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皆是宇文之势,太子的援军不到,皇宫必然守不住,一旦打进来,烧了皇宫趁乱逃走。” 竹枝低头领了命,正要退下时,晏修的目光仍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等着晏修的命令。 “还有,活着。” 竹枝惊得眼皮微跳,愣愣地看着晏修,再一眨眼,不经意间落下了两行眼泪,竹枝咬得牙齿噔噔作响,说道:“宇文氏杀人放火,当年连屠城十余座,公子,奴才早已是没有家的人,死了还是活着并不重要,请公子放心,奴才不会再做懦夫了,就算死……” “没关系的,人人都有恐惧之事。” 晏修揉着他的脑袋,在泪眼中,晏修的面容出乎意料的温情,竹枝心里很清楚,到这地步已没有任何恐惧,往前走,不是生便是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宇文氏并不可怕,竹枝,你只是怕那个时刻,那是你还小的时候,他们杀了你的家人,没人能保护你,你很害怕,可你不是以前的小孩了,不要再怕了。” 他忍不住伏在晏修的肩上大哭了起来,问他:“公子,你说陛下在辽东能复国吗?” 晏修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拍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抱歉,我亏欠你了,你的朋友们,雀儿,甘棠,还有许多我不知道名字的人,我都没有帮你们,答应我,不要去送死了。” “公子不欠我什么!我不找元稷安报仇便是了……” 说着,竹枝感到手中被塞了东西,是他的贴身香囊,好奇地打开香囊,里面只有一张看上去很旧的飞燕符纸。 “拿着,实在有危险便撕碎这张纸,会有人来救你的。” 竹枝心细眼尖,一眼便认出这东西的来头,更是肝肠寸断,双手颤抖着将香囊举到了头顶,“公子的救命符,怎么能给奴才?” 瞧他推脱的样子,晏修却不在意笑了起来,顺势双手扶着他的肩,将他往外推了一把,说道:“莫同我浪费时间了,我自有法子,而你粗粗笨笨的,胆子又小,跑不脱反而连累我,拿好了。” 说罢,晏修转身径自离去了,竹枝目送着他的背影,眼中凝着泪水,视线依旧模糊不清。他想到与公子初见之时,仿佛也是这番情形,他独自坐在渡口旁的蒹葭丛中钓鱼。周围的渔民都说晏氏公子很怪,每次钓上来的鱼,不论多少都会放回河中。竹枝顺着湖岸走去,江风一吹,芦花便如雪般散开,他看不清他的身影。 还没等竹枝开口,晏修看到他在水中的倒影,先行问道:“慕容平派来的人?一个小书童,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呢?” “殿下常夸奴才心细护主,定能照顾好公子生活起居,另有一武艺高强的侍卫也在路上了,奴才们一定替殿下保护好公子。” “真的吗?” 当着他的面,晏修随手一放鱼竿,脱下靴子,紧接着便往水中一跃,瞬时就消失在湖水中,只剩几圈绿色的涟漪,竹枝更是目瞪口呆,连忙脱去外套,也跟着往水中跳去,慌忙寻了一圈却不见晏修人影。 “在这呢。” 他听到声音,等他再度浮到水面时,只见晏修已坐在了那渡口的木板上,翘着脚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竹枝回到了岸边,他记着慕容平叮嘱过二公子身子弱,将外套披到他湿漉漉的背上。 “公子,你真是吓死奴才了,水里冷,别把身子弄坏了” “早就坏了,死了就埋了。”说着,晏修笑了起来,将鱼竿与鱼篓等一同都抛给他,裹紧了外袍说,“水性不错,留下吧。” 竹枝一直望着,直到晏修消失,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囊,擦去了泪水,再一抬头忽然见到了多日不见踪影的豫川,站在刚刚晏修的地方。 “公子,并非以往我想的那样。” 豫川从他手中接过符纸,叹着气说:“他总是一个人,虽然他什么都能办到,其中辛苦非常人所能及,这次,让我们也帮帮他吧。” - 另一边,晏修走到朝堂上,宫中只有几个守宫将领与臣子于此等着太子议事,正焦急地踱步,一看到他进门便围了上来,顿时刀剑出鞘,将晏修抵在中间。 “乱臣贼子当伏诛。” “我知道你们心急,可杀我却急不得。”晏修不紧不慢地说着话,“首先,太子殿下为国之正统,在下对太子殿下之心日月可昭,外面那些人,才是乱臣贼子。” “一介妖臣!谁不知你挑唆太子殿下与侯爷!胡说八道,来啊,拖出去斩了,这事就平了,臣等得为殿下清君侧!” “想得美,一个都不准跑。”晏修大笑着拍了拍手,与此同时,副统领拿刀架着一个套着麻布头套的公子走来,他取下头套,众人一看,竟然是小侯爷,均是面如死灰。 “我只是个小角色,死不足惜,但小侯爷就不一样了,若小侯爷死了,侯爷发怒踏平整个皇宫,你们还想跑?” 众人无奈只得放下刀来,晏修稍微整理着衣襟,走到小侯爷身边,一只冰凉的手滑过他的脸庞,停在他的唇珠上。小侯爷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晏修两腿战战兢兢,直接跪在了他的腿边。 “求你放了我!怎么都好,你要钱要命,我都叫我爹给你……求求你……求求你了……” “小侯爷,不是你在求我,是我求你。” 晏修轻笑着蹲下身,只觉得他更有趣,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颤抖的嘴唇,再是一咬,血腥味从唇中冒出,晏修盯着他几乎僵硬的白色眼球说:“那日,你说喜欢我,天不怕地不怕,非要做我唯一的夫君,连命都要给我的人,如今怎么舍不得了?