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湘恍然道:“是这样道理,那我们该怎生应对?”江游世笑道:“你且歇着罢,我要上街一趟。估摸着他们还要几天才来呢。” 他说要上街,薄约亦来了兴致,定要跟来。江游世钻进铁匠铺,嘱咐几句,出来道:“我的事情做完了,师父有哪里要去么?” 薄约只不过无事闲逛。走了两条街,迎面走来个挑担的婆子,忽然啐道:“苏二养的姘头。” 原来他们擒住黑虎帮三员大将的事情,已经给闹得人人皆知了。江游世平白遭人啐上一口,不禁郁卒,道:“师父,倘使我武功高了,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心事情?倘使我长成李百钧那样,他们便不敢搬弄风雨了。 ” 薄约道:“要不要师父替你出气?” 江游世不必绕去看,也知他那副冷冰冰的笑面,说道:“她一个婆子,也未做什么,不要为难她的好。” 江游世下山的时日里去过不少地方,比梅县繁华的数不胜数,对热闹的街景已失却新奇的兴趣。薄约在前边问:“有甚么想买的?”江游世就摇头答道:“没有想要的。”其余时间默默地不作声。 将到街尾,薄约道:“莫不是我在此处,扰了你的游兴了。”江游世连忙道:“没有的事情!”他怕薄约当真不悦,当街跪道:“师父,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薄约斜了一眼,将他拉起来:“我道你什么都算计好的,故意惹我生气呢。” 江游世心想:“谁要算计这个。”虽然委屈,却不敢争辩。两人别别扭扭地走了一路,薄约见着一家裁缝铺,忽道:“不如与你做几件衣服罢,别的少年人都爱俏,只你成日穿得灰溜溜的。” 江游世拒绝的话生生忍在嘴边。薄约又道:“别人当我如何亏待你呢。”不容分说,走进裁缝铺里。 “掌柜的,”薄约迈过门槛,招呼道,“最好的料子都拿来同我看看,时兴的成衣也要几件。”掌柜晓得来了富客,乐呵呵往屋里翻找去了。江游世看出这店里丝绸布匹,纹染都是外地的时兴样式,定然价格不菲,急道:“这样大手大脚的,嫌银子烫手么!” “乡野小店,花得了几个钱,”薄约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荷包,拿袖子掩着晃了一晃,道,“金子却是烫手的。”荷包里满满当当,赫然全是光灿灿的金叶子。江游世大惊,连忙将荷包塞回薄约怀中,道:“别教旁人看去了!” 掌柜抱了满怀的外衣从内室出来,铺在案上。薄约对着料子挑挑拣拣,这块颜色染俗了,那块图案粗糙,都不满意。那掌柜渐渐不耐,道:“若是手头不宽裕,改日再来也行。” 薄约恰好拣出件玄色外袍,暗织了许多云纹,比在江游世身上:“可还入你法眼?” 江游世哪敢说不,一迭串地点了头。 “‘男要俏,一身皂’么,”薄约打趣道,将江游世赶到屏风后边换了衣裳。待出来在阳光下一照,只见他长发高高束起,黑衣黑剑,独有一条鲜红的剑穗垂在腰间,好一个少年任侠。薄约大为满意,道:“又英又秀,就买这身好看。”却见江游世殊无喜色,只强笑了一笑。 “不高兴么,”薄约问,“可别是以前省吃俭用,今天发现师父原来不全是个穷光蛋,难过了罢?” 江游世不在意吃穿用度的事情,只是为师父有如此秘密瞒着他, 心中惴惴然有些酸楚。他闷声道:“本还说要给师父盘个住处。” “那不一样,”薄约蹲下来看他,宽慰道,“我的金银尽是你师祖留的,而我徒弟要给我买宅子,却是他有本事,自己赚的。还是我徒弟强些。”江游世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心情快活了一点。 从前江游世长得矮,薄约若同他谈心、或谈旁的什么,不要作出师父威严的时候,往往就这样平视着他说话。可现如今江游世已长得很高,蹲在地上时反要仰望他。薄约叹了口气,说道:“游儿长大了,有时我也不知怎样对你算好。” 江游世有些动容,千回百转地想:我更是参不透这些东西。他内心怦怦直跳,汇到嘴边,只叫道:“师父!” 薄约道:“不难过了?”江游世摇摇头,薄约站起身来,在他头顶揉了两下,道:“走罢。” 回到客栈里,二娘黄湘见到江游世打扮一新,都来调笑他。江游世臊得不行,跑回房里将新衣服脱了,整整齐齐放回包裹里,仍旧换了旧衣裳回来。 二娘忙着与剩下两个俘虏送食送水。给他们解开绑缚是万万不行的,但若是一直捆着手脚,反而要人给他们喂饭喝水,更加不成体统。还是江游世想了个法子,让他两人背对着绑在一起,饮食方便勉强可以自理,惹事打架则施展不开。 “你们那帮主姓甚名谁,教我看看我识不识得?”薄约同他们闲谈道。 李百钧道:“俺们帮主名叫何傲。”薄约笑道:“怪我见识短浅,当真是没有听过。”李百钧奇道:“这片地方无人不晓,你住在哪里?” 薄约道:“住你们寨子脑袋顶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啦!以前仿佛听过这名字。”李百钧不作声,他又啧道:“这何傲也是稀奇,左膀右臂被抓来串成柿饼,他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莫不是怕了?” 李百钧粗眉倒竖,怒道:“俺老大武功天下无敌,改日碰上,你只有求爷爷告奶奶的份。” 