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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争了几句，游南忽然化成龙，尾巴“啪”一下打到水中。 “游南！”芜枝悚道，让他赶紧把尾巴抽出来，细细看过没有伤口，鳞片也还是那么乌黑发亮才放心，转头又怒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把尾巴往这水里放，万一里头有什么问题怎么办？你要是再受伤，我怎么办！” 他是真的吓到了，游南第一次被他这么吼，有些发懵，急急再化成人形将芜枝楼在怀中哄：“小桃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我这不是没事吗？不气了好不好？” 他哄了好一会儿，芜枝稳住心神，垂眼低声道：“抱歉，我不该吼你。我……罢了。” 不过谟黑海水对他确实无甚影响，尾巴打进去也并未无法控制地下沉，他以龙身在水中游了两圈，硕大的脑袋顶到芜枝脚边：“上来吧小桃。” 芜枝辨了辨方向，拍拍龙角：“朝那边。” 游南在海中游动的速度很快，可谟黑海漫无边际，他们在海中行了许久，这才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有连绵黑山。游南正卯足了劲向前，海水却忽然开始朝着某个方向涌动，游南试着避开却无法脱离海水的吸力，又无法飞到上空，只能强行同那巨力相抵抗。 骇人的漩涡出现在海面，漩涡中心忽地飞溅起水珠，逐渐凝成巨龙的模样。比游南龙身更为巨大的水龙从谟黑海中现身，关凉曾在这里听到过的龙吟再度出现在无边海域上，声音中的威压几乎让游南和芜枝都要低下头。 “竟当真是龙族……”那水龙拦在他们身前，水凝成的眼眶中光波流转，像是在仔细打量他们，“已经许久没有龙族来此了，你的味道，不像上次那片龙鳞，反倒有些像他。”
第二十章 像他？“他”是谁？ 游南同芜枝都没有出声，就这般僵持着。那水龙带着潮湿水汽，庞大的身躯将他们绕在其中，硕大的龙首始终距离他们最近，飘动的长须几乎要碰到芜枝的衣摆。游南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身体，昂起龙首试图将芜枝挡得严实些。 那水龙嗤笑一声，并未对他的动作做出任何评价，仿佛只是想把他看看清楚，又退回了旋涡中央：“尔等来此，所为何事？” “寻人。” “此处无人。”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得我们自己看过才知道。” “游南！”这水龙想必是那龙族前辈留在此处的守护者一类，轻易得罪不起，芜枝赶紧制止游南继续口出狂言，抱歉道，“这位前辈，晚辈是空庭山的芜枝，来此处寻找空庭山上一任山神寒松君，不知前辈可否行个方便？” 水龙倒是没有计较游南的态度，对芜枝道：“你这小桃仙，原来是空庭山来的。你找寒松君做什么？” 这么说，这水龙当真知道寒松君的消息，他们没来错！芜枝暗喜，道：“寒松君对晚辈有恩，但他骤然消失，已经许久没有消息，晚辈寻找多年毫无结果，心中担忧。且游南身世成谜，或许得请寒松君解惑，因而追寻至此。”他面色诚恳，那水龙一时没有回话，像是在掂量他话中有几分真假。游南不知为何有些躁动，芜枝的手指搭在他颈间鳞片上轻抚，让他安定下来。 天地之间一时只剩下漩涡带起的水流声，水龙沉默得越久，芜枝的心便越沉，他方才开口唤了一声“前辈”，那水龙忽地打断他的话：“罢了，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也不拦。再向前两千里便能上岸，你们自行去吧。” 在说话间，水龙的身体渐渐散成无数水滴，话音刚落便纷纷坠回海中，仿佛海面上下的一场雨。芜枝哽了一下，还是道一句“多谢”，游南则没那么讲礼，骂道：“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好了，你少说两句。”芜枝头疼，怎么只长个子，心智一点没变？他虽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到搜集到的传说中提到过，那位龙族前辈在谟黑海留下了自己的龙息镇守，想必那龙息也是极有灵智的。反正前路已经开阔，他们不再迟疑，径直向前去。 关凉在谟黑海时能够全身而退一是因为有龙鳞护持，二是因为他自身能力足够，却仍然被弄得极为狼狈，若是换了其他非龙族的妖物鬼怪甚至是神仙，想要穿过谟黑海都是不可能的，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相关记载，关于想要硬闯的二愣子是如何死在这里的传说倒是不少。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石山，芜枝摸摸游南：“若不是你化了龙，想必我们也不能轻易过去。” 游南得意地甩甩尾巴：“那小桃以后要对我温柔些。” 芜枝捏了捏那龙角，不说话，嘴角微微勾着。 在远处看那石山小得可怜，可离得越近，芜枝的眉头便皱得越紧。高耸的山崖挡住了谟黑海继续往外延伸，芜枝本以为这山崖也是同海水一般的纯黑，靠近了却能看到黑中不起眼的若隐若现的暗红，仿佛刚烧起来的炭盆。游南身子浸在水中最先感觉到异样，对芜枝道：“小桃，此处的水要比别地热。” 热？ 芜枝只知道穷炎界的山中都暗藏着流火，却没想到山石中的流火还会让谟黑海水都变得热起来。他试着展开结界想要把游南同海水隔开，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回来了八成，立刻让游南试着飞起来。 长长的龙尾奋力一摆，原先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的海水忽然如同无物。巨龙载着芜枝顺山崖直上，若游南此刻能站在某处山崖上看这一幕，定会觉得这同他梦中巨龙在山中腾飞的场景十分相像。
