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与母亲死了,当真都是你做的,是吗?” 晏修点了点头,元若安恍惚站立不稳,握着面前的刀,手心流出血来,眼泪也扑簌簌落下,“我们曾那么相信你,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晏修没有做什么解释,径直走了出去。此时的马市都由元稷安的骑兵给控制了,不管是突厥人,还是齐人,都跪在道路两侧接受检查,三人则被关在了囚车里,后面押着一连串伪装的突厥商人,均是面如死灰。赤隼知元稷安对待细作的手段,不停地拍打着囚车,对一旁戴着纱帽斗笠,骑在马上的元若安喊道,“阿若,马都是我教你的,看在这些日子情分上,你把其他人放了,他们没用,押我便是了。” “放不放不是我决定的,兄长说放,才能放。” 就隔了些日子没见,元若安判若两人。赤隼耍赖又是说了一通,元若安再也不理睬他了。另外两人也是神色凝重,他自觉无趣便也闭了嘴,靠着囚车睡了过去,直到王府,依旧没有醒过来,像睡死一样过去,和东方祇月一同被关进囚牢中。 另一边,晏修则是再次见到了元稷安,他瘦了,没有任何笑意,微垂的双眼发红,脸上多了几道北方寒风凛冽留下的细纹,显出几份颓势,坐在庭上主座,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晏修背着一把剑,侍卫呵斥他携带兵器觐见,晏修偏偏不肯交出那把剑。元稷安认出,此剑乃豫川所持的浮生若梦,不逼他交剑,令其他人都退下。 晏修低着眼睛,依然不看他,当他摇摇晃晃走来时,晏修解开系带,拔出了那把剑指着他。 “刚见面就拔剑?这把剑啊,据说不见血可不能收。” 元稷安步步紧逼,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胸口抵上了剑,晏修盯着剑锋,也没有后退。 “你是来刺杀我的吗?来呀。”他继续走上前,剑尖一滴滴血落在地上,晏修抵着剑时手臂颤抖,一闭眼,任由那把剑刺了些许,睁开眼时,对着他流下两行泪水。 “为什么不杀了我?这就是你折磨我的方式吗?我杀过许多燕国人,甚至你的书童,差点杀了你的兄弟,你是来复仇的,为何独留下我……来呀,刺进去,你们兄弟俩就完全赢了。” 晏修沉默着,在完全刺穿他的胸口前,他想到豫川胸前贯穿的伤口,最终还是松开了,他拿不住剑,那把剑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如风吹起风铃时摇晃不已,晏修看了一眼挂在檐下的风铃,它们兀自响着,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论这宅子的主人换成了谁。元稷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抱住了他。元稷安的血很热,穿过衣衫,粘在在他的胸口上。越抱越紧,晏修几乎要在他的怀中喘不过气来,他怀着怨恨,在折磨他,晏修没有挣扎,自然而然地承受这一切痛苦。 “这次我不可能原谅你,你可以烧了皇宫,斩了父皇,可是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元稷安质问着他,眼泪晏修心底连痛苦都没了,只有一片苍凉的虚无,无法说出一句话,手心轻轻擦去他的泪水,被元稷安抓着手腕摔在了地上。他这才发觉晏修不会说话了,愈发悲愤交加,蹲下身扶起他来,撑着他仍旧骨折包裹的手臂,眼中多了一丝温柔,但他始终迷茫,愤怒,这些情绪在一起,似乎要将他撕裂。 “殿下——”他身边常随的校尉在门外唤元稷安,显然是有急事,元稷安想了想便让他进来了。校尉急匆匆地走进厅堂,拿着一封谕旨,“陛下有旨将要禅让皇位,陛下将出家为僧,只是有三个条件。一是不开战荼毒百姓,二是归还幽州,三是放了慕容修……” 话还未说完,元稷安将圣旨撕得粉碎,冷笑道:“我为何要答应他的条件,灭了慕容氏余孽,入主京城,他难道以为我做不到吗?” “殿下,北线事急,陛下不光给您传了圣旨,在此之前,已传旨意给慕容平,愿意将故土归还,人心浮动,锦州恐怕要守不住了。” “荒唐至极!祖业迟早败在他元怀安手中!传我旨意,锦州谁敢退,诛全族。” 元若安也跟着走了过来,劝说他:“如今安定人心为上,六哥向来心善,不愿生灵涂炭,兄长不如就答应他吧,终究是名正言顺,否则背上反贼之名,对兄长日后施政治理大有隐患。” “我将你接回来,不是说这话的,下去。” 元稷安暴怒如雷,又将阿若等一众人等都赶了下去,晏修始终在一旁冷冷地望着他。他将他推到地上,身上的火一点就着,撕开他的衣衫,像野兽一样啃食着他的血肉,从他身上听到高潮时最绝望的呻吟声。 “你觉得我可笑是吧,想杀了你,又偏偏下不了这个手。” 晏修起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元稷安看到他写道:“为母复仇,天经地义。” 这激起了元稷安更深的怒意与不甘,慕容平说过的话,像刀一样隔在他的心口上,那些无法消除的血海深仇,不知晏修曾是怀着怎样的情感,在他们身边伪装。他顿感浑身剧痛不已,抱着头晕倒在地,这幅血肉之躯,终究是母亲所给,他知道,这些痛,晏修都经历过,甚至无法麻木,一想到便承受着她的痛苦,在这世上苟活下去。 “来抱我一下好吗,我身上好疼……” 被刺过的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来,晏修走到他身边,用帕子沾着药敷了上去,抚摸过他的眼睛。他如同一个孩子哭了起来,哭累了,便睡去了。陪了他一会儿,晏修心里空空的,豫川的剑沾着擦不去的血迹,更加深了一分,他收起剑,靠在他的臂膀上。元稷安累了,他也累了。 元稷安养的两条大狗在门口大叫,惊醒了他们,晏修走到门外,正见元若安被一个侍女挟持而来,那侍女一瞪两条狗,它们立马收了声躲在了晏修身后。 “晏修,你和其他人快走,我来殿后。” 虽然是个侍女,但晏修一看她的眼神,便知她是谁。 “放开我,兄长,救我!救我!” 一箭从晏修身后射出,侍女听到声响,脑袋一斜,那一箭只射下她一只耳朵来。