你倒是最会骗人的清场浪子,我居然信了,我什么都给你了,还为了你,宁愿与你一起死,一辈子都在一起,不好吗?” “不……不……” “夫君,别怕,我们先去见父亲。” 宇文骁已集结了京畿兵马,拿下了皇城,往皇宫包抄而来,他们忽见宫墙上升起了旌旗,不多时又见晏修站在墙头,身旁小侯爷正被挟持着。黑压压的兵马却没停,黑压压地继续向皇宫压去,侯爷骑着马冲到了最前面,身后的士兵一时皆拉开了弓摆开来攻击阵型,无数支箭对着墙头。 “爹!爹!救我!” 马蹄声中,小侯爷发了疯似的叫,晏修则是牵着套在他脖子的锁链,一扯他就便不敢动了,只是扶着石砖干嚎,晏修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慰道:“父亲来了呀,放心,他该问我的罪了,唉……小侯爷,你说,要是父亲仔细些,怎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宫墙下方众士兵将领见小侯爷被劫持,群情激奋,纷纷以枪戟抢地,喊着:“清君侧!清君侧!” 晏修猛然变了眼色,扯紧了锁链,勒着小侯爷的脖子吼道:“吵死了!你说你爹到底想不想救你,若是真要救你,就该安静些!” 此时,宇文骁抬头望着晏修,晏修也看着他,他似乎心领神会,一挥手命众人肃静,裨将一扬旗帜,众人当即无声。空中又开始下起了细雪,宫城只剩下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夹杂小侯爷断断续续哭声。 “放了吾儿。” 他说着这句话,愈加声气微弱,他意识到,即便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宇文琪早就没救了,从他被晏修劫持那个时刻开始,这以命相搏的死局,一个阳谋,便在等着他了。 晏修不应,只是看着他,二人遥遥相望,仿佛隔了许多年,宇文骁带兵立于皇城之下,他还记得,那时,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红色的雨水,红色的河水,浮上无数双手,燕国的皇帝也是这么站在城墙上,从城墙一跃而下。 宇文骁自言自语道:“晏修,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地狱吗?但我没做错任何事……” 晏修望着他,也喃喃自语道:“我的过错,只是不小心放走了你。” 风雪卷着哭声猛然袭来,宇文骁闭上了双眼,不愿再看。一声尖叫声过后,他睁开双眼,宇文琪的尸骨碎裂,和那时的皇帝一样,血流如注,染红了身边的白雪。 一时间万箭齐发,侍卫们均举着盾牌往晏修头上顶去,推着他往后躲,但是箭迟迟没有落下,众人的盾牌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发,肩上缠着一条青色巨蟒。 “小翠,开阵。” 又是一波箭雨,均停在半空,东方祇月面前是遮天蔽日的箭镞,他又是一拂手,那些箭纷纷落下,都落在宫墙边。
第75章 所珍视的你 在场众人都被他这番法术怔住了,这一波箭雨过后,连着侯爷带来的禁卫军,都放下了箭,等着他的指令。 “都看什么看?还不快跑?” 东方祇月语气轻慢,宫墙上的士兵们顿时逃窜做鸟兽状散。晏修没有走,而是站在他的身边,做了个拉弓的动作,接着放开了弓箭,对他说:“控制这些箭,飞回去。” “我不能伤人,只能护人。” “那你是来做什么?” “来帮你。” 下方的禁卫军也起了骚动,许多人吓得临阵脱逃,慌慌忙忙便踩死不少人,军曹一声令下,逃兵们被当众斩杀。过了好一会儿,禁卫军才重新摆好了阵型往宫中冲来,被堵在东方祇月的结界前,后面的人来不及退后,推挤到了前头的人,人仰马翻,还没进宫便折了许多人。 晏修看着这一切,万头攒动如蚂蚁窝一般堆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一闹反而更乱了,没什么意思。” “别说风凉话了,快逃命啊,今日已是罪过了。” 当他完全开起阵法时,额头已然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连带着说话也在颤着,晏修看着他先是一笑,而后讥讽道:“我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关系?东方仙人,那么久没见,修行还是不到位啊。没金刚钻就不要揽这瓷器活儿,上次在元稷安那儿,你也是这般勉强,最后还不是我救你的?你先走,我来断后。” “上次的事以后再说,这次我没你问你要钱就不错了,开次阵法很费神的!” “狗叫。” 晏修也翻上了宫墙,作势就要往下跳,东方祇月立即拦腰抱住了他,一时没站稳,二人都往后倒在地上,晏修被一个怀抱护着,没感到疼痛,转头却见东方祇月龇牙咧嘴的直吸凉气,他脸色发白,道:“好痛,这摔一下我胳膊快折了,你发什么疯,急得我连法术都没用……” 那只胳膊被晏修枕在身下,见东方祇月狼狈不已,连发冠也散落了,晏修忽然又笑了起来,正想起身时,背后被东方祇月一拉,往后靠在他胸前,晏修冷笑道:“我最讨厌被抛弃。从一开始便跟我装不相识,真好啊,又是一走了之,我一介凡夫俗子,最好再也不见了。” “上次遇了一劫,我真的受了很重的伤,闭关不知要多久,若是命薄,可能彻底回不来了,如今看来,我这劫压根没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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