第二十一章 他们落在平整山头，眼前所见群山并不如空庭山那般入眼苍翠，而是一片焦黑中暗藏着流淌的金红，山峰之间偶有火光迸溅。芜枝被热气熏得皱眉：“这些山石中全是流火。”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下，足尖用力踩了踩，焦黑山石表面便碎成粉末，还带着不起眼的火星。他们所站的山头并不算高，前方高山遮蔽目光，他们看不到更远处。 游南从芜枝怀中抽走地图展开，对照着眼前看了看：“这地图上的路线到此为止，寒松君的下落，还得我们慢慢去寻。”他把地图随便叠了叠塞进袖袋中，抬头远望：“可这要如何寻？穷炎界没有生灵，这地方热得连我们都有些受不住，寒松君当真会在这种地方？” 当年芜枝并未亲眼目睹寒松君离去，最后的印象也只那模模糊糊的一句话，在这些年的光阴蹉跎中，几乎连他的声音都记不清了。芜枝寻他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得到他身在穷炎界的消息，可他是否当真在此？若是在此具体又在何处？他们要如何才能找到他？一个又一个疑问盘桓在芜枝心头，却无人能够为他解答。 柔软指腹忽然点在眉间，游南侧了半个身子，微微俯下身：“不要皱眉。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况且他不是给了你许多他的灵力？如果靠近，你应当会知道。” 越往里走越觉得热，隔着结界生生将芜枝的汗都逼了出来。他们前行的速度很快，可能走的路越来越少。游南拉住芜枝：“有些不太对，怎么火越来越多了？”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山体悄无声息地融化，流动的火焰涌出，在舔到他们鞋底之前，游南便捞着芜枝飞到了半空。芜枝拍拍他：“你放开我吧，这样也不方便。” “不成，”游南反而搂得更紧了，“这地方太邪乎，我得好好护着你。”在他们脚下，越来越多的山体熔化成岩浆，原本的山区简直成了另一片死亡之海，但谟黑海边的一圈仍旧毫无变化，隔开了岩浆与谟黑海。他们重又回到了最初立着的山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芜枝看着涌动的岩浆逐渐升高，仿佛要吞噬一切。就在此时，游南忽然扶住额角痛苦喘息：“小桃，我的头、我的头好疼……” “你怎么了！”芜枝急忙回手扶住游南，他已经站不稳了，身子压在芜枝身上，芜枝被他的重量带得往下滑，干脆直接坐到地上，让游南靠在自己怀中并将他捂着头的手压了下去，自己指尖扶在他太阳穴，淡淡的桃粉色荧光即刻在他指尖亮起。 汗珠从游南的额头渗出，又被芜枝擦去，游南像是被魇住一般，嘴里嘟哝着听不清的话，手掌一片冰凉，无论芜枝如何呼喊也没有回应。芜枝焦急万分，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直接将游南的元神暂时禁锢，先把他带回空庭山再说。就在此时，游南忽然反握住芜枝的手腕，睁开的双眼中血丝遍布：“我好像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芜枝捧住他的脸，“游南，游南你听我说，还记得我教你的法诀吗？静心凝神！” 他扶着游南坐直，游南剧烈喘着气，跟随芜枝念出的口诀调整吐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怖。芜枝从怀中摸出一小瓶桃露喂游南喝了一小口，桃露的清甜与其中丰沛的灵气能快速让游南恢复过来，但即便是这样，游南还是呛着了，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我方才忽然看不到了。”他靠在芜枝怀里，抱着芜枝的手臂疲惫地闭上眼，“眼前一黑，头突然变得好疼，被雷噼的时候都没这么疼。”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大地碎裂，地上流淌的都是和这里一样的岩浆，死了好多人，好多人……那些人碰到岩浆就是个死，都在朝北逃，可是根本逃不掉。”游南将脸埋进芜枝的臂弯，满是困惑，“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芜枝替他理顺方才弄乱的头发，声音轻柔：“我也不知。如今想来，你当初似乎是忽然出现在空庭山的。也许你是经历了什么事，变成了藏在壳里的小蛇，被人送到空庭山来的。”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游南声音很低，忽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撑坐起身指向西南方向，“朝那边走吧，我感觉到，那边有东西。”
第二十二章 除了他们脚下站立的山石，其余山体几乎全部崩塌熔在岩浆之中。岩浆越来越烫，甚至沸腾起来。腾起的热气裹挟着黑灰，熏得人眼睛发疼，芜枝一手搀着游南，一手遮在眉骨上方朝游南指的方向看去，似乎还有什么立在滚滚岩浆之中。灵力催动下，桃枝相互缠绕成为一只小船，载着芜枝与游南升上半空。 在穷炎界，仅仅是维系桃木舟的活动就要耗费巨大灵力，更不要提在半空航行的同时还要隔绝下方的热，芜枝干脆盘腿坐在小船中央，双手拈诀撑开一道结界，让游南枕在自己膝上。远方的轮廓影影绰绰，离得越紧，芜枝心头便越觉得压抑。他们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打手攥着越收越紧。周围不知何时吹起了罡风，利刃般的风割在结界上，每一下都让芜枝的支撑更艰难。身后隐隐传来可怖的咆哮，嵴背不由自主地泛起凉意，游南攀着芜枝肩坐起来，绕到他身后拥住了：“朝前去，背后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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