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不想你吃我的剩菜。” 这顿酒喝得没什么滋味,主要是赵敛和纪鸿舟心里都有事。谢承瑢都看在眼里,不好说什么。终于吃完了饭,纪鸿舟拉着赵敛再去书房说话,谢承瑢就在院子里看书房门窗映的两个人的影子。 阿福说:“最近二哥似乎很忙朝里的事。” “是忙,新帝登基,怎么能不忙呢?”谢承瑢叫阿福早点回去睡,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接着等。 夜深了,纪鸿舟才出书房,踏出门的时候还在说:“你是得好好想想了,二哥。”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说那么多闪着舌头。”赵敛推纪鸿舟出去,望见院落里的谢承瑢,笑说,“还不睡呢,都这么晚了。” 谢承瑢站起来:“我不等着你一起睡么?” “我送送纪风临,你先上床去吧。” 谢承瑢也没有上床,坐在屋子里继续等。他一会儿把衣服的系带打一个结儿,一会儿又解开;面前摆着泡过的茶,还烫,就一杯一杯地滤,滤凉了,赵敛也就来了。 “二哥。”谢承瑢手里还捻着茶杯,“纪风临走了?” 赵敛说:“走了,找我说事儿呢,他话多,就耽误了一会儿。你等久了吧。” “没有。”谢承瑢想把凉了的茶倒掉,但赵敛走过来把茶抄了喝了,说:“倒了干什么,又不是不能喝了。” “茶凉,你喝了要闹肚子。”谢承瑢摸赵敛的肚子,有些想问,却又不敢多问,眼神躲闪,飘忽不定。 赵敛见了,安抚道:“别担心我,我好着呢。晚上我得再晚一点,你睡吧,我有奏疏要写,明日要交。” “什么奏疏?” “军务的奏疏。”赵敛把手伸到谢承瑢腿下,把他拦腰抱起来。 屏风外珠光暧昧,恰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山水间。 “什么时候回来?”才躺到床上,谢承瑢又问。 赵敛说很快,说着,把被子扯过来给谢承瑢盖:“你先睡吧。” 谢承瑢无言,看赵敛要走过屏风了,连忙叫住他:“二哥!” “怎么?” “其实,你不必将就的。”谢承瑢手指捏紧被角,“你不必为了我而将就,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 赵敛望着谢承瑢忽闪的眼眸,温柔说:“我不想你为我将就,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跟你共白首。” “成就来之不易,二哥,人这一辈子,应当是为了自己而活。我会陪着你的,不论是功成名就,还是无得无誉,我都会陪着你的。”谢承瑢自责不已,“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放弃什么,我们应该是互相成就的,不是互相拖累的。” “你怎么会是我的拖累?”赵敛回来哄谢承瑢,和煦地说,“我是为了自己而活,你不要担心我。睡吧,天不早了。” “二哥……”谢承瑢皱起眉来,“我等你回来了再睡。” 赵敛的心都软透了。他轻抚谢承瑢眼下的疤,还有额头上被散发挡住的痂,说:“那我很快就回来。”
第246章 七五 是黄粱梦(一) 正月二十早朝,赵敛在垂拱殿向辛明彰请辞,果然遭拒。辛明彰说:“陛下刚登基,朝堂尚不稳,卿怎么能辞官呢?绝对不可以。” 话虽如此,但方才拒绝完,她就叫刑部开始推勘崔伯钧的案子了。 下了朝,赵敛又到垂拱殿上辞官札子,辛明彰见了,痛心说:“相公就真的要辞官吗?” “臣早些时候在沙场征战,落伤无数,前些日子还好,这段时日旧伤复发,已无力公务。官家刚登基,需要能臣贤士为官家、为您出谋划策,臣病躯,已经不好再做什么了。还是请太后恩准,允臣辞官交权吧。”赵敛说。 辛明彰默然良久:“你走了,殿前司的兵权,该给谁呢?” 赵敛从容答:“兵权不能总在一人手中,多方牵制最好。殿前司尚有五位管军,殿下何愁没人掌兵呢?” “是。那如若西北再生战事,朝中无武将可赴,又怎么办?”辛明彰又问。 赵敛说:“臣此生为大周之臣,大周需要用臣,臣必然在所不辞。若将来殿下用得上臣,臣一定为殿下冲锋陷阵。” “好。”辛明彰笑起来,“有相公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辞官一事,我会叫宰执再商议,卿是拥立官家的功臣,我不能怠慢。倘相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 “要求不敢。”赵敛俯身拜道,“臣有一心结未了,便是先帝建兴年间西北之战,事关崔伯钧与已故刘宜成。” “你是说,谢承瑢、贺近霖一案?” “正是。”赵敛头更低,“崔伯钧有心陷害谢家军,断粮避救,致使鄢王谢公、定王谢娘战死。其欲将征西北路军全军覆没的责任推到谢承瑢、贺近霖头上,终又以大火杀人证。此等冤假错案,先帝在时尚不能平反,不知官家能否纠正过往之错?”说罢,将官帽摘下,竟跪倒在辛明彰面前,“臣这些年为谢承瑢的冤案东奔西走,却无人问津。刑部所列崔伯钧的罪名,也无此罪。殿下,如若此案不能平,那么将来还有谁愿意为大周征战戍边呢?” 辛明彰望着跪拜的赵敛,有些愕然,也有些觉得他可怜。赵敛不轻易跪人,这回想必是极想求,所以才跪吧。 她说:“崔伯钧以谗言蛊惑先帝,先帝不能察。我又何尝不想为鄢王、定王和谢承瑢平反呢?不过当时没有办法。现在崔伯钧已经入狱,再追究他过往的错误,也就不难了。” 赵敛恳求道:“臣请求殿下,重审此案。” “相公快起身。”