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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此战若不出意外，是浩气盟的必胜之战，谢澜的情报并非没有价值，但若考虑到相信恶人谷情报司这一事带来的风险，情报的价值却也所剩无几。谢澜并无受到裴台月的指令，如今不明不白地前来，无异于自投罗网。谢澜坐在他对面，目光深远，幽静得如一抷泉水，他拿出一封密信，声音也如溪水般微微漾开：“二公子，不若看了这封信，再作决断。”楚楼风本想叫人擒住谢澜，目光瞥到他信封上的私印时，倏地一瞬间，又冷静下来。他执起那封信，信的封口已经破损，封皮上也淡淡泛着黄，有谁已经看过这封密信。他抽出信纸，将纸面摊在桌上，一字一句往下看。片刻后，楚楼风道：“确是他的笔迹不错。” “然而，他尚在世时，便已经与秦肆两分势力，后又与阿月闹得难堪，你让我如何相信，秦肆会按着他的指示做？” 谢澜悠悠道：“楚楼风，你也知道他与裴台月闹遍了整个恶人谷，秦肆当时看在眼里，自然也有对付二人的解法，当时未用上的，如今时势合适，自然便用上了，你若非要我说出个名头来……”他的声音微微一顿，楚楼风抬头去望他，只见到他狭长的眸子眯着，睫毛如帘般垂下，在烛光映照下投下一片昏暗的阴影来，笑意不达眼底。他忽然便攥住了楚楼风的手腕，手指摸索着，将一块令牌放到他的手中。楚楼风先是一僵，下意识要挣开，却被谢澜捏得生紧，待接触到那块令牌的触感，他才忽然停止了挣扎。 楚楼风借着昏暗摇曳的烛光看着那块被放到他掌心的令牌，手掌忽然不受控制般猛烈颤抖，他面色一点点白下来，猛然抬头看着谢澜，纵然他在枫湖寨抵御恶人谷三日两夜时，也不曾这样失态：“你从哪里来的？”他的声音轻轻颤抖着，一瞬间，竟颓然闭眼，似丢盔弃甲。谢澜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他重新戴上假面，斗笠遮去他大半的容貌，平静道：“让二公子瞧见此物，谢澜着实无意冒犯。他生前找过扬州那位，此行过来，恐你不信，便找他要了凭证。” “我的诚意已经带到，余下的，全由指挥判断了。” 楚楼风没有阻拦谢澜离去，指挥帐内突然便安静下来，只余他的呼吸声。他手指再次抚摸过令牌上的刻痕与血迹，却唯独没有触碰象征身份的名字，他缓缓闭上眼，收起令牌，再睁眼，唤了几个亲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几个浩气盟弟子离开营帐，楚楼风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月色，一时无言。 今夜注定无眠。 一道音波掠过，惊扰了窗沿停靠的蝴蝶。那碧蝶扑闪着翅膀，却仍候在窗口，没有离开。阴楼主面无表情望去，果然见到一位不速之客。景奚身着苗疆服饰，银饰轻轻碰撞着，如清脆的击鸣乐声，他歪了歪头，靠在窗台，似乎也不怕坠楼而去，故作夸张笑道：“楼主好敏锐。”阴楼主不欲与他多言，收回目光，正欲离去，却闻身后一声急促的哨笛声。他下意识侧身退却一步，便已见不知何时出现的灵蛇虚影拐了个弯，正向他攻来。纵然是幻化出的蛇身，毒牙却仍闪着森森的冷光，阴楼主蹙眉，旋身抱起琴，指尖轻快拨了两下，弦音便化实击去，待切开灵蛇七寸，声音才骤然在半空中绽开。灵蛇似是极为痛苦，昂首发出无声的嘶吼，化作光点，一点点散去了。 这却只是开始，景奚扫了一眼那散开的光点，以叶为笛，幽幽奏出苗疆的曲调，还未等阴楼主阻止，片刻后，光点复又重新聚拢，灵蛇再度盘踞起来，蛇身相较上次，竟然平增了几分实感。灵蛇俯低了身子，不断吐着蛇信，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身影。