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夜色催更,江面上起了一层薄雾,船上也已掌了灯。水波平稳,刘若竹不说话,只是盘坐于一边,欣赏这一幅灯火摇曳下的美人吃鱼图,竟是没饮酒也自醉了。 “刘侍郎,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裴约素停了下来,嗅着空气中飘来的一股奇怪的香味。 这股味道淡淡的,若非裴约素对气味敏感,刘若竹还真没留意。 突然,船身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骤然晃动了几下。 裴约素嘴边的鱼肉掉落到身上,形成了一块斑渍。这对于爱干净的她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还没来得及起身,裴约素再次感到船身的剧烈晃动,连坐都坐不稳了,直接倒向了刘若竹身上。 刘若竹扶住她,大声问船夫:“怎么回事儿?” 船夫还没来得及回话,大家便看到,自船的两侧攀爬上来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各个手握刀剑,即便浑身湿透,像是在水里埋伏许久。但没有丝毫的气弱,可见各个深暗水性。 “水寇,遇到水寇啦!”船夫惊慌地大叫,随即趴伏在船板上,向黑衣人们磕头,“各位爷爷,饶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要什么,给你们就是了!” 听到水寇上船的消息,船上立刻乱作一团,尖叫声、求饶声四起。 黑衣人们拔刀杀了两个人丢下水,水面立刻被鲜血染红。紧接着,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奔向裴约素所在的方向。 刘若竹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却发现自己手腕无力。若非自己反应快速,便要生生挨下这一刀。 他另一手揽住裴约素的腰,将她藏到自己身后,并唤道:“阿茂,阿则!” 可是唤了好几声后,都无人应答。 “沈将军!”刘若竹又往舱内喊道。 沈青和他在同一条船上,此刻应当在舱内饮酒吃肉,没理由听不到自己的呼喊。 一切都显得不同寻常。 好在,其他的船只看到这边发生的情况,忙向他们的船靠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船都跟不听使唤一样,越是想要靠近,却越是偏离方向。 船只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灯笼掉落在地上,不知是不是碰了酒水的缘故,火一下子窜得老高。 奇怪的香味越来越浓,刘若竹一人搏几个黑衣人,原本就吃力些,现下觉得自己越来越虚乏。 裴约素也察觉到这一点,刀光剑影之间,她望向一边的江水,狠了狠心,深呼吸一口,拽着刘若竹的胳膊,直接跳入了水中。 纵然是夏日,夜晚的江水也冷得刺骨。可就是刺骨的冷意,令刘若竹和裴约素都清醒不少。 刘若竹模糊看到船只下方似乎绑上了什么东西,他拼命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试图游过去,身边的裴约素却突然呛进一大口水,整个人难受得手足扑腾,身子往下沉去。 “唔……”刘若竹屏住呼吸,探下身去,将裴约素一把捞住,用恢复过来的体力将她托举上岸。 “刘侍郎,刘侍郎……”一沉一浮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紧接着,几名士兵跳下水,将刘若竹和裴约素奋力带回到另一艘安然无恙的船上。 刘若竹看了眼不远处,几十个士兵已经向出事船只游过去,和黑衣人搏杀起来,黑衣人渐渐寡不敌众,落入下风。 “你们中谁有短视症?”刘若竹问道。 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均摇头。 想来也是,吃这碗饭,怎么能短视? “刘侍郎,我是。”负责给士兵们做饭的船厨站出来。 “水性如何?”刘若竹快速问道。 “从小在江边长大。”船厨答道。 “你下去,看看船底下的蹊跷,看仔细些!”刘若竹吩咐道。 “是!”船厨接了命令,转身跳下水。 被救上来的裴约素因呛水,逐渐意识涣散,陷入昏迷。 “裴小娘子?裴小娘子?”刘若竹轻晃了晃裴约素的身子,随即将她放平在地上。 他双手叠加,用力按压在裴约素的腹腔之上,一上一下地放松。过了片刻,裴约素的手指有了弯曲的迹象。但整个人的意识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刘若竹将手握成拳头,中间留一个圆口子。然后将口子对准裴约素的耳朵,向内吹气。接着,他又捏着裴约素的下巴,嘴唇贴上她的,向内渡气。 一旁看着的士兵纷纷震惊,有的还转过身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并互相传递眼神,大意是:刘侍郎这么大年纪不娶妻,竟是好男色?好男色也就罢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刘若竹却没有思考那么多,他满心里都在庆幸自己闲暇时刻,翻过《金匮要略》一书,东汉的张仲景前辈介绍了这样一个方法。 终于,裴约素有了反应,她先是吐出一大口水,随即慢慢睁开眼睛。 漫天星辰,灯火之下,是刘若竹满脸水渍的模样,此刻他正望着自己,露出欣慰的神色。 “刘侍郎……”恢复了意识后的裴约素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儿,猛然坐起身来。 “别怕,结束了。”刘若竹朝船的另一头努了努下巴,温柔地安慰她。 两人进了船舱,士兵拿来两套干净的衣裳。出门在外,又遇上这种事,此刻也没得挑剔,只能先换下湿透的衣裳,免得着了风寒。 刘若竹换衣裳很快,裴约素是女儿家,到底慢些。 他轻敲船舱的门,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裴约素答道。 刘若竹推门而入,看到裴约素披散着一头青丝,刚系上腰带。他的目光顺着她盈盈一握的腰际,到她的胸前,再到她不染而红的嘴唇。 不知为何,刘若竹回想起她胸前的柔软,与她嘴唇温软的触感,小腹下竟隐隐生出一团火来。 “刘侍郎?”裴约素见刘若竹面色奇怪,还以为他是着了风寒,“船上有木柴,可以烧了取火,咱们带来的药也是管够的。” “不,不用了。”刘若竹神色古怪,强自镇定道:“我一会儿命人给你熬一碗姜汤来,女儿家身子不比我们。” 提到「身子」二字,刘若竹又联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面色红了起来。 裴约素看着,就感觉更加奇怪了。
