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就此把自己送回暗香阁?江席玉揣测,送回去也行,这样他就可以在那里接着等待宋君瑾了。左不过都是卖身,留在王府和回到暗香阁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卖给同一个人和不同人的分别罢了。 许太医搭上江席玉的手腕处,没一会儿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他抬头看向即将和桓王完婚的准王妃,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花白的胡子被他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曾开口。 “王妃身体可是有事?”到底还是裴言澈忍不住了,蹙眉问道。 早死晚死都是死,江席玉不愿停留在恐惧的漩涡里,明晃晃的铡刀在他头上悬挂,但他不曾后悔。这是他的决定,也是他的报复。 “许太医,不必隐瞒。”江席玉看向一把年纪的老太医,冲他淡然一笑,“说实话吧。” “这……”太医叹了口气道:“王妃在每日服了温补的坐胎药之后又喝了大量的寒药,别说是怀胎,就是胞宫经此一遭也受损了啊。想必王妃应该时有夜不能寐,越是午后暑热的时候遍体生寒,最是难受。” 寒药?裴言澈表情逐渐僵硬,江席玉怎么会吃避孕药?!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许太医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裴言澈整个人溃不成军。 “恕微臣直言,王妃早些年小产之后并未好好将养,又是双性身,落胎之后本就要比寻常妇人更加注重调养,这又不知节制服下相克的药物,若想现在怀胎怕是不大可能啊。” “王妃的身体现在不宜有孕,待微臣为您调养过后再受孕不迟。” 小产落胎 这太医在鬼扯些什么,江席玉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怀过孕——裴言澈的眼睛猛然一睁,瞳孔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火焰,是哀伤,是浓重的怨和不敢置信。 孩子不是他的。 在暗香阁的那些年,江席玉有了别人的孩子。 裴言澈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握紧拳头向墙上砸去,眼眶涨红暴怒低吼着,耳畔嗡嗡作响,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觉得荒唐至极,看向江席玉的眼神绝望而痛苦,一步步向桌前踱过来。 作者有话说: 破局 皇上那本要是有文的话应该就是寻找替身薄情帝王攻心甘情愿做替身一心只想荣华富贵受
第十六章 【瑾瑾】 “滚!都给我滚——” 一声暴喝从里屋传来,紧着一阵瓷器金银摔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院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全白了脸,年迈的太医挎着自己的医药箱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满脸惊惧,下阶梯的时候险些跌倒。一个眼尖的丫鬟连忙去扶,只见那太医抬手示意院子里的下人,“王爷动怒,快撤出去。” 一听此话,扫洒的下人们都停了自己手里的活,扫地的等着伺候的一溜烟跑了个精光。上次王爷因那对侧妃姐弟动怒时也是这样,没过第二天就连主子带所有的丫鬟仆人全屠了个干净。 “你有过孩子。” 这是一个肯定句,江席玉看裴言澈表情逐渐僵硬,慢慢抬眸,眼珠子憋得猩红,连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时间静止了几秒,江席玉想伸手去倒杯茶润润嗓子,可伸出的手是抖的,直到他不稳的手在桌上摸了半天,眼睛才好似刚对上焦般发现桌子是空的,金丝楠木桌上的茶杯早就被裴言澈刚才一把挥落了。 这是江席玉自己选择的路,可时至如此,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对于裴言澈仍有一种骨子里的恐惧。但,最坏也不过是将自己送回妓院,没什么可怕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说话啊,玉玉。”裴言澈的上下牙咬得死紧,仿佛是把江席玉的名字嚼到骨骼尽碎才吐出来,看着江席玉沉默不语的样子,裴言澈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望向他的眼神也越发晦涩难辨。 “是。” “是谁的?” “我不知道。”江席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一张申请麻木的脸庞上有着泥塑石雕般的凝滞之态,连眼角的细纹都毫无波动,“暗香阁的客人那么多,我也不知那孩子是谁的。” 江席玉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就像讲述昨晚吃了个桃子那么简单,然而平静语气重所隐含的血淋淋的真相却让裴言澈心里发怵。 “是瑾瑾的,对不对?” 江席玉在听到宋君瑾的名字从裴言澈口中说出的瞬间,双瞳猝然放大,整个人就像被一只大手将心脏硬生生从胸膛里扯了出来,淋漓的血肉粘连着空洞的胸腔,遍体的凉意从胸口到指尖,蜷缩在衣袖里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又冷又痛的感觉滚过心间。 裴言澈是怎么知道宋君瑾这个人的?他都知道多少,他什么时候调查的自己? “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什么,也不认识王爷方才所说的人名。”豆大的汗珠顺着江席玉的脸庞划过,一双手死死地揪着身上的衣衫,像是借力抒发着心中的惊慌,指尖一遍又一遍地顺着衣衫上绣着的花样划过,不时还用指甲扣一下,十指里已有了六七指泛红,掌心里也沁出了一层的薄汗,就连藏在宽大衣袍里的一双腿也隐隐地打起了颤,一时之间所有的万般情绪如潮水般涌来,闷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裴言澈眼眸幽深,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席玉,接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眼里藏着刀锋,眼波似有狂风卷过,泛着滔天的怒火。 裴言澈可以接受江席玉不爱他,但绝对不能忍受江席玉爱上别人。 “在我把你赎出来的第二天早上,你在我怀里呓语出一个人名——‘瑾瑾’。” 