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支支吾吾的不知该从何辩解,苏三又开口了,声音虚弱,“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好困了,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只是这一睡,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景奕终于忍不住了,一种复杂难受的情绪像团棉花似的堵在心口,几乎让人窒息。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大门。 里面的两人都愣住了,顺子见王爷冷若冰霜的进来,怕他对苏三不利,连忙起身拦住,低声苦求:“王爷息怒,让顺子再劝劝吧。” “你下去吧,我来照顾他。” 顺子再三犹豫,才退下了,只是没走太远,就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 景奕并没有斥责苏三,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他只是拿起那碗尚热的粥,搅了搅,望着苏三轻声道:“算我求你了,别固执了,吃点儿东西好吗?我喂你?” 苏三缓缓摇了摇头,避开凑上来的勺子,“不吃……” 景奕捏紧了勺把,几乎要将这镶银的东西捏碎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把自己往死里逼!” 闻言,苏三茫然的抬起头看他。想要什么?曾经这个答案很清晰,可现在仿佛又远了,模糊不清了。他心里想要什么,也已经不知道了。 景奕忽然放下了碗,伸手将苏三按在了床榻上。苏三愣了片刻,这才觉出害怕来,双手无力的推搡着他,低声叫道:“别再折辱我!放开!放手!” “别怕,别怕,我不动你。”景奕单膝跪在床上,将苏三的身子翻过去,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的衣服,“听话,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三呼吸一窒,手上的挣扎忽然就停滞了,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慌得不能动弹。 景奕借着烛光打量着苏三背后的伤疤,那每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都在昭示着苏三所承受过的痛楚。越看越心疼,仿佛自己的心脏也受到了同样的鞭打似的。 “我说过不会打你的,我食言了。”景奕俯下身,温柔地亲吻苏三背后的伤痕,薄唇摩挲过每一道鞭痕,留下转瞬即逝的温度。 他低声说:“苏苏,对不起。” 吻过肩膀上的那道伤,他说,“对不起。” 吻过脊背上的那道伤,他说,“对不起。” 吻过后腰上的那道伤,他还是只说着对不起。景奕这辈子没有向谁道过歉,可唯独今夜,他对着同一个人,为同一件错事,说了数十声对不起。 烛火摇曳着橙光,景奕的嗓音很低沉,带着些沙哑,有种莫名的真挚。 “原谅我好吗?”景奕最后轻轻地将苏三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苏三的情绪忽然就无法抑制,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泪流满面。哭得声音嘶哑,几乎背过气去。 这么些天的委屈,苦难,痛楚,仿佛都随着景奕的一声声对不起而流淌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这么多天的死撑,也许只是为了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的一句道歉。 苏三痛哭着,艰难又狼狈转过身来,攀住景奕的肩膀,握紧拳头狠狠的捶打着他健壮宽阔的后背,一下一下使劲砸着,“混蛋!你是个混蛋!我好疼!好饿!我浑身难受的快要死了……呜呜……” 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闷闷的,男人的力气不容小觑,即使苏三饿了好些天了,这爆发性的力量也足够人喝一壶的了,砸的人血气上涌,几乎吐血。 但景奕没有躲也没有抵抗,任凭苏三发泄着他的委屈和痛苦。 直到最后苏三背上的鞭伤因为这剧烈的动作再一次撕裂流血的时候,景奕才握住了他的手腕,轻柔的摩挲着那打得通红的骨节,“好了,别哭了,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我是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景奕这张冷穆的脸丝毫不相配,好笑的很。 苏三眼里还在流泪,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笑完之后才又想起自己是在生气,连忙收敛笑容,皱起眉头把景奕推到了一边去。 他本质上确实是个单纯又任性的人,但凡成熟老成一点的,都不会因为被打了一顿就难受得寻死觅活。 景奕见他笑了,知道他心情必定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的端起那盅百合粥,舀了一勺,送到苏三嘴边,柔声哄着:“吃一点儿?是我大意了,只叫人煮了粥,你还想吃什么?现在就叫厨子把灶火烧起来。” 苏三犹豫了一会儿。景奕已经把态度放得很低,苏三心里的委屈也散了,散了也就不想死了,于是就勉勉强强的张开嘴,把那勺粥咽了下去。 米粥香甜软糯,久未经水米的肠胃极力欢迎着这来之不易的热食,苏三的眼泪又忍不住的往下掉,差点儿落入粥碗里。 景奕连忙哄道:“好了好了,乖,不哭了。”又怕他委屈上来了不肯吃饭,赶忙把那碗粥紧赶慢赶的喂给了苏三。 空了的瓷盅轻轻的磕在了桌上,景奕抽出巾帕给苏三擦擦眼角的泪,顺道又擦了擦嘴角的汤渍,“饱了吗?还想吃什么?” 苏三摇了摇头,低声道:“小人饿了很久了,忽然吃东西还有些难受,不想再吃了。” 他又变回了从前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仿佛这些天的任性倔强都是幻觉一般。 景奕心里暗暗惊讶:苏三这人看着不温不火的,其实性子也烈着呢,自损八百的招数使起来毫不犹豫的。你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他能犟得把命都豁出去。这种性子,其实从东来的那件事上就可见一斑了。 这种人倒是挺麻烦的,真要倔起来的话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这事儿算是让景奕得了个教训,也提了个醒:以后欺负他戏弄他万万都要有个度,可不能把人逼得狗急跳墙了。
