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刀:劫囚案 作者:六角树 简介:那是今年冬日第一场大雪尚未落下的时候。 他终于可以问一问花怀锦了。 “商人重利。” 天下第一的花怀锦轻浮笑着,将一双盛了月亮的目光转了回来。 “那又为何……”小刀望着花怀锦。 天下第一的花怀锦又停顿了片刻,那一把过于精致的、附庸风雅的小扇子开了,又合上;掩去了几分真心又掺杂着几分假意皆因这轻浮笑腔让人无从探询,只那话听着,像是分外远而又分外轻: “也重情。”
第1章 一 那是今年冬日第一场大雪尚未落下的时候。 满街里簌簌萧萧的气氛,灯火都灭了下去,夜色也已暗得十分透彻。整条街都如此安静寂寞,唯独这栋大宅子里遗世一般灯火通明,仿佛是把整个都城里的光都收拢了进去。 “钟头儿,我们当真要进去?” 钟离将脚步停在宅邸的门前,身后的一众捕快也齐刷刷地停了。刚刚快步疾跑赶来、飞云厚底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嘈杂声突然在这一刻里静去,静到能把宅子里传来的笙箫欢乐,人声笑语都听个十分清楚。 一群黑衣服的整齐地列队在了这大宅门前,视线全都集中在了钟离的身上,等待他做出决断。 而钟离稍作迟疑之后,便抬了抬手,手心向后。他皱着眉,轻声说道,“……你们就不必了。” 身后跟着的那些个捕快听了他这话,又低下头去,齐齐应了声“是”,火把也跟着放低了下来。 正当钟离抬腿,想要独自一人拾级而上的时候,那宅邸厚重的大门忽然就开了,还没见着人,只听着里面传来一声十分闲散惬意的招呼: “钟大人的鼻子可真灵啊,跟老狗似的;我这刚开了一坛老酒,您便溜达来了。” 说话的人一身白丝绸的寝衣,话音落了地才刚好站在了门子下面,明晃晃的,像是高高在上的白月亮。 只是他身子跟站不直似的,软塌塌地靠在右胳膊里抱着的姑娘身上,漫不经心地从门前的一众黑里扫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笑,“哟,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呀?大半夜的。” “没什么大事,打扰花爷作乐,真是对不住。” 钟离的声音是没有起伏的,也就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在里面。 “没什么大事?”与此对比鲜明,姓花的这位爷嘴角勾了一丝薄笑,又歪了歪身子,手指蜷了起来,蹭了蹭手边姑娘的下巴,音量骤然提高: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你们这群吃闲饭的跑到我家门前聚会来了?听声儿呢,还是闻味儿呢?嗯?” 街巷中安静得要命。 花爷见底下的人没反应,便胡乱骂着,松手放开了搂着的小姑娘,沿着台阶往下,直走到捕快头子脸前面,放松了声音,笑道,“钟大人是不是追人给追丢了,想着诬赖给我呀?” 钟离抬眼看了看人,因着这令人不舒服的距离皱了眉,低声反问道,“花爷为何这样说?” “为何?” 姓花的大爷似乎是起了性,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来便抓着人脖领子,“我管你为何,我——” 他刚要推上一把,旁边却忽地横过来一把冷刃,横在他俩之间,横在了花爷的眼前。 冷刃在夜色里闪着极寒的光,姓花的瞟了一眼,并不十分在意这把横在自己眼前的刀刃,反倒是很诧异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在自己面前拔刀的那人。 持刀的青年十七八的模样,头发乱兮兮的并未束好,有两绺儿黑发垂了下来,锤在了脸颊上面。他稍微抬了抬眼皮,望着那姓花的,眼睛里有七八分鲜锐的冷意,脸上带两三分未褪干净的稚气。 花爷打量他半天,最后视线停留在人嘴唇上面,像是眼前没横着那把刀,随口跟人唠了两句嗑,“这孩子是哑的吧?” 他是生意人,各式各样见得多了,自然有识人的本事。 持刀的小青年嘴唇薄薄的,并非是很用力地在抿紧,却给人一种难以撬开的感觉,似乎唇舌都是一体的,从出生便没与人说过话一般。 自然是没有人陪这位爷唠嗑。姓花的咂了咂嘴,松开了握着人衣领的手,轻轻拍了拍,给人规整好。 他看了看钟离,又看了看拿刀的那位,一句话说得很是轻巧,“小小年纪的,别那么……” 他屈着手指,很不当回事儿地敲了敲那雪白铮亮的刀刃,又蹭了蹭,像是刚刚蹭着小姑娘的下巴一样。收回手指以后,又冲着人露出一个笑容。 钟离咬了咬牙,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很平和的语气,轻声道:“小刀,把刀收回去。” 旁边着黑衣的青年人没有说话,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很听话地将那把长刀收了回去。长刀是不带鞘的,就这么插在了青年的腰间。 而花爷看了一眼刀,却忍不住笑了两声,又打量了人一眼,“小刀儿?” 他打量这一眼后,紧接着再笑。 当街那么一堆持着火把的捕快,没有一个人在这种气氛下还敢发出声音附和,更何况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于是花府门前就听着花爷一个人的笑声。 他独自一人笑,也不尴尬,自己笑够了就伸出手,踉踉跄跄地去拍那青年的肩膀,似是在真诚地夸赞,“挺好听的,真的,也好记。” 小刀只是瞟了一眼肩膀上的手,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气,皱起了眉。 