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收起帕子,三房陈氏从正屋后头出来。他道了句万福,陈氏也回了句万福,两人于门旁一同候着。见陈氏面色虚白,时不时掩帕子咳嗽,伍秋本想关心几句,但是碍于身份,终究没说出口。 过了没多久,大房刘氏和二房黄氏也出来了。 看来昨晚徐子庆是在柳氏那里过的夜。 四房柳氏,名思烟,原是城南琵琶楼的歌伎,跟伍秋同是被赎了身娶进门的。听闻进门前,刘氏奋力反对。试问一介青楼女子怎能明媒正娶,可终是抵不过徐子庆的执意要为,刘氏不情不愿同意了这桩婚事。 柳氏常扬言自己过去是卖技不卖身,其他人都不信,唯独伍秋信。 若初夜没落红,徐子庆不会娶她。自己亦是如此。 柳氏出身不好,但金相玉质,弹得一身好琴,颇会倚姣作媚,徐子庆极宠她,曾经引得其他人不满。直到伍秋进门,众人,包括柳氏,将矛头指向了他,柳氏在徐府里的日子才好过些。 遥想他进门头三年,也受过宠,却不知避露锋芒,后又颜色败衰,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算是可以预想的结果。 三房讲起话来,伍秋被晾在一旁。他独自站,回忆起往事,不由得有些怔忡。 此时,徐子庆出门来了,旁边依偎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思烟。 被夫君的雨露滋润过,柳思烟神采焕然,桃夭李艳,确是一貌倾城。 昨晚徐子庆在她那儿过夜,伍秋一点不意外。 “老爷。” 大房刘氏是官家之女,说话自有一股正气,不怒自威。她的目光略过队头的马车,喊了声徐子庆,意思是要与他同乘。 “我今日与思烟同乘一辆车罢。”徐子庆低头轻抚过柳氏的手说道。 刘氏蹙眉:“老爷,这成何体统?” “姐姐此话怎说,我们都是一样服侍老爷的。老爷高兴与谁同乘一辆车便乘一辆车,姐姐莫要扫了老爷的兴致。” 柳氏的声音婉转悦耳,说出的话却不动听。刘氏听完脸色僵硬,不言语。 “好了。说好不争吵,此去白云寺拜佛吃斋,正好败败你们的火气。”说着,徐子庆挽着柳思烟就要登车。 眼见徐子庆和柳思烟同乘要成定局,一直默不作声的伍秋逼自己开了口,“老爷。” 徐子庆回过头,这才瞧见角落里的伍秋。今朝男子盛穿短衫,伍秋却披了件似褙子的长袍,不阴不阳。 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许久未见伍秋,徐子庆的目光顿了下,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伍秋怯怯地望了眼柳思烟,接着说:“老爷,我认为大夫人说的是。佛门圣地,还是得谨慎些。” “你个...”柳氏睁大桃花眼,差点破口怒骂。 刘氏仿佛没想到伍秋会站在自己这边说话,脸上表情一时难以捉摸。 气氛焦灼时,是二房黄氏上前打破了僵局:“五娘子言之有理,大夫人和老爷同乘一辆车当然是极好的。不过我倒有一计,必定公平,老爷愿意一试否?” 黄氏是商人之女,一双凤眼精明了得,说话总是笑盈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子庆一听,点头称好。 黄氏从手袋里取出枚玛瑙六方珠,珠子六面刻了圆缺相异的月相,从亏至盈可作数字一至六,“老爷一掷,与谁一刻千金,皆是天意。此计名为,一掷取千金,老爷意下如何?” 徐子庆听完,大笑道:“香云啊香云,此计甚好。只有你这般百伶百俐,才能想出如此妙计。” 黄香云娇俏一笑,将六方珠递予徐子庆。 混迹赌场的人都知这掷骰子有门道。外人不知,但徐子庆深谙其道。 他将珠子在手中捻,下弦月朝上,朝半空抛,再接回掌心。 张开手掌后,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伍秋,来陪我上车吧。” 徐子庆回头对伍秋朗开眉心说道。 黄香云淡笑,收回了自己的六方珠。
第3章 三 == 伍秋原先只打算拆散徐子庆和柳思烟,以为若此能作趋附大夫人刘氏的投名状,已是一石二鸟,再好不过。 和徐子庆同车,是他始料未及的。 论资排辈,轮不到他,这下可谓喜从天降。 他竭力抑制溢于言表的喜色,随徐子庆上车。车帘一放,不用徐子庆多说,便是千依百顺,好生伺候。 头架马车是为徐子庆准备,布置也相对奢侈华丽,宽敞不消说,车轮用的上乘辕木,内厢地板铺有软毯,减少不少颠簸之苦。伍秋卧鱼坐于毯上,并不觉丝毫不适。他将徐子庆的双腿放到身前,轻揉慢捏,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夫君的反应。 徐子庆摇扇子瞧伍秋的这副模样,心痒难耐。 其实伍秋不知,六方珠投掷结果是徐子庆故意为之。 世人道他徐府一家之主,妻妾成群,是天大的好福气,但是这福气实在也有无福消受的时候。五房妻妾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在徐子庆耳旁争吵不停。伍秋排名最小,出身最差,又脾气最软,无疑先为众矢之的。加上他是男妾,身份特殊,自进门始,几位夫人便没少说闲话。 