第三十二章 最毒继母心 昨晚用完那碗粥苏三就睡去了,也没留意景奕最后睡在了哪儿,第二天醒来之后,苏三一睁眼,最先看见的就是王爷俊朗好看的眉眼,外边的几道日光洒在脸上,映在那长而浓密的睫羽上。 苏三愣了一下,不安的从对方的怀里撤了出来。 这么说昨晚自己睡了之后,景奕居然没走,和他在这张小榻上挤了一夜? 王爷的寝院韶年院大小屋子有十几间,苏三睡的这间不过是个偏房,里面的床榻不比主卧房的那张大床宽敞,本来就是给一个人睡的,两个男人睡在上面,难免有些憋屈,也难怪自己醒来后是在王爷怀里的。 “这张榻是有点儿小,昨晚我一直怕压着你的伤口,所以才抱着你睡。”景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微微低头温柔的望着他,“今天就搬回主卧去住,正好让明月给你也添置些东西。” 苏三有些讪讪的往后缩,“小人睡觉不老实,怕是会叨扰了王爷……这间屋子就挺好的,离主卧也近,就住这儿……啊!” 他只顾着往后挪了,哪想到这张床窄,结果一下子就翻了下去,景奕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前襟,把人给拎了回来。 看着苏三惊魂未定的抱着被子喘息,景奕忍俊不禁,“看来你睡觉确实不老实,还往床底下跑呢?这整个韶年院也就主卧的床榻还大些,能任你翻滚,你不睡在那儿,还想睡在哪儿?” 这下苏三没话说了,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的爬起来,“王爷,时候不早了,起来吧。” “饿了?想吃什么?”景奕也起身。有苏三在场,景奕不愿叫侍女进来伺候,便亲力亲为的给苏三穿好了衣服,又把自己收拾整齐了,最后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系回了苏三的腰带上。 苏三低头一看,脸色就有些泛白。 这玉佩不是别的,正是他出逃之际,压在床榻底下的那块月白玉。 “这玉佩的材料倒也没多金贵,只不过是我小时候母妃赠予,我从小戴到大的,有些感情了。”景奕一边给他系着,一边徐徐说着,“这回送予你了,不许再丢了。” 苏三闻言心里又难受又愧疚,无功不受禄,他受不起景奕这样的抬爱,也无法做出回应。 害怕地往后躲了一下,景奕顺势牵住了他的手,“别怕,是我太心急了,苏苏,我不逼你……以后时间还长呢,慢慢来吧。” 你不必回应我的感情,也不必强求自己喜欢上我。景奕唯独需要的,只是苏三不要怕他恨他,听话的呆在他身边就好。 这场风波之后,送到韶年院的膳食更加的精致奢侈起来,像是憋足了劲儿要把苏三养的金贵起来。 苏三本人虽不愿承认,可确实是有那么几分嘴馋,几天下来,神色便好了许多,身上也不似从前那样瘦得硌手了。现如今骨肉匀称,触感甚好,景奕爱不释手。 这天苏三好不容易摆脱了景奕的“蹂躏”,趴到小桌边写信,景奕闲来无事,便大剌剌的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 不过是些自己平安,家中勿念的平常句子,文邹邹的。 苏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信纸拢起来,不让他看,“小人离家的时候是那副样子,怕是家里人会担忧,故而写封家书报个平安,没什么有趣的,王爷别看了。” “看把你急的,又不是在写情书,还做贼心虚。”景奕打趣的笑了下,伸手把苏三胳膊底下的信纸抽了出来,故意当着他的面仔细阅了一遍。 苏三在信里提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甚至还问候了那位将自己卖了的父亲,却唯独那位继母,半点笔墨也没赏给她。 景奕心里一动,从前苏三给他讲那十三个故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继母打入门起就欺凌苏三及其姐妹了,只是没想到苏三会这么恨她。 “你那位继母……”景奕还没说完,就见苏三眼里恨意上涌。 景奕一笑,心说果然如此。这继母倒是可以做个棋子,来讨讨苏三的欢心。 搂着苏三坐下,景奕笑问:“来,跟我说说,她都怎么欺负你们的?” 提起这个苏三眼睛就红了,犹豫了半晌,才放下笔墨,像是跟大人告状的孩子似的,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讲起了自己的委屈。 “从前娘亲还在的时候,父亲还是疼我们的,可自从后母进了门,天天给他吹耳边风,说我们的坏话,怂恿他打我们。” 苏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胳膊,“父亲打起我们来毫不留情……”忍不住抬头看了景奕一眼,“下手狠的和王爷也差不离。” 景奕哑然失笑,伸手掐了一把苏三的脸,“行了,别拿旧事揶揄我了。” 苏三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眼里的阴霾散了不少,“我是男孩子,又是次子,挨打挨的总比他们要多,有时候后母还要我们在院子里罚跪,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数九寒天里也不放过。” 难怪苏三面对藤条鞭子求饶求得那样轻车熟路,原来是小时候被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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