他是任由着花爷拍了几下,也没在意姓花的说的这话;他旁边儿的那哥几个听得清楚的却是骨子里一凉。毕竟被花爷说一声“记下了”,那并非是什么好事情。 都城里的月色总带着一层雾再带着一层风似的,看似安静,却不知何时会起喧嚣。 可那喧嚣寂静起来也很快。不到半个时辰,这翻街似的“临时搜查”便已经完毕,分散开来的捕快们全都集合在了攒刀处。 这处的捕快与其他的不同,是直听天命的,也并不对付一般的奸恶之徒。像这样大规模地出动,虽已是十一月份,今年内却也还是头一遭。 等到钟离带着最后一队人回来,在雪地里整齐列队的捕快们便刷刷地望向了他。 这年内的头一遭,恰好赶上了冬天里第一场雪的下落。 钟离带着人进了府里的时候,白雪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他放眼扫去,每个人的身子都是直直的,如同一根根削好的木棍;这并非是在钟离进门时才刻意做出的样子,而是每次任务回来后,这些人便习惯了在院子里列队而站,等待钟离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没有人主动上前打报告,钟离觉得似乎也不用多问了。他轻叹了一声,随后马上意识到不妥,很快便克制了更多的失望外流,只是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无声地示意大家去休息。 站在飘扬雪花里的官差们很快都散了去,只剩下小刀,不近不远地跟在钟离半步之后。钟离没有跟他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小刀沉默地跟着。 攒刀处的设置很有意思。这是当今皇帝建国以后新设立的机关。它与前代朝廷都设有的都城带刀捕快有所区别;如今都城带刀捕快也是有的,取了旧称,用“牙门”二字。 往常城里的捕快都是分上下层次,但不分机构部门,这却是直接就给分开了。 按理说攒刀处直听天命,总归有些特权,某些方面权力是远大于普通的都城捕快,但官职上却没有半分不同。 这里面的进出都十分严苛,与皇城内的御前带刀侍卫最为相近,必须都是经过认真的挑选与担保才行,训练数年;而攒刀处最为核心的、被统称为“鹰犬”的一些人,都是从有好底子的十来岁少年单独训练而来的。 钟离走过了攒刀处的后院,一直走到了底墙,却没有停。墙的中间还有着一扇与前门无异的大门。 这也是新帝登基后建立的。攒刀处的后面便是这群“高级捕快”的领头人的府邸。现在这批人归钟离管辖,他当然是住在这儿的。而那批由他亲手训练了七八年的鹰犬,则是都住在攒刀处的后院。 只是在这群人中,小刀略有不同。 他在钟离身后跟着,默默地跨到府邸里,转身关上了门。 “小刀。”走到了府邸住处的走廊处,钟离才低低地叫了一声。 小刀低着头,没有应声。他把门栓插好,挂锁挂上,这才转过身来。 “别招惹他。”钟离看着彻骨刀的眉眼,提醒道。 他被风吹得咳嗽了两声,片刻后才又继续说,“他可不是好惹的主。” 一句话里没有出现人名,两处皆用代词,听的人却也知道捕快头子是在说谁,闷闷地在嗓子里咕哝了一声,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你又不是不知道。” 钟离丢下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回屋去了。留下身着一身黑的年轻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处。 这时雪下得大了一些,彻骨刀有些长的那几缕头发被风吹得扫过了额前,落下来挡了眼睛。他便伸手往旁边拨了拨,又站了一会儿。 攒刀处后面的这处宅邸是只有钟离孤家寡人一个,此刻也再没旁人。小刀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接住了往下落的雪花。 雪花在戴着破旧毛线手套的掌心里融化成了冰水,小刀眨了眨眼睛,又蹲了下去,两只手在地上扒拉着雪,扑了个小小的雪山,堆在了地上。 他站了起来,低头望了一会儿,似乎很是怀念,片刻之后,便冲着院子一侧的破败石头房屋里走了过去。 那石头房子是用毛木做的柱子,大石块垒得严严实实,黏了点胶泥。没一处涂了漆,也没一处雕了画,屋子里更是没有床,仅有正中央一处铺着块儿厚毛皮。 彻骨刀将已经被磨平了毛刺的木门关上,摘下腰侧挂着的那把没有刀鞘的薄刀,盘腿坐到了毛皮上面。 他坐了一会儿,就躺了下去。侧躺着,蜷缩起来,看上去像动物。扯了另一块小点儿的毛皮护在身上,彻骨刀那没什么变化的表情这会儿看上去,仿佛心满意足。 “今儿这搅人清净的,他娘的,一个个黑压压的,我儿子要想去干这个,看我不他娘的踹断丫的腿!这衣裳也太难看了,也好意思出来走动!” 花爷的手还揽着姑娘的腰,眼睛又渐渐地眯了起来,似乎已经带了十成的醉意。 “哟,花爷还有个公子呢?怎么也从没听说过?” 两边儿的姑娘围着,簇拥着,前面的姑娘斟酒,后面的姑娘谈笑。门关上后雪进不来,唯独溜进来的一丝风将蜡烛光吹得摇摇晃晃,映衬着姑娘们花花绿绿的衣服,影子彩蝶翩翩,煞是撩人心弦。 “今儿之前还真没有。” 花爷仰着头,握着姑娘腰身的手往上摸索过去,沿着脊骨往上,再往前一捋,停在了姑娘挺着的胸前,露出一个风流的笑,“这不是今天晚上过去,就有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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