五毒弟子擅长以笛御虫之术，此事也是江湖皆知，这些年来，阴楼主也见过不少，却并未切实与哪位五毒弟子切磋过。如今景奚突袭而来，应对得显得有些仓促。景奚托腮笑着，竟纯真得似不过是个玩笑。灵蛇攻击的速度极快，阴楼主运气纵起，闪过几次攻击，并不再盯着灵蛇。几息间，他已至景奚面前，阴楼主指尖并不在琴弦上，却自袖口滑出一片轻又薄的刀片来。 景奚目光一凝，扬手召出一群碧蝶来，直向阴楼主面门袭去。阴楼主不避不让，刀片在指尖转了几个方向，划伤了几只蝴蝶的翅膀。几只碧蝶失了飞行的能力，骤然摇摇欲坠，阴楼主的目标明确，刀片闪着冷光，直向景奚侧颈。见碧蝶失了遮挡的能力，景奚也不耽搁，竟直接一推窗沿，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向后方的窗外直直倒去。阴楼主一怔，一时竟不知是否该施救。 一切便只在瞬息。灵蛇的虚影猛地扑来，阴楼主指尖一按窗沿，欲急转方向，稳下身形，却被力道直接带出窗外，失了着力点。还未及他反应，刺耳的虫笛声已经骤然响起，景奚下落的身形倏地消失，同时，那只紫蝶化作的利刃已经抵在阴楼主脖颈，阴楼主蹙眉看去，景奚缓缓在他身后现身，阴楼主只觉有人在他耳畔低低笑着——景奚的呼吸竟显得有些灼热，他并不挣扎，只是微微蹙眉。这位恶人谷情报司的司长达到了目的，便不再多停留，他足尖在灵蛇蛇身上轻轻一点，几个转掠间，便带着他向林间而去。 天色微明。 恶人谷众弟子簇拥着他上马，行出枫湖寨。裴台月眸光微冷，策马行在队伍中段，想至阴楼主传信内容，又轻叹了口气。秦肆眯着眼看他，他转头看去，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秦肆单手策马，凑到他身边，笑道：“裴指挥千里迢迢赶来，是来看我如何攻下金门关？”此话意有所指，自然是说几年前自他手上丢掉了金门关一事。裴台月并不与他置气，依然行得端正，他道：“秦指挥此刻放下大话，不怕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秦肆笑得倒是豪放，他不再看裴台月，一挥马鞭，扬长而去，只余他带着笑的话传到裴台月耳中：“裴台月，你只看好！” 金门关。 楚楼风亲自登上城墙，确认着手下传来的军报。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绘着浩气鼎纹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楚阳秋缓缓行至他身侧，他不带笑意，目光扫过战场，也肃容道：“已准备好了？”楚楼风犹疑片刻，才郑重颔首：“这一夜时间，能安排妥当的已经做好，时间不够的，便要待战场上随机应变了。”见他这样沉重，楚阳秋却是一笑，手指拂上他发顶，安抚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楼风，你做了十分的准备，现在担心也再无用，只看恶人谷动向即可。”楚楼风遥遥望去，似已见到恶人谷鲜红的旗帜。几乎同时，他们都同时想起了金门关一役，楚楼风身体轻轻一颤，楚阳秋却出手，扶住了他。 秦肆率众至垂香林前，裴台月原要去金门关正门，却也被他相邀至此。浩气盟翼卫已然严阵以待，弓弩上了弦，却不敢贸然动手。秦肆翻身下马，裴台月跟至他身侧，却听身侧人朗声笑道：“这场计划的最后一环，便交由裴指挥来做了。”裴台月只看他一眼，并不多问，抽出长剑，剑气如风，一掠而过，吊桥的绳索应声而断。随着木板寸寸断裂声，赤黑的浓烟已在金水镇滚滚而起。秦肆的笑与城内驻军的呼喊交杂一处，他看着裴台月，手中的枪尖却直指金门关。金门关正门的驻军见了浓烟，也似见了信号，同时发起了攻势。 一瞬间，裴台月也想通了其中关窍。金水镇人员来往杂乱，秦肆早安排了内应，只待他隔断桥索，金水镇燃起大火，城内村民自然大乱。