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石,又名白虎,味甘,色白,性大寒。一般用于清热泻火或敛创生肌,战士们伤口常用这个来止血,效果很好。”裴约素轻声道。 “对方受过伤?”刘若竹眼前一亮,像是寻找到了某个突破口。 裴约素摇摇头,“一般人敷了这个,都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层层包裹,如何能落到我房门外?” “所以,要么对方是故意留下这个线索,要么对方刚受了伤,用过药后,来不及包裹,就来偷听墙角了。只是,这两种可能听起来都匪夷所思。”刘若竹反应很快。 “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只是我们尚未想到。”裴约素幽幽地接道。 刘若竹沉默片刻,扶着裴约素从地上起来,刚要说什么,却看到从她袖子里掉出的一团东西。 他的身手可比裴约素要快很多。 捡起来仔细一瞧,竟是一根腰带。只是,腰袋用的布料算不上好,连针脚也粗糙得很。 刘若竹忽而想起那日他进入她房中,她将什么东西往袖子里藏的情景。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眼神玩味,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惊喜,“裴小娘子这……莫不是给我做的?” 裴约素面色一红,一下子夺过来,直往袖子藏。 “别藏了,我可不是第一次瞧见了。难道,裴小娘子除了我,还有别的关系关系能亲密到给他缝腰带的郎君?难道是……贺兰郎君?”刘若竹将门关上,故意逗她。 “怎地又提他!”裴约素有些恼了。 “那你快说,是不是给我做的?”刘若竹越来越靠近她。 “是又如何?”裴约素将腰带从袖子里扯出,一把塞到刘若竹手上,一脸莫名其妙的视死如归。 刘若竹彻底乐了,刚刚还盘旋于脑子里的糟心事儿,顿时觉得烟消云散。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知你不擅女红,又何必不好意思呢?既是给我的,我也不会嫌弃……” 裴约素立刻打断他:“你敢嫌弃!” 刘若竹见过她冷漠,见过她沉稳,见过她愠怒,见过她羞涩,却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嗔来,真比在大树下挖了一桶金子还来得畅快。 “岂敢岂敢,裴小娘子。既是给我做的,不如你亲自来为我系上?”刘若竹温柔哄劝。 裴约素才不想做这等丫鬟做的事儿。但一时没能找到拒绝的说辞,也在他温柔的蛊惑下,竟慢慢从了。 她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将他原来的腰带抽出,再将自己的系上。 只是,抽出容易系上难,需找到衣裳上的暗扣。裴约素双手虚环住刘若竹的腰,想要去找他身后的暗扣。但是,暗扣没找着,一个吻却从天而降。 裴约素什么都来不及想,似乎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溺死在沉香的气味中。 模模糊糊间,她听到刘若竹微微喘着气,在她耳边道:“这是第二次了,也是光明正大的第一次。”
第94章 影梅庵中 什么第二次? 裴约素离开他几步,微微缓过神来,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自己落水后被救上来的一刻,其实已经有了意识,只是眼皮子太沉,醒不过来罢了。那时,好像就是有一个温软的东西覆于自己唇上,给了自己活过来的那一口气。 当她反应过来那个东西是什么后,脸登时又红了大半。 裴约素看着刘若竹腰间那道丑巴巴的,还系得歪歪扭扭的腰带,张口道:“其实……这条腰带,是拿我一件衣裳的料子做的,你可别小瞧了它。” 她不说还好,这扭扭捏捏的一说,令刘若竹愈发感觉她的心意珍贵。 “怎地还会小瞧呢,这条腰带可是世上独一份。”刘若竹边说,边再次靠近她。 裴约素因为紧张,也因为羞涩,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刘若竹顿时清醒,察觉到今日的自己有些情动不能自已后,急忙悬崖勒马,他轻咳两声,温声道:“你早些歇息,明日我打算去那个龙王庙看看。” 顿了顿,他又指着门外道:“我会让阿则和阿茂轮番守夜,并且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这里妖言四起,你不要受到影响,也别害怕。” 原来,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也飘到他耳朵里去了。 裴约素点点头,轻声道:“刘侍郎也早点歇息。” 刘若竹一笑:“是该早点歇息,往后几日,需要查阅上次粮款的记账,怕是不得闲了。” 他走之后,裴约素叫了小二来将洗澡水收走,自个儿则插上门闩,躺到了榻上。 可不知为什么,她一闭上眼,脑中就重复起刚刚刘若竹和自己的亲密画面。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嘴唇,下一刻,她羞得将脑袋钻进了布衾里。仿佛只有黑暗才能将她脸上的烫意消融一些。 翌日。 刘若竹、裴约素这一行人,在黄远道的陪同下前往郊外。刘若竹的意思是,去看看施粥棚,当然,最主要的是,去会会「龙王」。 谢天谢地,经过昨日一天的粮食运输,终于空出了马匹来,让他们坐上了舒适度较高的马车。 一路上,裴约素时不时掀开车帘,看看窗外风光。水灾之下,昔日画栋雕梁已不在,但道路上的一草一木都混合着一种很古的东西,一下子涌上心头。 见黄远道在打盹儿,裴约素指着不远处的一堆残木碎石,对刘若竹悄声道:“这是我养父养母家。他们其实温饱不愁,只是,城内的人嫌他们晦气,把他们驱赶到这里居住。不知是水灾冲垮了房屋,还是他们走后,房屋就被打砸成了这样。” 刘若竹见她言语间有些伤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以示安抚。