辛明彰叫高奉吉扶他起来。她说,“总之崔伯钧的案子已经要根勘了,相公还有什么证据,只管交到刑部。我知道谢承瑢是大周的功臣,我从不会怠慢任何一个功臣。若他蒙冤,我一定会还他清白。” “多谢太后。” 出了崇政殿,赵敛看见黄门们正在挖殿外蜡梅的根。他问道:“中贵人何故移树?” 黄门答:“皇太后殿下说,蜡梅长得不好,想换几株树来种。” 赵敛看还长着瘦花的梅树被挖出来,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花朵坠地,被黄门一脚踩上去,烂在砖缝里。 “敢问中贵人,花要往何处去?” “回相公,是运到宫外去。” 赵敛生了怜悯心,说:“不如给下官吧,下官喜欢蜡梅。” 他抱着梅树出宫,阿福正在马车边等他。宫门口人来来往往,偶有人也行马而过,只是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阿敛。” 他听见马车里有人叫他,转过眼,正是露了半张脸的谢承瑢。 “你怎么来了?”赵敛怀抱着蜡梅到车窗前,说,“天还冷呢,你怎么不在家里呆着?” 谢承瑢伸出脑袋,轻嗅了蜡梅树上的花:“好香。我去瞧了沈先生,早晨他家的三郎来同我说,原先送给他们家养的娘子要出嫁了,叫我过去看看。” “是刘初四家的那个二娘?” “是,现在是沈娘子了。” 赵敛上马车,把梅树放在车里,问谢承瑢刘二娘的事。谢承瑢说:“先生将二娘视如己出,前几年他就在替二娘找好人家了,现在有了着落。那郎君是会画画的,石头画得很漂亮,据说得过先帝赏识。二娘嫁给他,也许会过得好日子。” “是,先生挑中的,总不会错的。”赵敛摸着谢承瑢的手,捂在手心,“我儿时有个玩伴,家里也有个未成家的娘子。我替小棠看过,不错,若是小棠愿意,我向人家提亲去。” 谢承瑢皱鼻子:“小棠说要去延州戍边的,都已经和太后上疏,怎么能在珗州成婚?” “啊?”赵敛从没听过这事,“他在珗州不好?非要到边关做什么呢?” “你对他一点不关切,他想做什么,你也不问。”谢承瑢说,“小棠已经向太后请示了,他说他还是想去边关,制书这几日就要下。珗州没有草场,他想骑马,跑不远。我想过了,他去延州,宋将军也能照应他,他们是亲父子么。” 赵敛应声:“是了。”说完,又低头摸谢承瑢手上的指环。 谢承瑢又说:“小棠还小,也许到西北去,他更自在吧。” “你呢?你自不自在?” “我?”谢承瑢摇头,“你在我身边,无论到哪里,我都自在。你不在我身边,不论到哪儿,我都不自在。” 赵敛哼了一声,不回答。 谢承瑢又说:“遇见二哥,就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了。我和二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敛听得尾巴要翘起来了,他似笑非笑地躲开:“你别说好听话哄我了。” 但谢承瑢偏偏要说:“二哥为我放弃那样多,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又还又还,我不要你还。”赵敛小声说,“只要你爱我,我什么时候都会很高兴的。” “二哥。”谢承瑢捧着他的脸,“能结识二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光,是我三生有幸。” 赵敛也说:“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马车行向城外,正月的凉风还吹。 * 李元澜政/变一案有了结果。辛明彰最先处置的,也是最急着处置的,是李元澜。 碍着李元澜的宗室身份,朝廷没有将他当众处死。但死是一定要死的,两位宰相的意思都是赐死,悄悄地用一杯毒酒,再悄悄地埋出去,将来史书一笔带过,也就能了结了。 可是谁都不愿意担杀宗室的罪名,就连毒酒都没人敢送。到头来,还是李思疏和辛明彰上奏:三大王是妾身亲三哥,最后一程,还是让妾身来送吧。 李思疏到大牢里的时候,李元澜恹得已经生病态了。他蓬头垢面地坐在席子里,一直对着牢门发呆,常常发出哄笑,笑完了,又对着门发呆。李思疏来了,他也只是木讷地盯着看,很久才说:“是大姐。” “三哥。”李思疏欠身,“好久不见三哥。” 李元澜坐直了,望见李思疏手里的食盒,问:“大姐是来送我走的,对吗?” 李思疏低头看手中的饭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说:“元宵才过,我送些吃的给你。” “元宵……”李元澜天真地笑起来,“以前在宫里,爹爹在时候,阿姐也经常给我送吃的。” “我记得你爱吃羊肉,今天我也带了。”李思疏把食盒穿进木栏里,愧疚地说,“狱卒不给开门,你就将就一下吧。” 李元澜爬过去,颤颤巍巍地打开食盒,看见炙羊肉,高兴地说:“阿姐知道我的最爱。”他也没用筷子,直接拿手捡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赞叹说,“好吃,好吃。” “还有呢,你不要着急。” 李元澜又吞了一块,又说:“真好吃,阿姐,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炙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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