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已算是众人皆知,可谁也没想到严斯玉会直接挑到明面上来,就算谢深玄这般直白的性子,也都不曾直接到严端林面前指着严端林的鼻子叱骂,可裴封河比他还喜欢发疯,这天底下敢直接指着严端林的鼻子大声粗口的,大约也只有裴封河这一人了。 “裴封河。”严斯玉冷着语调,可却显已极为不安,他用力要掰开裴封河的手,一面朝着不远处同严家关系甚好的几名官员使颜色,“你说话要有凭证!” “哎呀……”裴封河倒吸了口气,松了勾着严斯玉肩膀的手,好似颇为苦恼一般,敲了敲了自己的脑袋,“今日喝多了酒,大概又在说醉话了。” 严斯玉见着那几名官员朝此处走来,便恢复了些镇定,道:“你污蔑我严家,此事是一句醉话便能盖过去的吗!” 裴封河却喃喃说道:“……快要发酒疯了。” 谢深玄倒抽了口气,觉得此事要糟。 他下意识转过目光,去寻找诸野的下落,一眼见着诸野在晋卫延身侧,而此刻礼部那几位大人正过去同皇上敬酒,几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喧闹,晋卫延一时之间倒还未朝此处看来,李大人噌地便挪了位置,一下挡住了皇上的视线。 严斯玉也觉着不对,他只能搬出他最后的救星,惊慌失措道:“你……圣驾在此,此事我若告到御前——” 裴封河忽而转身,一把揪住了严斯玉的衣领,猛地将他拖拽了两步,抵到了一旁的漆柱之下。 四周一片惊呼,方才他们的动静毕竟不大,皇上或许还未觉察,而今就算李大人伸长了脖子挺直了腰,想挡住皇上的视线,都已没什么作用了。 晋卫延看得清清楚楚,可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有意为之,至少在当下,他并未出言阻止。 “小严大人,你出去好好打听打听。”裴封河掐紧了严斯玉的衣领,那语调中带着极为浓重的醉意,倒像是语无伦次一般,喃喃着一字一句说道,“整个江州谁不知道,谢家的小少爷……可是我罩着的。”
第179章 宫宴斗殴 裴封河看似在借着酒意耍赖, 可他眸中的神色却极为冷静,他绝没有醉酒,他清楚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壶酒不过是他作为掩饰的谎言。 严斯玉已慌了,他攥着裴封河的手, 试图从中挣脱, 可却难以动弹半分, 他只能求救般看向他父亲与皇上所在的位置,希望在裴封河彻底发疯之前,有人能够出来阻止他。 可皇上不曾下令, 宫中禁卫不敢动弹半分,严端林也只是大声呵斥让裴封河后退, 可裴封河怎么可能会听严端林的话,他只是回眸瞥了严端林一眼, 而后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 以几乎只有他与严斯玉能听见的语调, 低声一字一句说道:“你和你父亲一样……真该死啊。” 严斯玉:“你……裴封河!你要做什么!” 裴封河也跟着大声说道:“这宫中的酒,怎么就这么醉人呢!” 话音未落,他已抡起手中的玉瓷酒壶,毫不犹豫朝严斯玉砸了过去。 - 谢深玄已完全懵了。 他看那玉瓷酒壶碎裂炸开,吓得后退了数步,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先想这酒壶砸了脑袋, 就算裴封河自己有分寸,只是发泄一番这些年来积压的怒气, 不会真要了严斯玉的命,谢深玄却还是发怔, 他先回首看向皇上——晋卫延仍在原处未有动作,诸野倒已快步朝这边过来了。 谢深玄那已然停滞的思路好似一瞬便恢复了清明,他蹙眉将眼前乱局尽数收入眼中,明白此事无论如何掩饰都是瞒不过去的,皇上或许会严惩裴封河,他虽然总说裴封河惹人厌烦,可也绝不能看着裴封河在他面前受罚,不行,反正人都已经打了,他得尽快利用余下的时间,好好想一想究竟要如何才能帮裴封河脱罪。 附近有几名同严家交好的武官已靠了过来,试图从裴封河手下救出严斯玉,而正忙着看乐子的几位礼部大人竟还有闲心上前拦一拦他们,此处已成一片乱局,谢深玄自然又皱眉朝后退了一些,省得被搅和进这将要发展成乱斗的战局。 诸野已快步到了他身侧,瞥了眼谢深玄同他们的距离,似乎还觉得不合适,又将谢深玄拉着朝后走得更远了一些,而后方出言嘱托,道:“你就在此处,不要再靠近了。” 谢深玄失笑点头,诸野却又朝另一侧一名玄影卫看了一眼,那玄影卫登时意会,立即蹿上前来,好似得了什么极为令人骄傲的命令,直接挺直了胸膛挡在谢深玄面前。 诸野这才上前,他应当是受了皇上吩咐,要令玄影卫过来拉架,可谢深玄看得清清楚楚,这打斗比当初在太学时的学生斗殴还要离谱一些,那是拉架吗?从头到尾就压根没人去拉裴封河,只顾按着严斯玉与那些上前帮忙的武官,以至于裴封河都在场上打了一整套醉拳了,玄影卫竟然好像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诸野显然也并不打算斥责他们,他连拉架都懒,甚至只站在那闹作一团数人几步之外的位置,默声不言看着他们,像是个旁观者,至于赵瑜明,已经搬着可能会被殃及的饭菜美食溜到了柱子后,捧着美酒探出头乐呵呵看热闹。 