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子,公子你醒了吗?” 头一日因为李浔熬了许久才歇下,第二天想着好好补补觉,谁知还迷迷糊糊时就被小柳在床帏外的声音给唤醒了,语气带着几分急迫。 李重华暗自叹了一口气,“怎的了?” “老爷正在外间等公子,说是要带公子去仙灵山赏腊梅呢!” “赏梅?”李重华听到李浔的名字便完全清醒了,“掌印说要与我一道去赏梅吗?” “是的,老爷正在外间等着公子。”小柳一边回答一边拿着他的外衣走近,小梅也早早地备好了梳洗的热水。 他浅抿了一下唇,又让小柳给他拿了身厚实一些的衣物。 昨晚跪在矮塌上的膝盖还在疼,似乎已经有些肿了,不知道今日李浔又打算做些什么,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整理好出去的时候,李浔正端着热茶在品,氤氲的热气半盖住了他的脸,若隐若现中看着没有昨晚上那么阴郁和癫狂。 “好了?”他看见李重华走近之后便放下了茶盏,“好了那就先出门吧,马车上有些吃食,可以垫垫肚子。”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走,晏淮清披上大氅跟在了他的身后。 今日的天气较之前几日要好许多,风雪不大还出了太阳,照射在人的身上滋生出几分惰意。 “这样的天气最是适合煮酒赏梅了。”李浔一身红衣在皑皑的雪地里很是晃眼,仿若滴在白旗上的血斑一点,让人移不开目光。“今日仙灵山大抵人不少,我们得赶早。” 李重华听着这句话脚下的步子一顿,想起自己这张属于废太子晏淮清的脸有些疑虑,但李浔却仿若什么事也没有。 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他又跟了上去。 左右包藏重罪犯人的是李浔,他都不怕,那李重华自己也没有担忧的必要。 马车停在千岁府大门,李重华越往前院走就越感受到荣华,掌印府的宅院布局和其他大不相同。花园设在宅子的中间,与前院相连,前后两院用雪白粉墙隔着,虎皮石随着墙的走势而堆砌,唯在假山石后面有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 园内假山崚嶒、有一已满是枯荷的活水湖,湖中一个海棠形圆亭,岸边牵着几条采莲船。木香棚、芍药圃、攀藤树……应有尽有,只可惜冬日花草枯败,好风光见不着了,唯有几处的腊梅还开得好。 且不说后院的落败,就这布置与李浔本人的院儿相差得太多,像是为了刻意装点门面给外人看的。 停在府门口的是一辆三驾红木雕花马车,车檐坠着金铛。纵使是身为储君的时候,李重华都没有用过这等规格的。 太过奢华。 马车下没有踏脚的矮椅,李浔的步子轻且稳,三步并作两步便跨上了马车,徒留李重华一人无措,他思虑几秒准备抛下颜面往上爬的时候,李浔朝他伸出了手。 他愣了愣,把手递了过去,对方便顺着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带了上去,嘴中还说着:“到了仙灵山,别人说什么都不管,你只得记住自己是李重华便可。” “我还是那句话,属于晏淮清的东西都丢了,其他的交给我。”李浔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轻拍了几下他的腰。“我相信我的重华是个聪明人。” 李重华僵直了身体,手在袖中握着拳才没有把李浔推开,万幸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松开了手,没有再继续做些什么多余的动作。 马车内比马车的外形要朴素简单得多,地上铺着厚实的兽皮毯,车内只有一个小几放着一个食盒和一壶热茶,车壁上是一格格有序的暗柜。 “垫垫肚子,掌印府离仙灵山有些路要走。”说着,李浔就半靠在了车壁上,盖着兽皮毯子随手抽出了一个柜子,从里头拿出了一本志怪小说。 李重华看了几眼,自己打开食盒将吃食拿了出来,里头也不过只有几叠糕点,他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马车很稳、速度也很快,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仙灵山脚下,一个茶馆讨巧地开在了那里,专设了帮人看马车的业务。 仙灵山是一座矮山,这山自从大晏开国便存在,传闻始皇被仇敌追杀到地处,遇见了仙人才绝处逢生,由此取名为仙灵山。那时候的仙灵山还是荒山一座,听闻始皇在那仙人身上嗅见了腊梅的香气,为了答谢仙人的大恩,唤人种了漫山的腊梅。 这腊梅一到冬季便是满山地飘香,由此引了不少的人前来煮酒赏梅。 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多家的小姐夫人带着婢女随从乌泱泱地往山上走,也有不少文人骚客借此来抒发诗情。 “走吧。”李浔朝他微微地摆了一下手,却是往上山的路相反的方向走。 李重华往山路上看了一眼,没说话跟在了他的身后,也没人得空发现他们的异常。 绕着山脚下走了半圈到了后山,与前头的喧闹相比,后山的景色倒是要荒凉许多,积雪乱压在枯败的杂草上,没有一处见得着脚印。 “过来一些,重华。”李浔对他招手,“来我的身边。” 李重华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心里想的却是昨晚上李浔的癫狂,现下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庆幸这一次李浔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而是在李重华靠近之后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足尖借着力便开始往上去。 踏过石块、点过枝桠,他们朝着上山一点点地靠近,李重华不敢动弹,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了。 