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钧下令布阵,燕梧军阵型立即摆开,准备迎战。 日光暗沉,两军相接,兵刃相撞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鲜血飞溅和战马嘶鸣的声音,北落原很快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人群当中,段愉辰那身银白色的轻甲和他高高的马尾无疑太过于引人注目,只见他骑马奔来,高喊一声:“王妃,看枪!” “铮”的一声,楚凌钧横剑相挡,兵器相撞迸出火花。他目光冷冽地看着面前桀骜之人,拧眉道:“哪儿来的枪?你拿的明明是剑!” 段愉辰再次一剑挥出,带出凛冽剑气,力破千钧。他轻挑眉梢,声音带着玩味:“谁让你看我手里的枪了?” 楚凌钧瞬间反应了过来,长剑架住他的攻势,冷着脸低斥一句:“混账东西!” 被骂了,段愉辰不但丝毫没有什么悔过之意,反而如同达到了目的一般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带着几分情欲意味的挑衅。 楚凌钧实在看不下去了,内劲灌注剑身,长刃再次向他刺去。 长剑本不适用于战场,燕梧铁骑中的将士们擅用兵器皆为刀枪,但楚凌钧用惯了剑,单薄的剑刃在他手中仿佛蕴藏千钧之力,一剑劈下,剑气荡开,四周全部都会受到波及。 然而,段愉辰却能够将他的剑架得极稳。楚凌钧分明发觉,对方剑势中暗藏内劲,这厮的武功,分明不容小觑。 长剑格挡发出一声清唳,楚凌钧眉峰微蹙,低声道:“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末流功夫罢了,比不上靖安侯大将军。”段愉辰笑了笑。“澜玉可要手下留情啊。” 说罢,段愉辰突然翻身落地,陡然变换招式,横剑一扫,目标竟然是他的马。楚凌钧霎时收紧了缰绳方才让马堪堪躲过一击,看着他方才下马的姿势,没想到这厮不仅武功好,轻功也不容小觑。 楚凌钧踩上马鞍腾空而起,与段愉辰近身作战。一番过招,他分明感觉到,若是单打独斗,即便段愉辰的武功不如他,可他要想取胜,也要百招开外。 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 先前,楚凌钧将大部分兵力放在了璩州,让陈湛守璩州城;此时,北落原的兵力只有两万多,而这次来的北凉军足足有六万。即便燕梧军再骁勇善战,正面接战,能够取胜的可能性也极小。 眼看着倒下去的将士越来越多,参将赵淼大声道:“侯爷!若是陈副将再不回援,我们恐怕是得撤退了!” 楚凌钧的伤处又开始隐隐发痛起来,握着缰绳的左手微微颤抖着。有北凉士兵瞧出他乏力的模样,再次向他攻来。 楚凌钧皱了皱眉,剑势愈发凌厉,但凡靠近他身的人,全部血溅当场。不多时,他的剑被染得通体尽红,剑尖轻颤。他不知道璩州那便怎么样了,只盼得陈湛能够守住璩州城,然后尽快回援,否则,北落原一旦沦陷,燕梧军只得向南撤退,北凉军越过潆水,北境十三州就会更危险。 与此同时。 陈湛艰难地守下璩州城后,立刻率兵赶回北落原。一场恶战之后,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但是行军的速度却完全没有任何衰减。陈湛知道,此时的北落原定然已经是一片混乱。 然而,在半途中,大军却突然被拦住了去路。 陈湛望着前方的军队,霎时拉紧缰绳,战马受惊,一声嘶鸣后停了下来。 陈湛眯了眯眸,待看清前方的领兵之人是谁,他短促冷笑一声:“会带兵吗,就敢在这里拦我去路?” 季临紧紧地盯着他:“奉信王殿下之命,在此拦截一切前往北落原的兵马。” 陈湛闻言,缓缓将手中的刀抬起,刀锋冲着他:“让开,我不想杀你。” 季临也拔出剑来:“恕难从命。” 陈湛心下好气又好笑:“小季临,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季临:“打不打得过并不知晓。但是主子的命令,不能不遵从。” 陈湛更气,磨着牙道:“真是听话啊……也好,今日哥哥就教教你,怎么领兵作战。” 说罢陈湛举刀示意:“除了那个领头的,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前锋军手握长枪冲锋上前。季临紧握缰绳,他身后的兵士也在严阵以待,不消片刻,两军相接,双方兵马立刻厮杀起来。 陈湛没跟季临比试过,也不知道他的武功路数如何,但是皇家暗卫营出身的侍卫,武功总归不会差。 念及此,陈湛挥刀劈下,力道之重,季临堪堪格挡,手臂被刀的力量震得发麻。陈湛冷笑,继续施力重压,季临单薄的剑刃挡不住重刀的力量,只得后仰身子,躲开这一刀。 陈湛功力深厚,内家功夫扎实,而季临擅长的是刺杀,他本就不善战场作战,一阵对招,季临已经有些落了下风。 陈湛见状,下手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进攻反而更加迅猛,季临却只得凭借身法轻盈躲避他的招式。看着他一直在躲,陈湛飞身而起,打算近战格斗,季临被迫下马,两人就这样不断缠斗着。 过了片刻,两人过招许久,却始终未分胜负。陈湛心里惦记着楚凌钧那边的战事,只想速战速决,马上回援;但是季临的目的,显然并不是打败他,而是缠住他,不让他脱身。 陈湛越是脱不了身,便越是心焦。北落原现在只有两万大军,而北凉军若是要进攻,定然不会只有这么少的人。 然而,他只是片刻的分神,就被季临寻到了破绽,剑走偏锋,从他看不到的方向刺去,陈湛发现之时,慌忙间变换招式格挡,哪知季临却只是虚晃一枪,陈湛躲避方才那一招的时候,暴露出了他要害位置,季临直接一剑刺向他的肋下。 陈湛躲过刚才那一招,眼看着这一招是绝对躲不过去了,然而季临却突然调转剑锋,收了剑势,避免了血溅当场。 