浩气盟自诩忠义之辈，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如今必然要开东门疏散民众。但群众杂乱，东处一通，恶人谷的伏兵也可趁乱杀出。浩气盟还要分离兵力维持秩序，金门关关口的兵力自然被分流。这样的大火，再加上混乱四起，浩气盟军心必乱。一场火，断了两根绳索，便可借着地势，将双方形式瞬间逆转。 “因势利导……顺水推舟。”秦肆虽是笑着，目光中却是满满的嘲弄与讽刺之意，“这一招，我也是与如今的楚二公子学来的。” 金门关一役：概括来说，就是裴台月利用楚楼风逼楚阳秋退兵，楚阳秋没有退兵并将楚楼风救下，结果在即将生擒裴台月的时候，楚楼风自愿做裴台月人质，要求楚阳秋放了裴台月，楚阳秋同意了。 有没有发现不见日每章字数越来越长了，因为我和书儿开始内卷了，最后达成共识停在3000字。
第25章 燃起浓烟的那刻，人群中瞬间传来了不知是谁喊出的“起火了”的话语，驻守在前门的浩气盟弟子们下意识往身后望去，浓烟席卷过整座金水镇，他们面露几分担忧，军心顿时有些混乱。可从金水镇离逃出的民众并不多，像是大部分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楚楼风目光凌厉地看向第一个说着起火了的浩气盟弟子，又是看向少部分从屋内跑出的金水镇村民：“此番大火的情报已被我等于不久前知晓，大部分村民都已撤离，其余的大家也不必忧心，暂且待在浩气盟营地，我浩气盟定向恶人谷向各位讨个交代。”话完，又是一挥浩气盟战旗：“恶人谷为赢下这场攻防，竟不惜牺牲无辜村民，如此阴险狠毒。浩气盟三队分出一半去东门附近守护村民，其余弟子，冲出城门，上阵杀敌！” 战场上瞬息万变，楚楼风按照原先计划部署着弟子到各处，他目光掠过战场上每一幕，猛得停留在某一位身上。那位身着白色道袍的道长剑光一扫，围着他一圈的浩气盟弟子就被他扫在脚下，他剑上虽带着血，衣摆却是干净的。注意到他的目光，裴台月抬起头，隔着人群望了他一眼。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楚楼风总觉得他说了句：“楼风，好一场大戏。”楚楼风身子一颤，杀意涌起的瞬间蛊毒也随之疼痛起来，楚阳秋握紧了他的手，又扶住了他一些，温润的离经易道气劲从他指尖涌出，替楚楼风缓解几分疼痛。 楚楼风似是笑了笑，彼时金门关，他尚且年少意气，做了许多错事，险些害死他大哥。如今他也是浩气盟新任指挥，也能逐渐理解楚阳秋替那时的他收烂摊子的那些无奈与宠溺。是啊……他与阿月早已不可挽回，但是和他大哥，还有浩气盟，过错虽已铸成，但仍可以尽力补偿。 天亮了。 异香在这所不知何处的小屋里蔓延，将阴楼主拉到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中去，梦境与梦境交织着，他睁开眼从床上醒来，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此处是否又是梦境。昏迷前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不清，唯独那一次次梦境清晰得仿佛还在眼前。 坐在床头的人依旧穿着那件黑袍，冷峻的神情唯独见到他时才会收敛一些，流露出几分温柔，那是年少时的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阴楼主忽的觉得无所谓了，他立即扑到那人怀里，任着他身上藏匿的暗器触碰自己衣衫带来隐隐不适感，他的声音很轻，压抑着许多不曾言说的感情：“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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