第88章 影梅庵中 “刘侍郎,到时你也喝一碗,江水温度极低,纵然是男儿,怕是也遭不住。”裴约素边说,边向刘若竹走过去。 船只忽然向一侧大幅度倾斜,裴约素猝不及防,摔入刘若竹的怀抱,抵着他一起撞到舟墙上。 照这倾斜的幅度,本以为是场劫难,结果却在片刻后,船只又向另一边倾斜,恢复了正位。只是,没反应过来的二人,又一起朝另一边倒去。这次倒没有撞上墙体,而是和凭几上的茶具一样,直接摔到地板上,摔得那叫一个七晕八素。 裴约素刚经历过溺水,此刻又摔了这两下,反应都慢了许多。 刘若竹见自己趴伏在她身上,忙要起身,却对上她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睫毛如扇子似的,遮挡住她往日清淡,此刻却不知所措的眼神。他心中一动,第一次将礼仪和理智抛却一旁。 他在一刹那间居然感谢这样的意外,让自己能够有机会与她亲密贴合。他很是回味刚刚一起湿漉漉地在船板上,他救助她的时候。此时此刻,他可以不可以再一次…… 裴约素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他脸上的细微的毫毛好似都因他的举动在震颤。这一刻,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由着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 “咚咚——”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 两人如梦惊醒,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各自整理衣衫,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进来。”刘若竹虽有些恼怒,却也知道,士兵都是粗人,没那么多规矩可讲,也必是有急事才这样。 进来的却是那船厨,他浑身湿漉漉的,连干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更换,就前来禀告:“刘侍郎,船下果然有蹊跷。咱们的船下被人挂了巨大的磁石,船这才不听使唤,偏离了方向。将士们已经下去将磁石解开,现下恢复正常了。” 磁石? 西汉有个方士曾经做出一盘磁石棋子,意外发现两个棋子有时相互吸引,有时相互排斥。后世的人在他的发现下,利用磁石制作了司南。没想到,今日却有人拿这玩意儿来暗算自己。 这帮人,真是水寇吗?一般的水寇竟懂得利用磁石的原理,使得自己的船只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救助,从而以少敌多? 刘若竹的眼睛马上眯了起来,“本官要立刻回到原先的船上,你叫将士们去安排。” “是。”船厨应道。 当刘若竹和裴约素回到原先自己所在的船上时,发现船上狼藉一片。三四具黑衣人的尸体叠在船板上。被他们无辜杀害的军医和杂役房的下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旁边。 裴约素上前去,一具一具查看尸体。兵士们纷纷咂舌,真不愧是刘侍郎身边的人,连验尸都会! 半晌后,她起身,主动向刘若竹禀报道:“军医和这两个杂役房的伙计,均是一刀致命,致命伤在胸口。至于这几个黑衣人,他们的手臂和腰背上都是旧伤新伤互相重叠……” 她的话还未说完,船夫就在一旁插嘴道:“水寇常年干这个,自然浑身是伤了。” 他这声插嘴过于突兀,大家伙儿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刘若竹一下子想起,这名船夫就是在黑衣人刚上船时,第一个跪下求爷爷告奶奶的。虽说,危难面前,大家想活命,但一个大丈夫如此没有气节,未免令人看不起了。 裴约素继续说道:“但致死原因却不是这个。你看,他们的面孔发黑,我刚刚掰开了他们的下巴,看到他们的舌下均含着一粒毒药,是砒霜,老把戏了。不过,我知道权贵们豢养的死士通常会在任务没有完成时,服药或咬舌自尽,为了不叫秘密泄露,却不知水寇们也这样。” 死士? 裴约素的话点醒了刘若竹,他一下子联想到了什么——那颗琥珀珠子! 事发突然,那颗琥珀珠子不知是在打斗中,还是落水中,已然掉落了。 “沈将军现在何处?”刘若竹问道。 “属下们刚刚一直在找,但是……沈将军好像失踪了。”一名士兵面色为难地回道。 堂堂正三品大将军,兼此次粮草的押运官,这么一个大活人居然说失踪就失踪?岂非太儿戏了?不说刘若竹,连裴约素也蹙起了眉头。 “带我去沈将军的房间。”刘若珠沉声道。 “是。”一名士兵应道。 他们乘坐的船只,共三层。刘若竹和沈青的房间都在最上面一层,里头宽敞,陈设雅致,更可对窗小酌,欣赏江上风光。 刘若竹和裴约素在船板上拿炉子煨鱼肉时,沈青一个人便在房间内独酌。据说,这是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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