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可以不答应这件事的,阴楼主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又回想起那日在琴阁中的事情,那位将军的面貌在他印象中并不算太清晰,只记得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隐藏在其中很浓的喜爱:“我知道我此去凶险,我也不求霁华楼多做些什么,只希望……若浩气盟楚阳秋遇见危险,你们能救他一命。” 说完便弯了弯腿,疑是有下跪的意思,阴楼主急忙上前将他扶着,又望着他双眸,其中蕴含着对某人的不舍,却又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即便知道一去无回,即便救的人算上去和他关系并不算深,也要为了自己的爱人行动吗? 阴楼主沉思着,鬼使神差地开口:“李将军不必行此大礼,您给的情报和物品足够珍贵,霁华楼并不会拒绝。” 李寒舟给的东西固然尊贵,但救下楚阳秋的事并不是这些就能抵消的,霁华楼要保持绝对的客观公正,就连是霁华楼楼主的他,也要如此。只能说,他还是任性了次,又辜负了娘亲和舅父的厚望。 阴楼主的思索又飘了回来,他长叹口气,叮嘱着弟子近日多留意某些地方的情报,又早早歇下。 但情报也会有疏忽的地方,春日的气候多变,连着几天的大雨也让情报传递慢了些。因此,等恶人谷的指挥裴台月已经到了扬州,他才知晓这件事。阴楼主蹙了蹙眉,又在心中推演着该与他说的话,静静等着那人的到来。 因此事来得措手不及,阴楼主召集众人一会,与霁华楼高层讨论了番。会后,才拆开了由南屏山的暗桩寄回的情报,得知了楚阳秋回去的时间是多么恰到好处。他在霁华楼几日,楚楼风李代桃僵一事已然使得不少人生疑,内乱一生,自然剑拔弩张,对外又要应付恶人谷,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楚阳秋赶至南屏山,却正巧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也和他无关。 进入攻防倒计时了
第6章 楚楼风是堪堪得救,楚阳秋的身体却也是亟待诊治,这样仓促的治疗,他身体在这几天恢复的那些部分,想来也已经被他的行程而磋磨殆尽。再多的,阴楼主身在扬州,固然能通过暗桩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却无法窥得个中细节。几日的消息都被凝结在这一封短短的密信中,事情如预料般进行,没什么变化,便已经是好事一桩。阴楼主轻轻一叹,放下密信,信纸在飘落的一瞬间燃起火焰,刹那间席卷了整封信,带着字句墨迹统统消失在阴楼主面前。行踪叩门,阴楼主坐正了一些,没有重新戴上面具,默许他进来。行踪踏入两步,没有再靠近,他本就是来传信的,声音平稳而镇静:“楼主有客。” 阴楼主颔首,吩咐他将人带上来,也没有说别的。他们是多年的搭档,纵然看不穿看不透这位楼主在想些什么,行踪所想,一贯也是阴楼主所想。楚阳秋那边的危机得以化解,霁华楼的危机却已经接踵而至,阴楼主并非不愿面对,在他选择答应李寒舟的请求时,便已经料到今日的局面,也默认了这一幕也必然无可避免。兹事体大,事关霁华楼与恶人谷间的交情,事关霁华楼在江湖上的立场与地位,事关霁华楼未来的前途,阴楼主到底是深吸了口气,轻轻阖眼,面色却依旧沉静,并不露怯。 推演了千遍万遍,却不如见这一面,阴楼主在见到裴台月的那一刻,便险些乱了呼吸。 纵使他早通过多方情报了解过这位年轻有为的恶人谷指挥,自认在理论上能够完全把握他的方方面面,纵使他早知道他的各种行径,早知道他的杀伐果断,手段凌厉,却终究是没有见到过这一面。裴台月负剑走入,纵然知晓他目不能视,阴楼主却似乎能透过那方蒙眼的绸缎看见他尚清明的眼睛。阴楼主略一蹙眉,裴台月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点点清晰起来,比那些语焉不详的资料,比模糊的画像更清冷安静——更像一位纯阳弟子。 阴楼主所熟知的纯阳宫弟子,似乎没有一位走上裴台月的道路。他便难得地感到新鲜与新奇,感到许久未感受到的别样的情绪。麻烦还未至时,阴楼主自身在无数遍推敲中诞生的焦虑与烦恼,似乎在此刻随着为难的情绪一同消散,他笑吟吟地引裴台月入座,清茗入盏的清脆流水声响起,青瓷小盏顺着桌面划来,裴台月抬手,将身后的剑鞘取下,按在木桌上,空出手来,精准接住了那只茶盏。 恍惚仅仅存在了一瞬,便已经被阴楼主所掩盖下来。他是霁华楼的楼主,身份特殊,责任也重大,更不能受情绪左右,不能意气用事。于公于私,他还是想要接近裴台月一些,为霁华楼转圜出更大的利益区间,也更看清些裴台月的面目。 “好武艺。”阴楼主开口,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与亲切。这是他惯用的技俩,拉近两人的距离,哪怕对方是来兴师问罪,也多少顾及着点,能缓和下对方的怒意。江湖上大多数的势力,还是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裴台月摇头,并不买账:“霁华楼的行为,恐怕已经影响太多。” 这话不虚,纵然李寒舟的情报对阵营局势影响不大,楚阳秋作为浩气指挥,直属的手下能带来的情报,对目前的境况来说,却可以是颠覆性的。阴楼主自然不可能将情报统统标金出售,然而,在倒了几手的情况下,霁华楼出手的那些情报,也已经对恶人谷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若是霁华楼由正当手段取来这些情报,恶人谷也自当自认倒霉。然而,伴随着楚阳秋重回浩气,接替了指挥的位置,加之情报的泄露与倒卖,对此事始末最为清楚的裴台月,多少也猜出了一些是非来。 这番对话,是以裴台月的开门见山开始的。 深夜时分,他们才商定了细节。阴楼主客气道:“裴指挥是远客,如今能不计前嫌,霁华楼实在不好让裴指挥再添麻烦。”言外之意,便是邀请裴台月在霁华楼休息几日。裴台月轻叹了口气,直白道:“若我今夜在这里住下,霁华楼的江湖地位,怕又是要再上一层楼了。” 阴楼主却没有被他揭穿的恼怒,只是微微一笑,几盏清酒过喉,他们二人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他略俯下身,替他解开外衣,亲手替他叠好,没有给他拒绝的缝隙,温声道:“多谢裴指挥为霁华楼作的顺水人情。” 从这里开始感情线就违背初心了
