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案子也没见你这般,这个案子怎么令你成夜成夜睡不好?此去青城山,多拜一拜神仙真人,护持你能够睡好吧。”刘若竹道。 裴约素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想着他,这才整夜整夜睡不着,那也太羞耻了。所以,她只能点点头,应一声:“好。” 青城山在长安城外,好几十里远的地儿,脚程快的马车行驶到山脚下,也得用上一个多时辰。于是,早上出发,到了地儿,也得用午饭了。 因为昨夜没睡好,又奔波了这么久,裴约素下车时,面色苍白。刘若竹扶着她下来,又陪着她在原地歇息了大半晌,这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道观里有待客用的饭菜,你暂且忍一忍,爬上去就能彻底歇一歇了。”刘若竹哄她道。 裴约素望了眼青城山,虽不至于高得无边,但也足够巍峨,脸上不免露出无奈来。 刘若竹将她的不情愿收尽眼底,笑得促狭,“裴小娘子既不能坚持,不如我背裴小娘子上去?” 裴约素看着这人来人往,体内立刻就注入动力,“我忽然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说着,她迈开步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以」,一直走在刘若竹前头。 他与她,共骑过马,同御过敌,也曾有过亲密的举动,譬如,触碰过手臂,轻拍过后背。但若是真叫他背自个儿上山,那真是不合时宜。裴约素只在少时,见过阿耶背阿娘,在她的观念里,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在人前有这般的举动。 一鼓作气,两人已在青城观前。 整座道观烟雾缭绕,声乐齐鸣,让人直感叹,神仙真人住的地儿,可都是钟灵毓秀的绝佳之处。 两人今日的打扮较为朴素,属于绝对不会被人盯上,但也不至于被人小觑的类型。 “咱们先去上香,再递了帖子,请求拜见镜观。”刘若竹道。 从道观门口领了香,两人随着游客进入观内,跪在蒲团上,朝供奉的神仙下拜,随即又闭了眼,默默许起愿。 “一愿山河长安,二愿祖母长寿,三愿我与裴小娘子能喜结连理。” 刘若竹许完愿后,又拜了三拜,起身时,发现裴约素竟还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他好奇她会许什么愿,会不会和自己有关,便俯了身子,凑近了听。谁知,他刚一靠近,裴约素就站了起来。两人一相撞,刘若竹的嘴唇磕到了裴约素鬓角上。 温温软软的触感,令裴约素感觉陌生又莫名眷念,没入鼻腔的沉香差点蛊惑住她。裴约素回过神来时,脸红了大片,转身看到立于眼前的三位神仙真人,忙跪下磕头,口中不断忏悔:“信女不是有意的,信女不是有意的。” 刘若竹原以为裴约素做惯仵作的行当,又一向冷静自持,是最不信神鬼之说的,此刻这副虔诚的模样,倒叫人忍俊不禁。 他跪在她身旁,望着神明的塑像,说道:“我可以证明,她不是有意的。愿神仙真人莫要叫她愿望落空。” 裴约素见他这般,顿觉又好气又好笑。 “走吧,咱们去递帖子。”刘若竹搀扶起她,说道。 二人跨过门槛,往后山而去。裴约素肚子饿了,见刘若竹走得慢了,想要回头催促他,却看到他有些怔神。 “刘侍郎?” “嗯?”刘若竹快步跟了上来,却在靠近她的那一刻,低声说了句:“我只是在回味刚刚的感觉。” 刚刚?“刷——”一下,裴约素的脸又红了大半。 刘若竹心情大好,因为,他的小娘子终于慢慢开窍了。 二人用过简单的午饭,前来报信的小童说,镜观大师拒了他们的帖子。刘若竹并不感到意外,这件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接着,刘若竹从怀中掏出两块黄澄澄的金饼子,直晃得那小童眼花缭乱。 “呐,你把这一块交给镜观大师,就说我们诚心来办事儿,花多少钱都不在乎。若是今日事成,那另一快金饼子,就是你的了。” 小童内心的欲望全被勾引出来了,忙不迭点头:“我这就去。” 刘若竹替自己和裴约素倒了茶水,淡定自若地喝着。 裴约素看着他过于悠闲的神态,不禁问道:“你笃定这一定行得通?若是钱财就能搞得定,你为何还问吴县令拿了调查令?”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万一对方不是鬼呢?”刘若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裴约素一愣。 这时,那小童去了又来,向刘若竹和裴约素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师傅有请。” 刘若竹起身,将另一块金饼子丢给小童。同时,向裴约素递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仿佛在说「咱们多虑了,镜观也不过就是个寻常的小鬼」。 镜观此人,据说是难得的佛道双修。他住在青城观后山的一处单独厢房内,每日都由他的几位关门弟子将茶水饮食送了给他,其余时间,不得打扰他清修。 给二人引路的小童如此介绍时,刘若竹不免露出一丝轻笑,等到了镜观的住处,又端出一副虔诚的表情。 “刘侍郎,你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裴约素悄声道。 “诶,表面功夫总得做一做,我们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刘若竹低声回道。 说到这,裴约素突然想到一件事,“你递帖子时,是如实说了我们的身份的吗?” “诶,那不就暴露了嘛。”刘若竹又道。 “那是什么?”裴约素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我说,我们是求子不得的年轻夫妻,特来寻大师看看的。”刘若竹说完,不等裴约素反应过来,作出恼怒的反应,就一把揽住她的腰,“夫人,我们快进去吧。”
