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劲风用仅剩的理智思考,忍不住苦笑。 苏常善当年忧虑重重,十年不敢同自己联系,是不是就是猜到了会有这一天。 猜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皇帝权衡的工具,成为威胁彼此性命的利刃。苏常善忍了十年,他却没忍住,将苏常善送到了这般危急的地步。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想这些已经没用。梁劲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整理思路,得出皇帝要用苏常善的性命威胁自己暂时不会伤害他的结论,稍稍沉下性子。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联系下属整合资源,在第二天清晨便入宫求见,带着虎符气势汹汹而来。 “梁劲风,朕先前好声好气同你商量,你本可以与朕讨价还价,可你偏不。如今又这样气势汹汹找上门,是何意啊?” 梁劲风攥了攥手中锦盒,冷笑一声:“陛下何必装作不知。” 闻言,皇帝拍手而笑,站起身来,踱步到他身前。 “梁将军——”他声音悠悠:“你是手握利刃见惯了杀戮,瞧不起朝中的勾心斗角。可朕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天子,朕要谁的命,都可以。我原先对你存着几分尊重,这才客气,只是你非要逼我到这步,那朕也是没办法。” “苏常善不过一个太监,朕要他的命轻轻松松。你是朕的臣子,朕要你的命也无可厚非。甚至边关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可以杀了摆在你面前……”皇帝拍了拍衣袍,倾身俯视梁劲风,眼中尽是不屑:“我有千百种方法能拿回你手中的虎符,你又凭什么来要挟我?” 皇帝言语中的威胁已经不可轻视,要命的刀子已然逼近身前。梁劲风面色沉稳,心中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悲凉。 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把将士性命放在眼里的皇帝,却希望他们为自己镇守疆土,可笑至极。 梁劲风攥紧拳头闭了闭眼,压住心中愤慨语气平静。 “陛下需要世间太平,需要西北安定与民休息。” 梁劲风的话戳中了皇帝的死穴。 他协商至今,甚至用上苏常善这一步低招,就是因为朝中可用的大将不多,边疆岌岌可危。他不敢赌梁劲风是否得民心,更害怕梁劲风一怒之下动用虎符同自己两败俱伤。 两人的交涉似乎在此时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连滚带爬扑了进来,跪在皇帝面前惊慌大哭。 “陛下!陛下!不好了!冬青宫走水了,整个冬青宫都烧起来了,底下的人正救着呢。但发现的晚,那里的宫殿房屋都……” 皇帝直起身子面色不善,急道:“都如何了?” 小太监吓得腿软,惨道:“都塌了!里头的人怕是都不成了。” 皇帝面色稍霁松了口气,冬青宫早先死了嫔妃,后来又出了闹鬼的传闻,早就无人问津。就算塌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烧了重修就是,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太监颤颤巍巍抬头,瞄了一眼梁劲风,又看了一样皇帝,苦道:“可……可是……苏公公就关在那宫的柴房里啊……” 话音未落,原本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梁劲风骤然站起。他眉头紧皱咬紧牙关,拎着那小太监的领子把人拽起,大喝一声:“带路!”
第21章 【春风吹又生】 在听到苏常善出事的一刻,梁劲风仿佛听见自己理智崩塌的声音。什么在宫中的礼仪制度,外男不能入后宫的规矩全都抛之脑后。 他拎着小太监一路狂奔,皇帝顾不上坐他的銮驾,气急败坏低声咒骂着跟上,身后又坠着一群生怕皇帝出事的太监侍卫。 等一群人赶到冬青宫时,原本就破败的宫殿融在铺天盖地的大火里,将这片荒芜之地衬的更加凄凉。 宫殿的承重柱被烈火吞噬,梁劲风赶到时,那根柱子终于支撑不住,带着一头烈焰轰然倒下。紧接着,连片的房屋也轰然倾覆,一座宫殿瞬间夷为平地。 “苏常善——”梁劲风目眦尽裂,扯着喉咙大喊一声,终究无人应答。 住在附近宫苑的妃嫔站在不远处,面色惊恐,但更多的是担忧。就连皇后也带着身边的内侍赶来,匆匆指挥着他们扑灭大火。 一群群穿着各宫各等服饰的太监宫女拎着桶盆来来往往,梁劲风昏了头,踉跄着往火场中奔去。 可他还没跑几步,跟在皇帝身边的侍卫就将他围住,拦住去路。 “这火起的不明不白,兴许正是你的计谋,让你进去岂不是放虎归山?”王德福不知从何处赶来,或许是怕被问责,顶着一张满是灰土的脸挡在梁劲风身前。 梁劲风匪夷所思气极反笑:“我的计谋?我他妈疯了我用他的命开玩笑?” 说着,他丝毫不客气,将王德福反手一推撂倒在地。正当他同一个侍卫过招时,不经意侧脸一瞥,瞧见了不远处一个浑身黑灰的太监匆匆跑向了等在旁边的皇后。 他穿着最低等的太监制服,弓着腰行色匆匆,可脚步之间又透着几分久居深宫的矜贵。每一步都踏着规定的长短,均匀的速度,脸上黑灰一片却仍然显得从容不迫。 是他…… 梁劲风高高悬起的心在这一刻悬崖勒马,大悲后紧接着是狂喜,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一时缓不过劲,捂着胸口干呕。 于是他顺势放松躯体缓缓半跪在地,缓过片刻后一拳锤向地面,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悲痛欲绝的哀嚎。 