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玉,你醒了!”段愉辰抓住了他的手。 “什么时辰了?”楚凌钧哑声问道。 “刚过丑时。”段愉辰说。“你受伤过重,昏迷有几个时辰了。营中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完了,军医们还在诊治,放心。” 楚凌钧神色极差,试图坐起身来。段愉辰赶忙扶住他。“澜玉,军医说你的箭伤差一点就会触及心脏,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楚凌钧短促道。“你去把陈湛叫来。” 段愉辰十分无奈,他就知道,楚凌钧一醒来,第一件事定然又是要商议军情。“只叫他一个人?” “对。”楚凌钧握紧拳头,低声道。“营中……出了细作。”
第88章 听完楚凌钧说完大军在璩州遇险之时,陈湛若有所思。“我说雍州城的北凉军怎么不见了。如今想来,他们都去了璩州。可是……若是营中有细作,这怎么可能?” “若非如此,完颜睦颂如何知晓我会率军袭营?”楚凌钧刚刚醒来不久,脸色仍是十分苍白。此时,他一身白色中衣倚坐在床头,低声道。“就连我军撤退的路线都知晓,所以才能事先做下埋伏。” 陈湛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想了好一阵,方才抬头看着楚凌钧:“细作会是谁?侯爷可有怀疑之人?” 楚凌钧摇了摇头。 军中有品阶的将军,足足有十几人。昨日中军帐商议军情,众人皆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 楚凌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会出这样的乱子。 段愉辰轻声道:“澜玉,我有办法引出细作。” 陈湛忙道:“王爷有什么好法子,尽管说来。” “若是说营中有细作,他想必是将昨日的部署透露给了敌军。只要再召集一次集会,放出一个假的消息。我让季临暗中查探,谁会将这个消息递出去。”段愉辰认真说道。“你放心,若是营中细作有任何异常举动,他一定能查得出来。” 陈湛一听,附和道:“是啊侯爷,我相信季临,他肯定可以的,我们不妨一试。” 话音刚落,段愉辰下意识看了陈湛一眼,目光怪异。陈湛察觉有人在看他,转头看去,四目相对,段愉辰不禁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季临这么熟了?” 陈湛轻咳一声:“……王爷,说正事呢。” 楚凌钧思忖片刻:“陈湛,去把营中诸位将领召来。” “是!” 楚凌钧受伤后,只休息了一天时间。次日,前线收到密报,北凉军出现在潆水以西。楚凌钧与营中诸位将领商议,今日傍晚时分,他将率兵前往潆水。 话音刚落,段愉辰便提出质疑。楚凌钧身上还带着伤,若是再出兵,只怕不利于养伤。营中也有不少人试图阻止,毕竟,燕梧铁骑这次也算是受了重挫,若是再有什么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楚凌钧主意已定。 军营外,天色阴沉,黄沙漫漫。数万燕梧铁骑黑压压一片,整装待发。楚凌钧身着一袭漆黑的重甲,站在马旁,段愉辰替他戴好了头盔,正在为他系臂缚。 “不管怎么样,若是情势不对,就马上撤退。”段愉辰抬头看着他。“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楚凌钧点了点头。 段愉辰手抚在他冰冷的铠甲上,还是忍不住担心。 楚凌钧见状,下意识想抱他,然而身上穿着甲,却无法给予他任何温度。“放心,这次不会了。” 段愉辰主动搂住了他,微微倾身,薄唇蹭在他耳畔,仿佛伴侣之间亲昵的吻。 “季临告诉我,昨夜子时,燕梧军参将赵淼在营中形迹可疑,但是并没有任何传递出任何消息的举动。他还并不确认赵淼就是细作。”段愉辰附在他耳畔,轻声道。“若是有异动,你要当机立断。” 楚凌钧面不改色,只敛了敛目:“我知道了。” 段愉辰后退一步,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又被楚凌钧捋到耳后。 “等我回来。” 段愉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这一日,楚凌钧带着伤领兵出战,按照昨夜的部署,大军行往潆水。然而,行军至半路,楚凌钧突然下令,转道前往雍州。 这也是他昨夜和段愉辰、陈湛商议出的结果。营中有细作,他无法将作战计划公之于众。于是,只能传下去一个假的军令,称今日大军将前往潆水,实则攻往雍州城。 这一战,楚凌钧共带来了三万大军,几乎是孤注一掷。既要拿下雍州城,又要找出军中细作究竟是谁。 太阳下山之后,夜幕降临。三万燕梧铁骑如同一道潮水奔来,隆隆的铁蹄声将整个雍州城都唤醒了,大地仿佛在震动。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正要派人去通知,然而转身间,已经被一箭穿心。楚凌钧放下长弓,下令攻城。 然而,城墙上很快就灯火通明,无数北凉士兵登上城墙,明晃晃的白刃很快照亮了整个夜色,他们仿佛早有预备。 深夜的雍州城很快变成人间地狱,就连月色都仿佛被血光所染。燕梧军正在强攻,但是,今日的北凉军仿佛比往日多了数倍不止,不但久攻不下,而且燕梧军已经死伤无数。 一阵不详的预感再次升腾起来,昨日合方谷遍地横尸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北凉军仿佛早就知晓了这次他们会来攻打雍州。可是……可是昨天放出去的消息,分明是前往潆水! “侯爷,不能再继续强攻了!”陈湛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他身边,大声道,“北凉军全部兵力如今都在雍州城,我军毫无胜算!” 楚凌钧咬紧牙关,一剑削掉了面前一名北凉兵的头颅。 陈湛喊道:“侯爷,再打下去,伤亡过重,后果不堪设想!