第71章 羊肚婴孩 偌大的屋内空空荡荡,除了供奉神仙的台子,便只剩下一张席、一卷布衾和几卷堆在角落的经文罢了。 朝着门,盘腿正坐着的男人长发及地,一张瘦得皮包骨的脸上堆着令人不适的五官。一双吊梢三白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来人看,直看得人心中惶惑不安。 “刘侍郎,你们来了,请坐。”镜观笑着道。 刘若竹一愣,松开揽着裴约素腰部的手。 “看来,镜观大师确实有两下子。”刘若竹掀开袍角,席地而坐,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 裴约素随即也在一边坐下,心中对这位大师充满抵触,但抵触中,还有一丝好奇。天下真的有人能够足不出户,即通天下事么?她刚刚在进门的一刹那,还在想着,要如何陪同刘侍郎演这一出戏,毕竟自己不擅长撒谎。不过现在,已是没有必要了。 “你们若真是为求子而来,可来早了。”镜观捋着胡子,露出促狭的笑意。 刘若竹抬眼,他不确定镜观话里的含义,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只是,此人三两句就能挑拨自己的心思,还真是不可小觑,自己刚刚真是过早下定论了。 裴约素听到这话,面上一红。腰间那只大手给的温热触感,仿佛还在。 “大师。不瞒你说,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要求个答案。”刘若竹态度恭敬了些。 “河坊吴家的案子吧。”镜观低声道。 裴约素又是心中一惊。 “是。”眼见藏不住,刘若竹干脆摊开了说,“他家中的风水阵是你设下的,据他所说,是为了平息前主人的怨气。但我觉得,事实恐怕不是如此。” “刘侍郎想要知道些什么呢?”镜观捋着胡子,慢腾腾地问。 裴约素认为他是明知故问,刘若竹却极其有耐性,“自然是这个风水阵,究竟针对的是谁?” 镜观一脸为难,“哎呀,我们这一行,是必须替客人保守秘密的呀。” 只见刘若竹一脸了然,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子,那金澄澄的光泽直晃得裴约素皱眉,心道:刘侍郎还真是财大气粗,他今天出门究竟带了多少块金饼子。 “大师,吴老板当初一定是付了保守秘密的钱。刚刚那块饼子,权当是不请自来,打扰大师清修的补偿,这一块,不知够不够买吴老板的秘密。”刘若竹声音低低的,充满蛊惑的意味。 镜观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纵然是见过长安城那么多权贵,但刘若竹的大方还是令他心花怒放。 “进门左手边第二株桃树,地底下的东西,自然就是吴老板想要压住的东西了。”镜观说完,极快地接过金饼子,并用牙齿咬了一口。 “地底下有什么?”刘若竹追问。 “刘侍郎,我说得够多了。不过,你要是还想知道,这便是另外的价钱。”镜观眼底露出贪婪的光。 刘若竹径直起身,并虚拉了一把一旁的裴约素,向镜观告辞。 二人转身出门的一刹那,镜观在背后幽幽叹了声:“本是世家贵胄女,奈何虎落平阳被犬欺。只待一日东风起,直上云霄九万里。” 裴约素一愣,回过头去,镜观已然闭目,仿佛老僧入定。 两人走出许久,裴约素回想着镜观的话,心中不安,“他似乎看破了我的身份。” 刘若竹不以为然,“本就是个看卦的,有点真本事,看破你的身份,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事儿,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裴约素蹙眉。 “你且宽心,他不是说你未来能平步青云么?若他说的是真的,他怎么敢得罪于你。这人虽贪财,心中明白着呢,不然也不会将吴石的秘密卖给我。”刘若竹说道。 “怎么说?”裴约素不是很明白。 刘若竹目光幽深,“吴石不管有几重身份,也至多是个平头百姓,镜观卖了他,根本不稀奇。只是吴石以为自己花了重金,就能买了平安了,所以才敢将镜观供出来。毕竟说谎最高明又最自然的方式,就是掺合着真话说。这吴石聪明是聪明,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裴约素一下子反应过来,为案情有了进展而欣喜,不过欣喜之余,还是有疑虑,“就算镜观说的都是对的,我们总不能无凭无据地跑去百姓家中掘地三尺吧?” “这个嘛……”刘若竹面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夜里。 吴家忽然走水了,这火势也是起得蹊跷。除了将院中的几株桃树,还有西面一间没人住的屋子烧毁外,别的,什么都没损失。 吴石和邻居们救了大半夜的火,到了天明,吴石寻了修缮房子的人来。修房子的人说是今天就能修,还报了一个极低的价,令吴石感到满意,感慨虽自个儿连日倒霉,死了婆娘,又烧了房子,但好歹人心并无不古。 只是,修房子的人有七八个,他们拿了工具,不去修补房子,而是在吴家挖起地来。 “这是作甚?”吴石面色大变。 待他察觉出不对时,已经晚了。青天白日之下,几具白骨就这么被修房子的人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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