这一声在人群的切切私语中格外明晰,就像深山中的野兽发现同伴被杀死的那种怒吼,一时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大吼,而后又大笑,站起身用满是鲜血的拳头殴打王德福,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站起来。 宫中人从未见过如此的决绝,皇帝也被这种野性和血腥吓退。他是手上沾了无数人命,可那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命令,而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王德福被梁劲风勒得缺氧,翻着白眼挣扎,艰难地叫道:“陛下……救……救……” “放肆!谁给你胆子让你在宫中,在朕的面前动朕的人!” 皇帝开口,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 听到这句话,梁劲风似乎终于回了神。 他缓缓松下力气,将王德福扔在一边,如同丢掉一块烂肉。 他拍了拍手,拧拧脖子,那双野狼一样的眸子抬起,盯着皇帝的脸。 “陛下,您现在又要用什么来和我讨价还价呢?” 与此同时,皇后身边。 心里有数的清歌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皱着眉头望向冬青宫,说的话却是问身边人。 “你没跟他提过?难受成这样。” 苏常善低着头隐藏自己,声音从牙缝里溢出:“之前没说,但他刚才看见我了。” 清歌目露惊讶,轻声道:“那他怎么还……” 苏常善勾唇,拍去衣袖上的尘土。 “演呗,能活到现在,谁还不会演了,这是默契。” *** 几日后,朱雀大街。 将军府前,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排成一列。军户打扮的下人来来回回将府中东西搬上马车,几乎将整个将军府清空。梁府上下的仆人也被遣散,只有信得过的管家在第一辆马车旁站着,指挥下人搬东西。 彻底豁出去的梁劲风几乎和皇帝撕破脸皮,最终他不要虎符,却也不再当什么将军,潇潇洒洒辞了官,要奔赴西北。 皇帝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他。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梁劲风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张狂与狠厉。 “我若是死了……陛下不如试试,边境大军是听你的虎符,还是听我的指挥?” 梁劲风知道这威胁只不过一时,而朝中没了他,或许也会乱上一阵,人心惶惶。毕竟西北的威胁向来是朝中最担忧害怕的。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要是真乱起来,大不了就是揭竿起义,彻底掀翻了这狗皇帝。 皇帝总比他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一个时辰后,车上装的满满当当。管家飞身上车,拽动缰绳,长龙一般的车队就缓缓挪动起来。 梁劲风坐在中间的马车里,神色平静,却仍阴沉。 这车上什么都有,要不是将军府不能拆,他恨不得连宅子一起搬走,搜刮干净狗皇帝给自己的财产。 可少了一个人。 那场大火后,他再也没见过苏常善。夜半惊醒时他常常想,那一眼看见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悲痛过度幻想出的身影。 或许苏常善真的死在了那场火里。 他吃不好睡不着,提心吊胆安排自己的后路,却始终都留着给苏常善的那一份余地。 他想,苏常善来了,那这些都是他的。苏常善不来,那这些也会一直为他留着,直到百年后自己离世,去下一个轮回找到那个苏常善,然后紧紧抱住他不松手。 马车辘辘而过,他倚着窗,眼下乌青一片,心情差到极点。 临近城郊时,马车的队伍突然一个急刹。他一时不察向前扑去,差点栽个跟头,一瞬间眼中的不满都要变成利刃飞射而出。 不一会儿,管家神情尴尬地揭开车帘,讪讪道:“将……公子,前面有一个浑身是泥的乞丐拦车,非说车上的人欠他钱。要么让他上车,要么就……从他身上压过去。” 梁劲风心情正差,哪里还能叫别人威胁了,当即一声大骂怒道:“那就压过去,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 “你这人怎么回事,家大势大了不起,欠钱不还啊!” 那声音清亮婉转,兴许是兴奋,还带着些灵动欢快。 梁劲风心头一震,推开管家跳出车厢。只见那个清瘦的乞丐抬起头,露出一双含情的俏皮眼眸,哪怕脸上布满泥水也挡不住光彩夺目。 “没有家大势大,穷的要揭不开锅了,”梁劲风伸出手一把将他扯进怀里,下巴搁在人的头顶喃喃道:“你看,我以身相许行么?” “嘁,”苏常善撇了撇嘴,随即笑着说:“谁稀罕你以身相许啊,我只要钱呢。” “那可不行……”梁劲风把人扯进车厢,一双手臂把人结结实实固定在自己臂弯:“说好的以身相许,我把我这辈子都赔给你,你必须得收着。” 十几辆马车慢慢悠悠往城外的乡间小路驶去,路边冰雪消融,初春的嫩芽钻破泥土,冒出了一个绿色的尖。 马车上,一身泥泞的苏常善被梁劲风强压着换了衣服。借着换衣服的过程,从头到尾把人看了一遍,摸了一遍,这才确定没受伤好好的。 确定过后放下心来,两人对视一眼,又像干柴碰上烈火一样燃了起来,抱在一起亲个没完,险些把刚穿上不久的衣服再扯下来。 “你是不是害怕了?”苏常善喘着粗气,从吻中呢喃道:“那一声吼真把我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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