裴言澈神色的瞳孔如同深夜的海洋般神秘,仿佛随时会激起一场狂风骤雨,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他就那样静静看着江席玉,似乎想要看到他的心里去,“告诉我玉玉,他是谁?” 江席玉抬眸回望,和裴言澈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地狱的火焰,炙热的目光令他十分不适。 “许是以前接待过的恩客吧,奴婢真的不记得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裴言澈闭上眼睛扶额冷笑一声,“呵。”接着上前一把抓住江席玉的手腕,扯着他一脚踢开房门朝卧室走去。 裴言澈的手劲实在太大,就像手铐一般紧紧锁着江席玉的腕骨,他一路连拖带拽,经过重重长廊时惊得一旁打扫的丫鬟纷纷跪在两边不敢抬头。江席玉似乎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破碎脉搏的跳动,如同牵机药一下一下扯着自己的心。 裴言澈把江席玉拽进屋里之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一步步走向窗台被精心呵护的枯枝,然后举起了它,状若不经意拨弄着早就失去生命的桃枝。 “王爷!”江席玉心下一凛,想上前夺过观音瓶,可裴言澈却像早有预料一般将它举得更高,摇摇欲坠的花枝在瓶口晃荡了一圈,一如江席玉的心。 “我一直想问你,这树枝到底是什么。” “就是普通的桃枝。” “你喜欢桃树?”裴言澈睨了江席玉一眼,问道。 “喜欢,我喜欢的!”像是怕裴言澈不相信,江席玉忙不迭说。 “你骗人!”裴言澈嘴角勾起冷笑,缓缓走到江席玉面前,抬起一只手擦掉他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如果你喜欢桃树,那我什么我为你种了满园的桃花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桃树花季已过,粉嫩的花朵早就谢了,只余空荡荡的树枝见缝插针般种在桓王府的各个角落。 “我给你种的花你不看,送你的花瓶你也不用。”裴言澈一手举着花瓶自上而下看江席玉,“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这个花枝,是不是你的孩子?!” 江席玉被赎走的那天什么都没带,唯有亲自折下的这截断枝。桃枝丢了的那天,江席玉不顾一切跪下磕头求裴言澈放他出去找它,无数次裴言澈看见他侍弄花瓶的时候都在想,这颗枯枝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能让江席玉如此悉心照料,看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童。 江席玉的嘴角紧紧绷着,指甲陷到肉里,几乎要把掌心抠出血来。 “好……你不说是吧……”裴言澈距离江席玉大概半米的距离,纯白色的观音瓶在他手掌晃晃悠悠,最后递到了江席玉的面前。就在江席玉迫切伸出双手想接过花瓶的时候,裴言澈骤然松手。 “啪——”“是我和瑾瑾的孩子!” 花瓶碎裂的声音与江席玉的话同时落入裴言澈的耳中,直到花瓶以一种惨烈的姿态碎裂在地上,江席玉仍呆愣愣地保持着双手伸出的姿势。 早上的时候江席玉还给花枝浇了水,此时迸裂的碎片混杂着清水在地上混出一大片痕迹,他懵了一会儿,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碎片拢进掌心。被瓷片割出的细微伤口如刀绞一般在江席玉心中切下片片血肉,心理生理的双重剧痛让他几乎哭叫起来。 他趴在地上姿态狼狈地寻找着不知崩到哪去的桃枝,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牙齿咬得死紧发出诡异的声响,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手上的伤口翻起皮肉,狰狞恐怖。 在哪儿,他的孩子在哪,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 “在这。”淡漠的男声快要把江席玉击碎,他迫切地抬头,只见裴言澈手中握着那一截断枝。 他竟没有扔掉它。 几乎是瞬间,江席玉跌坐在地,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臂上,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啦啦地淌落下来,他放声痛哭。 江席玉的泪就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裴言澈心上,江席玉的种种表情和反应告诉他,他口中的‘瑾瑾’绝非只是恩客那么简单。凡是在妓院卖身的,无论女人或是双性人,只要接客就必服避子药。既然如此,江席玉是怎么怀孕的? 裴言澈想不到任何可能,除了一种——他是自愿怀孕的。 他喜欢瑾瑾,想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裴言澈的胸口像被锤子狠狠敲打着,就连呼吸都带着噬骨的疼痛。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江席玉无论走到哪都要带着枯枝,为何不肯怀一个他的孩子,为何不肯原谅他。 因为江席玉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在他缺席的那三年里,有个叫瑾瑾的人住在了江席玉心里。可既是如此,为什么那人没有把玉玉赎走,甚至狠心地把他和腹中孩子一起遗弃在青楼不管不顾。可尽管这样,江席玉也没有停止爱他。 “为什么他没有把你接出暗香阁?” 他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吗,裴言澈握紧了拳头,如果那个人敢这样对玉玉,那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因为他死了。”轻飘飘的声音从江席玉口中传出,他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枯枝,呆滞的像个棉花娃娃。 一个在江席玉最爱他的时候死掉的男人,裴言澈伸手捂住脸,他就像被困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之间,找不到任何出口。饶他裴言澈再怎么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与一个死人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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