他倒是知道李浔不止是个普通的阉人,知道东厂督主都是其麾下“学生”,一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却没有想到对方身为司礼监掌印武功却如此之强,甚至轻功带他一个已经及冠的男子都毫不费力。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前他不甚了解,输给李浔也是应该。 仙灵山的山顶有一座鎏金红木雕的八角亭,亭旁的腊梅最是茂盛,就连香气都比旁的要浓郁许多,有人说那便是当年始皇遇见仙人的地方,所以才会如此不同。 不管传闻的真假,这是个煮酒赏梅的好地方倒是真,因此每年都有很多人想抢着先机到这里,这李浔的轻功一带,便直接落在了亭的旁边。 脚一落到地,李浔就放了手,轻声道:“摆上吧。” 他话音一落,不知从何处出来了几个劲瘦的男人,长发都是高高束起,穿着浅灰色的骑装,面容冷淡没有表情,这模样长相教人一点也记不住。 那几个男人抬着红泥炉、厚蒲团、兽皮毯,又提着几个食盒,迅速地处理好给泥炉升起了火,再给八角亭添了几面轻薄的帷帐。 做完这些,他们又很快隐去。 雪地上浅浅的脚印转瞬间便被刚飘下的雪掩盖,仿若从未来过。 此时此刻,李重华心中的感觉已经不单单用讶异来形容了,更像是一种无措和恐慌,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他到底太过于狭隘,怎知他的敌人远比他认为的强大。 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他发现这些,或者说就是特地在告知他这些。 下一秒,李重华和李浔对视上了,而李浔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第5章 【伍】再遇旧人 泥炉里的酒冒出了一层绿沫,扑腾间又被煮散开,李浔把八珍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用金匙推开泥炉里的浮沫给他自己的酒盅里添了一些。 “你若觉得无趣便再等一等。”他半倚着小几细品着酒,微醺之间眼睛半眯着,面上的红晕与身上的红衣相得益彰。“这米酒还是不敌其他有烈性,但胜在甘甜讨喜。” 李重华拿了一块儿八珍糕细细咀嚼,没有怎么喝,闻着煮出来的酒气都觉得有了些醉意,和着八角亭外腊梅的香气,确实催生人产生出惰意。 一块儿八珍糕还没有吃完,正在品酒的李浔忽然开口。“来了。” 他话音刚落,小道处就传来了散落的脚步声,还有几人应和的笑声,不过一息,那一行人就转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髯边留着半长不短的胡须,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直布青色长袍、外加一件镶着羊脂白玉纽扣的披风。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大袖圆领、桃色花冠裙袄的女人,襟上一个金镶玉的禁步,在皑皑的雪地里晃眼得很。女人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身后还有两个还未出阁的女子。 除却这行主人家的,身后还有六个带着煮酒器物的小厮,还有提着食盒衣物的婢女。一行人的阵仗,不像是出来游玩的,倒像是要搬去别院长居。 这男人李重华认识,户部尚书戚永贞,大皇子晏鎏锦的人。 他身边跟着的女人是他的宠妾惠丁兰,带着的孩子是惠丁兰三年前生的儿子,至于身后的两个女子,是他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皆是庶出。 戚永贞还未走近,见到亭中有人便停下了脚步,李重华透过帷帐看去,他蹙着眉似乎是很不开心。 于是李重华看了李浔一眼,对方只是回了他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手中的酒盅还是没有放下。 也不知戚永贞说了什么,那后头的小厮便走上了前,隔着帷帐就开始大喊:“里头的人是谁,快快离开,这八角亭是我家老爷定下的。” 亭内就他和李浔两个人,两人都没有说话,自然是无人回答那小厮。 没有得到回答,那小厮气急了,语气更重了一些。“快些离开,别不识规矩,我家老爷可是贵人,你胆敢不从?” 回答他的仍旧只有炭火烹酒发出的啪啦声。 眼见着喊了两次都没有回答,戚永贞又派了两个小厮,这次便没有说话,直接朝着八角亭而来,瞧着手的动作是要扯开帷帐。 李浔没有去阻止,所以李重华也没有动。 那小厮下手粗暴,轻薄的帷帐在他的拉扯下被撕裂成两半,又轻飘飘地往下坠,堆在地上和积雪融为一体。 “倒要看看是何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扯下之后小厮就开始怒斥,然而在看清楚八角亭内那一身红袍的人的长相之后瞬间哑然,双腿哆哆嗦嗦之下往后退了几步。 戚永贞对小厮的行为不满,低喝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却在看清了李浔的脸之后面色也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嘴角开始细微地抽动。 “李掌印,真是好巧,原来这八角亭之中的人是你啊。” 李重华记得戚永贞从前对李浔忌惮得很,恨不得避着走不触这霉头,怎料在晏淮清“死”后,他的态度变了如此之多。 事发不过一旬,已是物是人非。 “戚尚书,来一杯?”李浔把酒盏朝着戚永贞的方向举了举。 戚永贞还没有动作,他便把目光移到了被丢在了地上的帷帐上,故作惊讶地说:“尚书喜欢这纱吗?也是,你见多识广,想必已经认出那是今上钦赐的流云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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