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同去,又说了那些或许还挺……感人的话,季恪自然动容,自然不会再拒绝他,更十分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先后两次因他得救,自己的命就是他的,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自己一定好好活、拼命活,绝不敢出事。 两日后,部署好守关内的一切,季恪带着他和小山儿起驾前往北境姜守的驻地,会合后立刻制定出兵交赤的计划,加上操练士兵、各处巡查,季恪更要处理京中送来的重要奏报,一时忙得脚不沾地,但仍是分出了时间如约教小山儿射箭。 姜宣偶尔也去听他们讨论军务,说说见解,但更多的则是做起本行,根据近来的天气变化为军中将士准备预防疾病强健体魄的药方、和军医一起为受伤生病的士兵治疗。 天子坐镇军前,君后深入士卒,才四岁半的小皇子也不怕吃苦日日操练跃跃欲试,将士们看在眼里,士气自然大涨。 又得知姜宣还曾为边关百姓义诊,与百姓同住同食,更因此被交赤国掳走,命悬一线,将士们对他更是钦佩,纷纷义愤填膺,誓要护国卫君安民,打出漂亮的一仗。 反观交赤,国君设计刺杀邻国主帅,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反而害得自己一命呜呼,国中与军中一片愁云,王室贵族与朝中重臣又陷入大位之争,各个心怀鬼胎谋取私利,自然很难应对蓄势待发的大宁重兵。 先是姜守麾下的先锋将军数路并进,顺利打下据点,如此点连成线,为最终的大战做足铺垫。 记得那日进发沙下,面对交赤最重要的守关,季恪亲自领军冲锋,与交赤新王候选图里苏的大军正面会战。 姜守带兵在成掎角之势的另一边,对手是亲自督军的前交赤王幼子。 很明显,谁能抵挡住大宁,谁就是交赤新王,他们必须拼命。 这一战比从前的所有时候都更加艰苦,双方焦灼了足足三个多时辰,最终季恪一箭射折交赤王旗,适时天起大风,狂风涌向沙下关,交赤军心彻底溃散,大宁兵马高呼天子之威,势如破竹地冲进了关门。 姜宣与小山儿在后军高地上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姜宣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大约是什么都没有想,顾不上想,只有绷紧了一根弦的紧张,几乎冲出胸口的心跳,和…… 一直定在那个人身上的目光。 最终,前朝丢失的沙下关一带时隔百年后被大宁,被季恪与姜守带领将士们夺回,交赤向大宁称臣,订立属国盟约,季恪率军凯旋。 姜宣和小山儿也在队伍里,一路上百姓夹道欢呼,到了青州,既是故乡,姜宣盘桓了数日,然后与季恪分道扬镳,回归师门。 那个时候季恪什么都没有说,欣然接受,照旧为他们打点一切,只是送他们上马车时,眼里流露出了浅浅的不舍。 小山儿的不舍却是非常明显,还更纠结,因为他既舍不得季恪,也想念师门,同时也想念才分开没多久的阿守伯伯,以及分开已经好一段日子的阿宁伯伯和弟弟妹妹,私下里闷闷地对爹爹说,如果大家都能在一块儿就好了。 姜宣便温柔地揉他脑袋,说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圆满呢?人生难免缺憾,关键在于好好珍惜在意的人和事,用美好的时刻去对抗缺憾。 小山儿没有太听懂,但还是说“噢”,先记下来,对于他来说,眼下最美好的时刻就是练习射箭! “对了爹爹,那个‘正道大会’又是什么呀?听起来和‘问道大会’好像,不会再出现一个凌阳坏老头吧?” 河边,小山儿思绪发散,好奇地问。 姜宣止住回忆道:“不会不会,你尽管放心,所谓‘正道大会’,就是因为前次出了凌阳坏老头的事,季恪觉得咱们道门虽然处于世外,但也需适当约束,所以和隐青山众门派商议,定个盟约,选个大伙儿都敬服的人出来管理。先从隐青山开始,然后渐渐推开,渐渐地让天下道门都有规则、有归处。” 听老师说,这想法季恪早就提出了,后来不断和老师书信往来,讨论其中宽严的细节,毕竟朝廷想插手道门事务,限度需把握得当。 后来老师牵头,与各门派掌门、长老议了数次,终于有了结果,召开“正道大会”便是宣布这些,道门领头人受朝廷加封,又是首次,季恪自然要亲自到场以表尊崇重视。 他没想到,原来季恪竟然在暗中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事情。 父子俩简单吃了午饭,稍事休息后,小山儿继续练习,姜宣在旁鼓劲儿。 练习毕,两人又玩了一会儿,大约申时正刻返回师门—— 今日重阳,晚饭时师门要摆宴席,他俩也该回去打下手帮忙了。 结果没有想到,刚一进卧云阁,居然就看见了季恪和行风真人悠闲地坐着饮茶聊天! 姜宣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宣儿,山儿。”季恪起身微笑唤道。 姜宣皱着眉,下意识退了一步:“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要再过几天才来的吗?!” 季恪上前,笑着解释:“国事都已处理妥当,正好赶上重阳,想着该看望看望老师,就提前来了。” 姜宣一愣。 什么什么?他叫行风真人什么? 老师也是他应叫的么? 太蹬鼻子上脸了吧。 姜宣眉头皱得更深,眼里的光芒古怪而警惕。 这时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小山儿突然大叫一声“不好!糟糕!”,转身拔腿就跑。 姜宣也拔腿去追。 季恪原本自信满满的笑容一僵,愣在当场。 行风真人捋须笑眯眯道:“看来陛下道阻且长啊。”