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我养父玷污了他们心中崇高无上的影梅庵,各个愤恨不已。我离开时,屋子外的阑珊就已经被人踩得稀烂了。这种情形下,养母就算不跟着殉情,日子恐怕也是不好过的。”裴约素一时陷在了回忆中。 “回来若是还早,我陪你去拜祭他们。”刘若竹温柔地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如果他们的墓还在的话。” 也许被大水冲垮了,再恶劣些,又或许被人扒了坟。 裴约素自是懂他,将帘子拉下来,轻声道了句:“谢谢。” 黄远道的鼾声如雷,唯一越过他去的,则是马夫勒马的一声吆喝。也正是这声吆喝,令马车上的几人都惊醒过来。 “到,到了?”黄远道坐直身子,扶了扶官帽,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马夫将车门上的帘子卷起,恭敬道:“到了。” 裴约素一只脚踩到地上,就发觉这里的土质出奇得硬。按理来说,洪水过后,这里的泥土应当松软才对。 “怎么了?”刘若竹问道。 “没什么。”裴约素摇摇头,“只是觉得这里的土地很硬,比城里的都硬。” 一旁的黄远道听了这话,有些得意地接道:“乡亲们山路难行,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拿硬石头磨碎再磨细了,混入泥土中,这才有了这样好走的路。乡亲们往后无论是进城,还是走亲访友的,都方便多了。” 刘若竹和裴约素对视一眼,谁也没理会他的沾沾自喜。 两人脚步较快,走在前头,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之前看黄县令施粥的行为,还想说他没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但这会儿看,又觉得他实在不聪明。历来朝廷选拔官员,也是用尽心思,黄县令这样的官员,是谁提拔上来的?”裴约素皱眉道。 刘若竹想起薛文绍,这样的人都能靠捐钱,买至督运史的官职。黄远道少说还算了解民情,当个县令也不为过。只是,薛文绍能当督运史,大概少不了张昌仪的推波助澜,其在背后拿了薛文绍的好处钱,又贪墨粮款,赚得盆满钵满,出了事,将薛文绍推出来顶罪即可,这整件事不难看出。黄远道拿了朝廷多少钱,用来「修路」,就不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土壤本身就是一座大型水库,雨水就地入渗,就地储存,从而能有效避免水灾。现在偏偏搞了这一出,雨水由下渗变为地表径流,不约而同汇入江河,能不形成洪水么?黄远道是谁提拔上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没读过多少书是真的。”刘若竹讽刺地说道。 因黄远道小跑着追了上来,两人对于这件事的讨论也尽于此。 不远处传来敲敲打打的声响,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乌泱泱的人头,在一个形似祭司的男人的引导下,纷纷朝着一座三层高的尖塔跪拜。 “百姓们这是在祭拜龙王大人呐。”黄远道看着这一大片吹吹打打和下跪的人群,拱了拱手,露出欣慰的笑容。 刘若竹不说话,只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端看眼前。 “上供!”祭司一声令下。 裴约素刚想开口,这些人自己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去上供龙王,却见两名赤着上身的壮汉抬着一名凤冠霞帔的妙龄少女,自人群中缓缓向庙中前进。那少女被捆住手脚,一动不动,竟不似活人。 “这是做什么!”裴约素大惊失色。 “他们这是在给龙王大人进贡龙妻。”黄远道笑眯眯的,全然不感到惊讶。 裴约素看着周围的一切,除了刘若竹外,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很平常。 自己不过走了几个月,这湘潭县的人,还有这些奇怪得过了头的民俗,就已经变得让自己认不出了。也或者,自己才是那个外乡人,她从来就没有融入过其中。 只不过,一场洪水后,什么妖魔鬼怪都出世了。
第95章 影梅庵中 裴约素想要上前阻止,脑海中蓦地浮现刘若竹先前阻拦自己给饥民吃食的话:“你现在帮了他,等于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举目望去,并无亲眷,并无倚仗。这是他人的潭州,他人的湘潭,并非自己真正熟悉的地方。若是自己轻举妄动,出了事,恐怕连刘若竹也难护自己周全。如此一想,脚下便顿住。 裴约素回眸时,正与刘若竹眼神相撞。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夹杂了肯定与欣慰,好像是她做对了什么。 “龙王咱们也看了,再去远处的施粥棚看看。别是城里的做个样子,城外的都饿死了。”刘若竹开口道。 黄远道抹了把脸上的汗,赔笑道:“那哪儿能啊。只不过,看这日头,钱太守怕是快抵达湘潭了。” “今夜,我打算宿于百姓家里,听听百姓的心声。钱太守那儿,你先回去应付着吧。”刘若竹看似一时兴起。 黄远道和裴约素均被他的决定吓了一跳。只是,裴约素很快猜到刘若竹打算做什么,但黄远道却一脸为难,“这……下官……” “我给你一些时间整理账目,你不是该高兴吗?”刘若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他。 “啊?”黄远道反应过来,忙做谦卑状,“下官不敢。既如此,我叫人在附近寻个富裕些的人家,再送些干净的衣物和吃食来。再,再派几个得力的人保护刘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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