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忽然发现坐在身旁的祝盛安正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打量他。 “……怎么了?”雀澜看看他,又看看他面前的盘子,里头的牡蛎煎只夹走了一小块。 “殿下怎么不吃?” 祝盛安道:“尝一口就够了。” 雀澜又看了一眼他的盘子:“那我帮殿下吃罢。” “……”祝盛安将盘子拨远了,“你也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吃多了晚上睡不着。” 雀澜没在海边长大,认不得多少海味,正要问为什么,一名胸前兜着货篮的小贩凑到他们桌前: “殿下,买个小玩意送少夫人吧!我这都是文心观外的老桃木雕的东西,日日受道长们洗礼,都 是有灵气的!保准保佑殿下和少夫人平安长久,子孙满堂呀!” 又来了!雀澜在心中默默道,世子殿下这是做了多少回冤大头,怎么人人都想在他这儿赚一笔。 祝盛安懒洋洋支着下巴,看了一眼他的货篮:“这长在道观外的桃木,听过几场法事,就有这等神效?” 小贩见他发问,立刻信誓旦旦保证:“这是自然,买过的有情人,最后都喜结良缘,买过的夫妻,都儿女双全!” “哈哈哈哈。”祝盛安大笑,故意逗雀澜,“夫人,我们也买一个,求个儿女双全如何?” 雀澜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然而祝盛安这人,越是给他反应,他越是欺负得起劲,当即就在货篮里挑起来:“让我看看……啊呀,这儿有只小雀儿。” 雀澜立刻说:“我不要。” 祝盛安挑眉,伸手挑出那只展翅欲飞模样的木雕小麻雀:“就这个了。” 小贩笑眯眯道:“殿下眼光真好,这个二十文。” 一只木雕小麻雀哪要得了二十文,雀澜当下就冲那小贩说:“你宰人呢?” 祝盛安拦住他,笑道:“这可是保儿女双全的雀儿,不是一般雀儿,二十文使得。” 小贩连连道:“对对对。” 祝盛安数了二十文付给他,打发了小贩,把那木雕小麻雀往雀澜面前拨了拨:“夫人好生收着,也不枉我被宰这二十文了。” 雀澜道:“殿下也知道他们漫天要价,怎么还由着他们宰?” 祝盛安拿手逗了逗那小麻雀肥嘟嘟圆滚滚的肚皮:“他们挣了钱,就要花出去,要花出去,便又能叫别的人挣钱,如此一来,大家都养活了自己。” “而这些钱每转一次手,王府就要抽一道商税,我并不亏。” 雀澜:“……” 祝盛安道:“怎么?是不是后悔刚刚少花了十五两银?” 他看着纨绔浪荡,花钱大手大脚,实际上心里门儿清。同这样的人斗,着实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但如果有这样的人当帮手,那无疑会增加许多胜算,更甚者,也许现在的很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他是世子殿下。 当他要做的事与自己的出身立场发生矛盾时,他会选择哪一方呢? 雀澜歪着头打量祝盛安。 虽然他神情天真,可有那么一瞬间,祝盛安觉得有他似是想对自己说一件极重要的事。 可话到嘴边,雀澜又咽了回去。 这种表现祝盛安非常熟悉,那是案件中的证人要吐露关键证据时的犹豫。 他在雀澜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眼见就要打动他、撬开他的嘴了,万不可能在这时候掉链子,连忙说:“你有话要同我讲?” 雀澜:“殿下的牡蛎煎给我吃罢?” 作者有话说: 牡蛎=生蚝
第11章 临行 夜里,两个人一块儿躺在床上,各盖一张被。下人熄了灯退出去,关上屋门,祝盛安就翻过身面朝雀澜,单手支起下巴:“你真的没有话同我讲?” 雀澜也翻了个身,背对他:“殿下今日问了好几遍了。想听我说什么话?” 祝盛安道:“比如,你在腊子山的仓库里找到了什么?” 他同雀澜在澹州待的那一个月里,他就旁敲侧击问过好多回了,雀澜一个字都没透露过,今夜居 然开了口:“找到了一件信物。” 祝盛安来了精神:“是山匪同谁来往的信物?” 雀澜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除了这个,我还在匪首的房间里翻到了往来书信。” 祝盛安目光灼灼,等着他继续说。 雀澜又翻了个身,面朝他:“不过这些东西,我都没带在身上。” 祝盛安并不意外:“你把这些东西藏在澹州了?” 雀澜道:“这个就无可奉告了。” 祝盛安有点心急,但还是按捺下去,说:“你不用担心,我祝盛安为人光明磊落,决不会拿到了证据就过河拆桥。你看,我答应同你试婚,不就是给你这个保证么?若我敢对你怎么样,母亲第一个饶不了我。” “我并不担心殿下对我做什么。”雀澜又翻了个身,“我也相信,以殿下的为人,还不至于跟我这个升斗小民过不去。” 祝盛安道:“那你到底顾虑什么?” 雀澜道:“我还不够了解殿下,不清楚殿下的决心,到底有几分。” 祝盛安皱起眉头:“我的什么决心?若是对付青莲教的决心,我可以给你保证,有我就没有青莲教。” 雀澜道:“我可不是三岁娃娃了,听人嘴上一说就相信。我自己会看。” 祝盛安拿他没办法了,沉着脸思索,没注意雀澜在旁又翻了几次身,好一会儿,才说:“可你的关键线索没告诉我,万一耽误了什么……” 雀澜忽然坐起身:“今晚怎么这么热?” 祝盛安:“……” 他放下支着脑袋的手臂,躺平了,凉凉道:“让你不要吃那么多牡蛎煎,你非要吃。我就说吃多了夜里会睡不着的。” 