男女阴阳调和才是三纲五常,短袖分桃,再多人喜好也是算离经叛道些。如此宠溺男子,成为体统? 再有,前年他好友贾永财府上喜添两男一女。 他二十又八,妻妾成群却膝下无子,在坊间也流言蜚语颇多。喋喋不休、搬口弄舌的事情多了,徐子庆也心烦。 宠了伍秋三年,确是该到个头了。 徐子庆一恼之下,搵个借口将伍秋迁就偏院,堵住了悠悠众口。 平日不相见也罢。时隔几月,今日在门口乍一见清丽身姿,徐子庆又心痒痒起来。 尤其是伍秋此刻低头顺服的模样,那半截细白颈子在眼前若隐若现,勾得他欲火萌动...... 伍秋忽地颈上一热,抬起头来,发现徐子庆正直勾勾盯他。 “爷......”伍秋停下手,双掌乖巧叠在大腿,俯身倚靠。 狐狸成精,不过如此。徐子庆心惊。 但他面上不露山水,只将大掌扣在伍秋手上,沉声问:“近日在偏院住得可好?天气暑热,我那儿刚送来几个玉田窑烧的瓷枕,待下山后,叫安童给你送去一个。” 伍秋眼眸闪烁,心中不无暖意:“多谢爷关心。” 徐子庆捏捏伍秋的手,将他拉至坐榻上,“我知道你还在埋怨我将你迁到偏院的事,这事儿我也不愿意......” “我不埋怨。”伍秋摇摇头,“爷自有爷的打算,伍秋不敢埋怨。” “这么说就是埋怨。”徐子庆佯怒,长臂一揽,将人捞至怀里。 “真的不埋怨......”伍秋低头作羞赧状。 “真的不埋怨?” 伍秋瞟了徐子庆一眼,娇滴滴地点点头。 这般近距离瞧,伍秋脸庞亦是冰雪肌肤,无半点瑕疵,唯有半点粉唇带了颜色,却叫徐子庆看见艳紫妖红般眼花缭乱,当即把持不住,欺身倾覆上去。 伍秋被推倒在塌,里衣的交领襟子扯松开来,白皙的脖颈挂着红艳的亵衣带子。 徐子庆眼里冒火,动手要去扯,被伍秋急忙拦下。 “爷...还在车上...” “车上怎么了,车上也别有一番风趣。” 手从衣领探入,锦绣的亵衣似女子肚兜样式,但前面裹着紧紧的绑带,将绵软的胸肉收束得极其平坦。 “怎么这么紧?” 徐子庆手上的动作急躁又不甚温柔,不知为何,伍秋如芒在刺地一阵不适。不过那阵不适稍纵即逝,他堪堪抓住徐子庆的手抽出衣物,酝酿起泪意。 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他明白一件事。 ——唾手可得的东西,即便是旷世珍宝,也无人会怜惜。 讨好徐子庆,但不能轻易让他到手,这才是能在徐府里过好日子的长久之计。 伍秋望向徐子庆,逼得自己眼眶渐红。 风月场上的老手徐子庆见状并不焦急,只是抚了抚伍秋的侧脸,轻柔询问:“怎么还哭了,弄疼你了?”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此去之后,什么时候能再陪伴老爷,一时感伤。我想去个更珍重的地方,好好陪爷。” 徐子庆失语,沉思片刻后合上伍秋的衣裳,拉他起身,指腹抹过泛红的眼尾。 “还说没埋怨,这不是埋怨?好了不哭了,是我体贴不周,不该如此草率。哎哟哟,不哭了,我的小心肝。” “那...爷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疼我的小心肝还来不及。” 伍秋见好就收,嘤嘤咽咽止住了泪。 徐子庆明了伍秋心思,扭捏推拉自有撩人乐趣,他也不是没见过美色的乡间野夫,无需如此心急。不再多言什么,他帮伍秋拉回衣襟。 只是那手指抚过细肤,如被吸附,留恋往返几回才真正穿好衣服。 之后伍秋便重新低伏下去帮徐子庆捏腿,捏得徐子庆火气不减,反倒节节攀升,寻思何时何地灭这心头大火。 徐府行程图稳妥,车马走得极慢,一天一夜过去才将将行至白云山脚。 暮色沉沉,马车停在山脚林子,决定明日再启程。 这两日,徐子庆频频下手,伍秋皆婉拒了去。他算计的是,上白云寺后,乘机求得与徐子庆同居一室。可车马行得如此慢,三日将近还未上山,徐子庆显而易见失却耐心。 今日林子里刚停下车,徐子庆就扯衣服要弄他,举止强硬,伍秋当时大骇。 马车一停,比行车时更安静,他们在车子里做些什么,其他几房听了不言自明,事后必然是闹得徐府上下沸腾。 千载难逢的机遇,眼见毁于一旦。 伍秋软靠进徐子庆怀里,撒娇哄骗的计量全部使出,以看风景为由拉了徐子庆下车。 几房夫人,他得罪不起。徐子庆,他更得罪不起。 恐怕今日不让徐子庆得逞,他便要失去兴致,这更要不得。伍秋合计去个隐蔽的别处,在其他夫人瞧不见的地方,怎么的也好些。 徐子庆兴头上被伍秋打断,十分烦躁,几乎是忍着怒火随伍秋到林子里的一处破庙。 破庙有何景可看? 何况,天色黯淡,别说景,破庙里的山神塑像凶神恶煞,只有几分可怖。 他摇着扇子,斜晲伍秋,不虞神色跃然脸上。 有些小性子吊他胃口,偶尔倒还有趣,可次次不如意,他就没性子陪伍秋兜圈子了。 难道他娶的五房妻妾是摆设不成?伍秋不愿意,自有人愿意爬他的床,再不济可以叫柳思烟服侍。 扇骨啪地作响,徐子庆合扇,作势往庙外走。伍秋心头一惊,快步上前抱住徐子庆。 徐子庆冷笑道:“这是作甚?伍秋在深院待久了,心思也如闺院深,夫君瞧不明白了。不如让安童陪你说说话罢,我去找思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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