第7章 阴楼主的梦一向不太平淡,总是压抑着让人难受。最初他还时常从梦中惊醒,心悸严重到需要缓和很久才能再次入睡,而随着噩梦不间断地发生着,他逐渐适应冷静下来,像个旁观者那样去经受着那些事,无外乎是背叛什么的,说来也是乏味。 而今日的梦有些不同,那应该是春末夏初的时候,他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微风吹过树枝,似有一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脸上,让人觉得鼻尖都痒痒的。阴楼主睁开了眼,正好和伸手想帮他摘下树叶的人对上双眼,那人的双眸是清澈明亮的,干净到不落一点尘埃,见阴楼主醒来,似是脸红别过目光,低低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刚刚有树叶……我见你有些疲惫,便没有吵醒你。” 阴楼主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回复着。眼前的人虽细细算来也没与他相处太多时日,每次见面却都如同日光一般温暖着他,让人忍不住更接近一些,和他相处起来,总是能忘下很多事,好似自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阴楼主看了看他,与他相处的日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此时是身处梦中,可即便是梦中的他也是那么真实,好似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而现实中,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阴楼主伸了手,轻轻抓着那人的袖子,触感却是丝绸的质感,像是宽大的袖子。阴楼主抬起眼,面前的人不知道何时变了模样,气质是冰冷的,面上本应是眼睛的位子蒙了层纱。 从梦中醒来时,与预想的时间相差不远。阴楼主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穿起衣物,戴上面具后,梦境便在他脑海里更远去了。他推开门,去见之前救治楚阳秋还留在霁华楼的人——那位大夫叫做叶澜辞,也算是他的情人之一,若不是这一层关系,霁华楼也未必请得动他。叶澜辞早已在房间内等待,阴楼主在他对面桌下,提出自己的要求后,叶澜辞沉默了会,叹了口气:“你倒是越来越擅长麻烦我了。” 话虽如此,语中却没有拒绝的意思,叶澜辞笑了笑,凑过去,和阴楼主讨要了一个吻的报酬。那个吻并不算深,相碰即离的,是阴楼主惯常的吻。 裴台月暂时待在霁华楼在江湖引起了多少波澜暂且不论,总之他在霁华楼这几日还算自由,也能到处走走,不过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是,阴楼主还在楼中,他能发现些什么呢。这几日阴楼主时不时会来与他交谈,在他的默许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是好了许多。 在霁华楼高处的阁内,叶澜辞施完最后一次针,说着再等一炷香就可以摘下白纱后便离去了。阴楼主坐在裴台月的身边,等一炷香燃尽的时候提醒着他,随着面纱一点点摘下,裴台月睁开了他的双眼,最初还有些没有焦距,可很快却对上焦,对上了阴楼主似是关心的目光。 “能看清了吗?”阴楼主贴近一些,对上他的目光,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观察着是否完美恢复。 “可以了,”裴台月的目光朝周围转了转,最后又落到了眼前人身上,眼睛重获光明,就连是他面上也不免带了些温和,“楼主的大夫医术果然高超……还有,你真的很漂亮。” 阴楼主笑着收下了这句听过无数的夸奖,他伸出手,得到裴台月的允许后牵着他的手去四处逛逛,声音温和地给他解释他在霁华楼这几日常去的地方。 裴台月极少与人牵手,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亲密举动。但阴楼主的分寸着实是把握得太好,虚虚牵着也没有像某个人一样挠他手心,与他也保持着亲密但不至于过分的距离,阴楼主淡淡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着实是好听的。裴台月低头看向他介绍的地方,目光流转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睛恢复光明后,裴台月也没有理由再留在霁华楼,他离开恶人谷已经太久,即便是每场攻防都有阴楼主来跟他介绍情况,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又有辆马车从霁华楼中出去,阴楼主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远去,这件事,或许算是暂时解决了。 ...... 近日江湖中发生的大事很多,先是楚阳秋回归浩气盟,后是裴台月重获光明,伴随着两大阵营斗争愈发激烈,后面那位“推动”这些事发生的阴楼主也不免受到讨论。 春末的巴陵也是炎热的,楚阳秋刚布置完今晚攻防的部署,便去县里逛了逛,打算挑些东西给自己的胞弟。路过胭脂铺的时候,似乎嗅到了有些淡的桃花香,他抬起眼,与正在铺前挑选胭脂身着青色藕裙的女子对上目光。那女子生的好看,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并不算魅惑,而是清凉的,如同身边吹过微风,让人从心里感到清爽。她眉间有着一抹红点,更衬着她肤色的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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