救你吧。” 晏修点了点头,“答应我,放过我,放过所有人,也放了你自己,好好活着。” 待元稷安同意后,晏修的手才慢慢垂下来,将头埋在慕容平怀中,最后声气虚弱对他说道:“这次……我,我不能陪你,我要留这……” “晏修!你起来!你答应要我救你的!晏修——” 他逐渐听不清元稷安的吼叫了,身体因毒发而痛苦地颤抖扭曲,可他的面容却始终淡泊,似乎宽恕原谅了一切,闭上了双眼。 在元稷安率兵进京城的前一日,元怀安颂了一日经文,剃度皈依佛门。他放走了所有飞鸟,除了一本书与两盒围棋,他什么都没有带走——那是晏修第一次教他背的《盐铁论》,以及最后一次下的围棋。鸟儿们围绕着他盘旋着,发出哀鸣声。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7 首页 上一页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