第81章 无星月可赏 元若安本要回房,途中被一个侍女劫持了。 “阿若,对不住了,带我去找你兄长,快去。” 她的语气凶横,元若安吞吞吐吐地问:“你……你是谁?” 此时元若安惊恐万分,那侍女的手劲奇大,她挣都挣不开,用尽全力咬了两口,侍女将她抵在柱上,手腕压着她的脖子。 “别闹,去把晏修跟我的人都救出来,我放了你。”见元若安因喘不上气而满脸通红,侍女慢慢松开了手腕,说道,“以前都是用动物,被你折腾这遭,还是第一次用人的身体,出什么事我可不管,缓过来就抬脚,走。” 从那双微微透着琥珀色的眼眸里,元若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即便换了身体,赤隼还是像野马一样,横冲直撞地胡乱冲来。周遭侍从更是无人敢拦,他带着元若安,直接就到了元稷安所在的厅堂,赤隼躲过他那一箭,又是顺势一拉,将晏修也带到了自己身边。 元稷安眼睁睁晏修与妹妹都被这个奇怪的侍女带去,脚下晃了几步,身上醉意醒了大半,又是搭弓对着侍女,他实在是醉得不轻,再加上火气上头,这一箭下去,没射到赤隼,反而射中了刚进门来的侍卫。 “兄长,你醉了,你放下弓来!” 元若安从未见他这么醉过,以往的他,即便喝醉了,依然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如今却萎靡不振,她一边难受,又怕他伤到了更多的人。元稷安不听她的话,又射了一发箭,只射散了侍女的发髻。直到晏修挡在他们二人面前,元稷安瞪着他,忽然大笑不已,将弓箭丢在一边,解开腰间佩剑,拔出明晃晃的一把剑来。 与此同时,从门外冲来许多突厥人,叮叮当当的一路刀剑声,原来不知是谁传开赤隼已劫持了燕王兄妹,王府内军心大乱,被俘虏的人们纷纷冲进内院来掩护赤隼。元稷安身边反倒只剩了几个侍卫,他们正要冲上前去杀他时,却被晏修拦住了,晏修对赤隼摇了摇头,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可缠斗,撤!”赤隼对元稷安说,“我要出城,给我准备车马,走了就把你妹妹放了,说到做到。” 如此他们便挟持着公主出了城,元稷安带着骑兵跟在死死跟在后面,到了城外后,那些突厥人忽然间过了个山路便不见了。元稷安带的人马迷了路,转了好几圈,忽然看到元若安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山地上。元稷安下马将她扶起来,她脸上的泪痕未干,一头扎在他的怀中。 “刚刚东方道长设了阵法,想必他们已经走远了,兄长,是我没有用,若非是我,他们也不会逃走。” “回去休息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没事就好。”他将阿若抱到马上,望着黄绿交杂山路的车马印记,对校尉传令道,“本王要马上点兵前往锦州,拔除慕容平与突厥人,速战速决。” “兄长,不可,如今皇位才是首要的事,六哥软弱,众人皆是虎视眈眈,万一其它人捷足先登……” 元稷安将一顶斗笠戴到她的头上,打断了她的话,“来人,送公主回去。” 从斗笠的白色纱檐下,元若安看到铁骑脚下的尘土高高飞起,也许,皇位对兄长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有恨。 另一侧,晏修在赤隼的护送下回到了锦州。慕容平很少这么高兴过,他回来的几日,除了日常事务,慕容平就待在家中,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一直说到了晚上,晏修无法说话,只是听着他的话,一边焚香烹茶,偶尔点点头,大多数时间,茶香袅袅,他都是盯着瓷碗中随着沸水上下沉浮的茶叶发呆。 “以后不用担心,既然你回来了,你的病慢慢养着,都会好起来的。” 晏修的目光呆滞不动,几乎丧失了全部的生命力。慕容平顿了顿,提到了这些天极力想避开的名字,“是不是相比于我,豫川更像是兄长?就算别人靠近你,你总是下意识回避开来,别再这样了,事情马上就会过去了,要不我送你去突厥,到时候接你回来……” 晏修立马摇了摇头,同时,有人在屏风后唤了两声“陛下”,这个时辰打扰,显然是有紧急军情来报,慕容平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安抚晏修先去休息,他则出门与众人议事。 多日来前线战事不利,虽然锦州关口的守将按照元怀安的圣旨投降了,但元稷安来势汹汹,三十万兵马压境,他已是赌上了全部身家,一连收回了慕容平占据的好几座城池,势在平定辽东。这些事,慕容平不让任何人告诉晏修。 很快,元稷安便到锦州了,若是让他拿下锦州,就会兵败如山倒,完全断绝了南下复国的可能。城内人心惶惶,众将不安,百姓也有出逃的,甚至有人建议放弃未稳的锦州,回到北方便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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