你身上还有伤!” 楚凌钧握紧缰绳,回头看了一眼,目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撤军!” 燕梧铁骑收到军令,又如潮水般退军。 楚凌钧恐撤退途中有埋伏,遂兵分三路撤退。他率领两万余人走山道,而陈湛和卫远分别率领一万余人走其他撤退路线。 但是,天不遂人愿,箭矢破空袭来的时候,黑夜里竟无人发觉伏击者究竟何在。楚凌钧暗道一声糟了,这条路上竟然又有埋伏。 长剑挡不住一波又一波不断袭来的羽箭,燕梧军且战且推,路上却不断有将士倒下。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前方突然奔来一队突骑,如今,算是前后夹击。 楚凌钧紧拧眉心,下令突袭。此时,他已心乱如麻,若说敌军知晓他今日会前来攻打雍州城是巧合,那么撤退路上的埋伏,绝对不会是巧合。 军中的细作,究竟是谁…… 撤退路线上,无数将士接二连三的倒下,即便燕梧军再骁勇善战,也无法抵挡数量悬殊的北凉军。楚凌钧伤口迸裂,血染红了他的铠甲。敌军似是发现了他身上有伤,始终在步步紧逼。有人嘶喊着让楚凌钧先走,但是下一刻,似乎又有利箭刺入他的血肉,如今,他已经气力尽失。 耳中似有嗡鸣的声音,失血过多让他脑中混沌。楚凌钧跌落下马,手中的长剑撑着地面。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最终,他仿佛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彻底跌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时,望着屋子里陌生的摆设,楚凌钧仍有片刻恍惚。他愣神片刻,待意识回笼,他缓缓蹙紧了双眉。 身上的伤处仍然疼得厉害,是上过药之后,药物刺激下产生的钝痛。 楚凌钧想动一动身子,然而却牵扯出一阵锁链的声音。他这才发觉,他的双腕被锁在床榻两侧,而足踝也戴着锁链。 他缓缓坐起身来,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攻打雍州城的计划泄露,撤军之后,敌军埋伏于撤退路线上,双方一场恶战,敌众我寡,他最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楚凌钧神色渐渐凝重,紧紧握起拳头。这次攻打雍州城的计划,连他手下那些有品阶的将领都不知道,唯一知道此次计划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陈湛,一个是段愉辰。 无论细作是他们二人中的谁,他都无法接受。 楚凌钧一阵心悸,脸色惨白,呼吸险些不畅。陈湛的父亲曾经是老靖安侯的部下,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最终也是埋骨于沙场。陈湛继承其父遗志,入燕梧军,这些年来也是身经百战,方才爬到燕梧军副将的位置。 他不可能叛变。 而段愉辰…… 他是先帝的皇子,当朝信亲王,又怎么可能投靠北凉? 细作究竟是谁…… 楚凌钧神色难看到极致。这个时候,他竟然隐隐希望,是完颜睦颂聪明绝顶,神机妙算;是他疏谋少略,技不如人。 “把门打开。” “是。” 恰在此时,帐外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于熟悉,是往日的床笫间,耳鬓厮磨时会听到的声音。 随后,门被推开,即便逆着光影,楚凌钧也足以认清那人的模样。他的相貌实在是过于出众,身姿高挑,气宇昂藏,亭亭如阶前玉树,璨璨如秋水春星。 然而,看着他走上前来,那张脸却是又如此陌生。 段愉辰走到床榻前落座,一如往日那般对他温和轻笑:“你醒了。” 楚凌钧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破了。
第89章 婢女一同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边,随后离开了大帐。 段愉辰从中端起药碗,用药匙轻轻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喝药。” 楚凌钧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军中的细作,是你。” 很冷静的声音,甚至几乎没有疑问的语气。 段愉辰渐渐敛起了笑容,没有回答,只说:“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楚凌钧并不为之所动,只是紧紧地盯着他,仿佛还在等那个答案。 段愉辰见他不喝,放下了药碗,轻声说:“你受伤过重,睡了三天才醒来。若不好好诊治,会留病根。” 楚凌钧仍旧在紧紧地盯着他:“回答我。” 段愉辰不想再去看他眼神中的冷意,于是别开了视线:“若是不愿让我喂你,我可以把镣铐打开,你自己喝。” 楚凌钧垂眸,看了眼被镣铐束缚在床两侧的手腕,淡淡道:“打开这锁,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段愉辰声音微顿。“你的身子更重要。”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钥匙,将缚在他腕上的锁链打开。但闻“咔哒”一声,腕上的镣铐已经被打开了。 何曾想到,军中的细作居然是昔日床笫间的恋人。楚凌钧心下大恸,电光火石之间,他五指作爪瞬间掐住了段愉辰的脖子,眸中满是恨意。而段愉辰面却不改色,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 但是很快,楚凌钧的手上就脱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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