陈湛稳住身形,回想方才那惊悸一刻,咬了咬牙冷笑:“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你哥哥我?那你可以打错算盘了,我又不要脸,我可不知道羞辱是什么东西。错过刚才这一剑,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季临如实道:“我并没有羞辱你,也不想杀你。但是主子命我在此拦截,我就绝对不会放你回北落原。” 陈湛咬了咬牙,恨恨道:“真是又乖又听话,我都要嫉妒王爷有个这么好的小近卫了。”他眯了眯眸,冷笑一声,“真想占为己有啊……” 季临没说话,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再次一剑向他攻来。 二人打了许久,也没有分出胜负。而两军人马也在厮杀着,没有两个时辰,恐怕这仗也打不完。 “缠人的小鬼……早晚有一天把你办了。” 陈湛咬牙暗暗骂了一句,腾出手来从怀中取了一枚信号箭放向空中,告诉楚凌钧自己暂时无法回援了。 此时的北落原,燕梧军已然伤亡惨重,楚凌钧看到一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开,估算它的方向和距离,他猜到该是陈湛在路上遇到的麻烦,无法率军前来支援。 赵淼高声道:“侯爷!先撤退吧!否则伤亡人数只会继续增加!” 楚凌钧神色极其难看,面临北凉军人多势众,他也别无他法,只得高喊一声:“撤军!” 燕梧军收到军令,立即撤退。楚凌钧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竟然败给了段愉辰…… 看到燕梧军撤退,段愉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妙机会,立刻下令:“追!” 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于天际,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北落原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是这里却已然尸身累累,鲜血遍地。 折断的兵器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尸体旁边,仿佛在诉说着战场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第101章 燕梧军训练有素,很快兵分几路甩掉了不熟知北落原地形的北凉军。但是一场恶战过后,全军上下都已疲惫不堪。 大军离开北落原之后,暂且退到了泾州城郊,楚凌钧下令就地扎营,暂作修整。 夜幕降临,将士们都在忙碌着,十分安静,没有人多说一句话。也或许因为心情十分沉重,因为众人皆知,经过今日一战,如今的北落原,已经成为敌军的领地了。 坐在篝火前,楚凌钧默默拆下已经破损的臂缚,随手丢进了火堆里。只见小臂上赫然有一道伤口,不算深,但却也能看到伤处渗出来的血。他望着面前的篝火,想到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段愉辰的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刚好一剑削去了一名北凉军的头颅,鲜血溅到了他的长睫上,遮挡了他的视线,所以一时不备就受了伤。但是现在想来,那一剑的力道,分明可以让他的伤处见骨,但是如今看着,却只是一道浅伤。 楚凌钧目光微暗。 不多时,赵淼走了过来,对其行了一礼。“侯爷,营帐已经扎好,不妨先去歇息片刻。” 楚凌钧并没有动,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上。“今日伤亡如何?” 赵淼低了低头,轻声说:“二营到六营的将士阵亡人数攻击一千六百九十人,伤者……还未统计。七营到十二营的将士跟着陈副将,十三营往后是卫参将负责,现在还在统计中。” 楚凌钧面容未变,却缓缓皱了眉。他自是知晓,伤者未统计,是因为受伤的将士或许早就已经过了半。就连他自己身上都带着伤,更何况是底下的将士们。 “陈湛那边,可有消息?”楚凌钧问了一句。 赵淼:“斥候来报,陈副将在回援的途中遇到了北凉军拦截,双方打了起来。陈副将脱不开身,就没能及时前往北落原。据称,敌军是领兵之人是一个陌生面孔,不像是北凉人。” 楚凌钧斟酌片刻,心里也有了数。“传消息给他,让他前往泾州与大军汇合。” “是。” 楚凌钧起身,赵淼以为他要回军帐,于是给他让开路。然而抬眸之时,却见他朝着伤兵营走去。 今日一战与从前相比,伤亡惨烈数倍。这些日子以来,燕梧军损失已经十分严重了。先前,楚凌钧已去信,向梁州总兵萧成瑞求援,算算时日,信已送到,这几天也该收到回音才对。 如今,北落原已经沦陷,但是楚凌钧很清楚,段愉辰为什么会率兵攻打北落原。因为赤影军驻扎于此处,他现在手里又有赤影军的兵符。下一步,他定然是要让赤影军出山的。如此一来,燕梧军就更没有胜算。 楚凌钧心里愈发沉重。若是萧成瑞带兵前来支援,那么还有一战的可能;否则,整个北境都会沦陷。到时候,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北凉军军营。 大帐外的庆功宴上,完颜睦颂摆了宴席,北凉军中十几个将领围坐桌前大吃大喝。 得知今日在北落原发生的一切,完颜睦颂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段愉辰的肩膀。 “瞧瞧,不愧是我的外甥,是个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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