雀澜疑惑道:“吃了牡蛎煎会热?” 他见祝盛安躺得好好的,还盖得住被子,就说:“殿下难道不觉得热?” 祝盛安道:“都立秋了,夜里怎么会热。” 雀澜坐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要越过他往外爬:“我去院里吹吹风。” 祝盛安抓住了他的手臂:“这大半夜的,还出去吹什么风?我让下人给你煮降火的汤来。” 雀澜身上穿的寝衣轻薄柔软,被祝盛安抓住手臂时,仿佛贴着肉感受到了乾君手掌的温度。而祝盛安已坐起了身,两人离得太近,乾君独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世子殿下的味道,是清新冷冽的雪松。 雀澜身子一抖,脸霎时就红了,一把抽出手臂,拉起被子罩住了自己。 祝盛安刚要叫下人,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拉掉了被子,一脸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他去扯被子,雀澜反而愈发往床里缩,祝盛安道:“这么闷在被里,你又不热了?你要闷也别拿 我的被啊,拿你自己的去。” 他又扯了两下,只听雀澜捂在被子里闷声道:“殿下拿我的被去盖。” 祝盛安道:“你都盖过了,上面有你的气味,我不盖。” 乾君对坤君的气味十分敏感,世子殿下又从没开过荤,要是今晚拿雀澜的被盖,这一晚上都不用睡了,得精神到天亮。 雀澜捂在被里不作声了,祝盛安碰了碰那团被子:“昨晚是一床被,我冻了半夜。今晚两床被了,还要我挨冻?” 过了一会儿,被里冒出半张脸,雀澜一双眼睛水意盈盈,小声道:“殿下去榻上坐一会儿。” “?”祝盛安莫名其妙,但他也知道,从床上到榻上容易,从榻上再回来就说不准了。他道: “我不去。” 他伸手去扯雀澜的被子,却猝不及防闻见一阵异香,像是夜来香的味道,十分浓郁。 “嗯?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祝盛安下意识道。 说完,他忽而反应过来,看向雀澜。 雀澜咬着嘴唇,面颊绯红,水意盈盈的眼睛同他一对视,立刻垂下来,不作声。 那气味对乾君简直灵得不得了,祝盛安心头突地窜起一股燥热。他一个激灵,连忙往后退,慌不择路地退了好几步,扑通一声跌在了床下。 见他如此大的反应,雀澜愣了愣,叫道:“殿下?” 祝盛安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冲出了屏风外,简直是如避蛇蝎。 雀澜怔了一会儿,扑哧一笑:“殿下去哪儿?” 外间远远传来祝盛安的声音:“今晚我睡榻上。” 雀澜脸上带着笑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松木清香味,这味道钻进他身体里,让他耐不住地夹紧双腿。 他若回自己的被里,会好受许多,可他却像为这味道着迷似的,一直埋在这个令他浑身发烫的被窝,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才睡去。 第二日雀澜起得有些晚,收拾完自己时,祝盛安已在院里晨练过一轮,见他出来,似是有话想说,却又眼神飘忽地别过了脸。 雀澜也有些不敢看他。两人一个立在廊下,一个站在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祝盛安率先开口: “澹州来信了。” 雀澜抬起头:“要动身了?” 祝盛安点点头:“下午就动身。我一大早接到传信,就和母亲讲过了。” 他顿了顿:“母亲说,我们走前,他想同你说说话。” 雀澜没有同王妃单独见过面,但他本能地有些怕他。 倒不是怕王妃会把自己怎么样,而是怕看见王妃那样温和关爱的眼神,把他当成货真价实的儿媳妇那样看,会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愧疚。 他坐在王妃下首,喝了进来的第三杯茶,仍然不知道讲什么,只能听王妃在上头,一件一件数给他们出远门准备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们就带在路上用。盛安也真是的,才新婚第二天就要带你出门,还说得这么急,我也没有来得及好好准备。”慕白总算数完,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雀澜,才发现他的拘谨。 他看了雀澜一会儿,吩咐下人道:“你们都退下罢。” 下人们全部退出屋,带上了屋门,雀澜愣了愣,放下了茶杯,知道王妃要同自己讲话了。 他垂首等着,却听王妃起身,朝他走过来:“来,我们到榻上坐着讲。” 雀澜一愣,被牵了起来。那手不像乾君那样宽厚有力,像潺潺的温水,他呆呆地被王妃牵着往前走,仿佛霎时回到儿时,被母亲牵着,走过家中一道一道的高门槛。 那时他还很小,总要仰起头看母亲。现在他已长高了,可牵他的人也不是母亲了。 慕白牵着他到榻上,两个人挨着坐在一处,比在堂上一上一下坐着立时亲密不少。雀澜将脑海里的回忆挥去,道:“王妃今日找我,是有什么要特意叮嘱?” 慕白看着他,第一句却说:“雀儿,你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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