到最后,骚乱终于平息,裴封河看起来醉得厉害,只能勉强靠着一名玄影卫站位,可他一点亏也没吃,至多只是领口显得有些微乱,反倒是严斯玉与他身边那几人看上去极为凄惨,严斯玉青了一只眼睛,头上被裴封河砸破的伤口,看起来满脸都是血,极为吓人。 另外两人显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见严端林已要带人冲过来了,晋卫延却忽然提高了音调,冷冰冰怒斥道:“够了!” 他令玄影卫将惹了事似乎还在醉酒的裴封河抓住,拖进他的御书房中去,至于一并惹事的几人他也全都令玄影卫押了过去,谢深玄本还想着要怎么找机会跟过去为裴封河解释一二,晋卫延却忽地看了他一眼,让玄影卫也将他给一道带上。 - 谢深玄好奇跟着诸野,一道去了御书房。 晋卫延很快便也来了此处,他气得发抖,进门之后先怒气冲冲朝裴封河脚下砸了个杯子,而后才怒声骂道:“裴封河!你一回京就给朕惹事!” 裴封河毫不犹豫道:“我喝醉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酒量吗?”晋卫延用力一拍桌子,恨不得指着裴封河的鼻子怒骂,“就那么半壶酒,你能喝醉?” 裴封河理直气壮道:“是啊!臣也觉得奇怪!” 晋卫延:“……” 裴封河:“也就醉了那么一会儿,现在不知为何便没事了!” 晋卫延:“……” 这借口编的也未免太过不走心了一些,谢深玄深吸了口气,正欲代裴封河解释,那晋卫延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谢深玄,你闭嘴,朕待会儿再骂你!” 谢深玄:“……” 不是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啊? 他只是单纯来宫宴上坐了一会儿,他压根不知道裴封河上来就想要打人啊! 说完这话,晋卫延又狠狠瞪向了一旁的诸野。 “诸野啊诸野,裴封河是喝醉了酒,那你呢?”晋卫延近乎全力方才能忍下心中的怒火,“你神志清醒,你怎么也跟着裴封河胡闹!” 诸野的神色更为平静,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冷静说道:“皇上看错了,臣没有打人。” 晋卫延咬牙:“……你是没有打人,可朕让你将裴封河拉住,你呢?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拉架吗!” 诸野平静说道:“上前拉人的玄影卫已经很多了。” 晋卫延:“他们谁打得过裴封河?” “谢大人不会武。”诸野直白说道,“臣答应过会护好他。” 谢深玄:“……” 晋卫延:“……” 这回谢深玄没有说话,他只是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看向殿中另一角,几乎压不住唇边要扬起的笑,以至于晋卫延恼怒朝他看来的时候,谢深玄只能勉强咳嗽着清了清嗓子,一面小声嘟囔道:“……这也能怪我。” 晋卫延指着诸野,那手颤了又颤,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最终皱起眉,看向一旁的赵瑜明,沉着脸色冷冰冰道:“赵瑜明。” “皇上,臣可没什么都没干啊。”赵瑜明天真无邪朝晋卫延眨着眼,笑得颇为可怜,道,“臣就在一旁观战来着,连半步都不曾朝他们靠近。” “观战?”晋卫延冷笑一声,“你是在观战,看得开心了,是不是还朝人群里丢了两个酒杯啊!” 赵瑜明:“……臣没有,臣只是在吃饭。” 晋卫延:“还正中了严斯玉的脑袋?把人家头上都砸出血来了!” 赵瑜明:“哎呀,那血是封河兄用酒壶砸的,同我的小酒杯有什么关系嘛。” 晋卫延:“……” 晋卫延还想再骂,安平公公却紧张捣腾着小碎步快步入内,道:“皇上,严太师来了。” 晋卫延倒吸了口气,几乎不愿去想,自己接下来该要面对的,到底会是怎么样的血雨腥风。 他回过头,看向正乐呵呵看着他的裴封河,面无表情的诸野,以及满脸无辜的赵瑜明。 “谢深玄。”晋卫延忽然开了口,“看看你都给朕惹出什么事来了!” 谢深玄:“啊?关我什么事啊!” 晋卫延:“你是祸首!” 谢深玄:“这事能怪我吗?” 晋卫延瞪他一眼,显是已在心中将此事全都算在了谢深玄头上,谢深玄如何辩解他才不管,他再转头吩咐安平公公,让他快些带着这群惹事精从宫中离开,以免待会儿在他的御书房内同严端林再打上一架。 “你带他们从侧门出去,不要撞见严端林。”晋卫延深深吸了口气,道,“令人送他们各自回府,明日全都给我告假,不许来上朝了。” 裴封河好好似霎时便从醉酒中清醒了,他乐呵呵看着晋卫延,还同晋卫延眨了眨眼,道:“皇上,臣酿下大错——” 晋卫延直接打断了裴封河的话:“你好好在家中呆几日,便是为朕积德祈福了。” 赵瑜明谨慎询问:“皇上打算怎么办?” “朕还能怎么办,回回都是如此,你们惹祸,朕来替你们抗。”说完这句话,晋卫延还狠狠瞪了谢深玄一眼,道,“到了最后,谢深玄还要写折子来骂朕。” 谢深玄:“……臣这回不会了。” 晋卫延又瞪他,说:“也不许写折子骂严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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