薄约武功大成,看不上李百钧这样纯粹蛮力的功夫,连带着对他的威胁恐吓也没有感觉。他伸出一指朝李百钧摇了摇,道:“我使一根指头就能让你跌个大跟头,你信是不信?” 一旁罗强连忙开口骂道:“你这信口胡吹的老王八,欺我们哥两个绑在一块罢了。你敢单打独斗么?” 薄约道:“那我替他解开?”一边果然作势解那绳结。摆弄两下,罗强还来不及高兴,薄约又将眼珠一转,退得远远地道:“不成不成,险些着了你的道了!真给你解开,游儿又该气我了。” 江游世站得不远,看见薄约玩得不亦乐乎,也知他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心里从无处生出种甜意,笑道:“别取笑我啦!” 不想就在当夜,才到三更,江游世听得一阵闹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薄约正闭目打坐,抽空笑话道:“还想你起不来呢。” 江游世一个激灵,睡意褪去不少:“何傲来了?” 薄约指指隔壁黄湘的房间,道:“何傲不在,只来了两个小贼。”
第六章 铅水 两 人走到隔壁,正巧看见窗户大开,一个黑衣瘦小的身形从翻窗出去。黄湘衣衫不整,一手抓着没系上的裤腰带,一手却拿着剑。见是他们两人,黄湘松了口气,坐回 床上穿外衣,一边说道:“真是可恶至极!先前来了一个,被我打跑了,趁着我裤子没系好,又进来一个。”话音未落,窗外又翻进一个人来,同作黑衣打扮,武功 显然比黄湘弱得多。但他并不恋战,只出了两招,又回身从窗口走了。 “黄兄,他们武功虽弱,人却似乎不少,让他们一直这样扰人,也不是办法,”江游世大声道,“不如你追去将他杀了,剩下的人想必不敢再来。”说完附在黄湘耳边,小声道:“你追出百尺,便回院里来。” 黄湘也高声答应,果然提剑从窗户追出去。前面那个黑衣人影听到他们对话,十分怕死,一味往前跑得飞快。他不及观察背后,连黄湘折返回去也并未发现。 江游世遣走黄湘,让师父守在楼上,自己就下到院子里找那两个俘虏。院里已站了两人,正给他们割绳子。江游世解剑将他们挥退,这两人同骚扰黄湘的一个德性,也是回身就跑。江游世并不去追,待在院子里等着。 过不多时,围墙上跳下一个矮小佝偻的人。这人长须长眉,本该是一副寿星的脸相,但面上给人斜着划了长长一道,肌肉虬结,月光下显得十分狰狞。 “前辈想必就是何帮主了,”江游世遥遥抱拳道。 何傲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本没有叫前辈与我闲聊的道理,”江游世说,“但前辈帮里还有二人在我手中,不若坐下好好商议?” “老子平生最恨受制于人!即使你不杀他们,我也要动手,”何傲仰天哈哈一笑,出手迅疾如电。江游世暗中只听得暗器簌簌破空之声,忙挥剑扫去,“当当”两声接连挡下两枚暗器,却是冲着两个俘虏去的。他挡下两击,虎口已被震得流血,显然何傲是真下了杀手。 何傲一击不成,道:“钟治同我提过一把‘伏影’刀。那东西在谁手里?” 江游世道:“从没听说过这样东西。”沉下面色,拔剑出鞘。这剑白天不显,晚上从鞘里拔出时却能见到剑身通体玉白,似是泛着淡淡莹光。 何傲大笑道:“隙月剑!倒让我找到这个!”随即又恍然道,“是了,那小子肯定就在附近。他想必对你爱重得紧。” 江游世不明所以,将剑指着何傲,道:“你这样草菅帮里兄弟性命,不怕他们知道了寒了心么?” 何傲嗤笑道:“若非听到‘伏影’消息,我才懒怠来找他们两个。”他手指屈伸,骨骼节节作响,真是一副诡异狰狞的姿态。江游世丝毫不敢懈怠,眼光盯着他指尖,恐他突然发难。 “老东西,真当你爷爷给引走了!”黄湘终于赶回来,从屋顶上跳下,一剑“天外飞仙”便往何傲头脸刺去。 何傲见他回来,侧肩闪过,道:“你是三衢剑派的后生,我才留你一命,你却不惜。” 这 招“天外飞仙”着实是黄湘的得意招式,看似只有一剑,其实剑光笼罩,不论敌人要踏哪个方位,都有后着。何傲这样轻松避过,不仅因他经验丰富,更因他内外功 夫都臻炉火纯青之境,身形之迅捷,已胜过不知多少武林名宿。黄湘不敢托大,叫道:“我三衢剑派的弟子,也不屑你留手!”打起十二分精神,提剑疾风暴雨般攻 来。 这何傲不使兵器,空以一双手对敌。他双手手掌绷直,五指屈起,就如一对虎爪一般。挥掌间带起阵阵腥风,显是手爪中炼进了毒。江游世忙叫道:“黄兄,闭气!”黄湘依法施为,仗着身法灵动,何傲一时也碰他不着。 过 了数十招,何傲斗得急躁,面色变红,须发无风扬起,怪笑道:“还算有几分本事!”出招愈发迅速,指爪无处不在,如有三头六臂一样。黄湘并不慌张,将他引到 院里一颗大树旁边,绕着树干与他缠斗。眼看一爪抓到面前,他往树后一缩,何傲虎爪拍在树上,抓得木屑纷飞,生生将那硬木抓了一大块下来。 黄湘骇然,唯恐那几个调虎离山的贼匪回过神来,又生变故,剑法也见急迫。何傲畏他长剑锋利,被逼得左右躲闪,终于露出破绽来。黄湘更不犹豫,一剑横削,眼看就要斩到何傲胸口,何傲却按着树干掌力急吐,倒着飞出去一丈远,反让黄湘长剑斩进树干里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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