第71章 季恪自然也追上去。 于是停仙门的大伙儿便看到一个如临大敌十分紧张加速快跑的小山儿身后缀着急急忙忙的姜宣, 再身后则缀着满脸困惑与少许受伤的狗皇帝。 不算新奇,但十分可乐。 小山儿毕竟是孩子,会不会被追上取决于大人想不想, 放任他一路跑回后山, 季恪先是拉住姜宣,以无辜的眼神询问,姜宣联系不久前小家伙说的话, 心中已经有数,便无奈道:“你自己问去吧。” 季恪一愣。 小山儿正站在河边郁闷地踢石头。 季恪缓步上前,小山儿发觉他过来了, 立刻扭开身体, 不与他照面。 季恪:…… 似乎回到了还把他当大坏蛋的时候。 “山儿。”他努力温和地说, “你……不想我来吗?” “不想。”小山儿用稚嫩的声音十分坚决地说。 季恪仿佛心口中了一箭,结巴道:“为、为什么?” “因为你来得太早啦!我的射箭还没有练好!”小山儿撇撇嘴,一脸委屈地诉说,“我原本想着你还要过好几天才能来,那时我肯定练好了, 就能给你表演,还能学新的!结果你现在就来了!就会看到我练得很差劲!其实我没有偷懒,天天都在努力!刚才还在练呢!” 季恪:? 季恪:………… 他一时意外, 一时恍惚, 一时恍然大悟, 一时又十分欣慰而欣喜。不得不说, 小山儿在这点上和他小时候非常相像,他们不愧是父子。 他微笑起来, 耐心地劝说:“山儿多虑了,山儿一向勤奋, 我最是知道,怎么可能以为山儿偷懒呢?而且以山儿如今的进境,在同龄人中已是进步神速。对自己有要求固然好,但绝不可产生执念,内心平和方为进学的最好方法。” 曾几何时,他被母妃极其严格的要求,觉得自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心中十分痛苦,后来才慢慢明白,其实他已做得很好,过分自责才是阻碍。 如今他身为父亲,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至真至理果然很有用,小山儿终于扭回头,用无辜而落寞的小眼神望着他,确认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季恪走过去蹲下,理了理小山儿的鬓发,双手按住小肩膀,“单看山儿随身背着弓箭,就知道你一定十分刻苦。” 小山儿看着他,神情终于缓和了,想了想说:“‘正道大会’七天后开对不对?” 季恪点点头:“对。” “那我七天后再给你看射箭行吗?” “当然行。” “那最近我练习的时候你不许看。” “好。” “拉勾。” “没问题。” 季恪主动伸出小指,小山儿勾上来,再用大拇指和季恪的大拇指一对,两只手连在一起,就是订好了契约。 “我现在要再练一会儿,你说了好不许看,你去找爹爹吧。”小山儿双手捂住季恪的眼睛,还将他往后推。 季恪笑着站起来说:“好,你放心,我讲信用,绝对不看,不过练习需适可而止,欲速则不达。” “我知道啦。”小山儿略略不耐烦,“你快去找爹爹吧。” 季恪回头,见姜宣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站着,方才的一切他看得见听得到,不知是何样心情? 他提步走过去,温声说:“孩子让我来找你。” 姜宣下意识地、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像小山儿一样扭开身体,百无聊赖地踢草。 哎,季恪可能会觉得他变脸太快吧。 这也是有原因的,先前要打仗那会儿,联系到前朝的诅咒,他怕他真地死翘翘了,所以坚持跟随。 他不想季恪为了他死翘翘。 而现在没事了,季恪不仅好端端的,还有些如鱼得水,他就又开始懒得理他。 这会儿原本要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准备晚上的宴席,但现在明显不行了,他若去,季恪肯定会跟,甚至一起帮忙,大庭广众的好尴尬。 他同季恪明明还是没什么,只是近来发生了很多事,不得不凑在一起罢了。 眼下没必要再凑。 于是他直接走掉,挑没人的地方,季恪果然跟了上来。 哎,虽说一路都不作声,但毕竟是那么大个人,很有压迫感,弄得他心神不宁,甚至有点儿慌不择路。 走啊走绕啊饶,来到大伙儿的起居之所,独立的院子分散错落,前方有一大片绚烂的菊花。 姜宣停下脚步。 季恪跟上来问:“这便是你说过的擅长种花的三师姐的庭院吧?” 姜宣蹙眉道:“是我的三师姐!” 季恪垂目笑了笑。 这时菊花丛中冒出来一个女子,对姜宣招了招手:“小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姜宣快步跑过去:“三师姐,我就瞎走走,你怎么没去前院和大家一起准备晚饭?” “嗐,我的机关坏了,正在修呢。” 姜宣手搭凉棚踮脚四望:“难怪花丛看着有些乱。” “是特别乱。”三师姐认真道,“完全无法入眼,我得赶紧修,就不招呼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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