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周氏拉着江豫进了房间,江纾站在门口,见他们母子亲密无间,心中无比羡慕。虽然娘亲对江豫又打又骂,那眼里的柔情是遮不住,而娘亲对自己则总是隔着一段距离,不能像和二哥那样自如。 江纾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就听到周氏对江豫道:“豫儿,你必须去给琼春认错,好好地认错。不管用什么方法,讨她开心。” 江豫抗拒道:“没有用的。我和她的结合本来就是个极大的错误,两个人已经水火不容,她做梦都想杀了我,又怎么会原谅我?” 周氏沉痛不已:“这回不一样。你舅舅在牢狱病重,江野那个铁石心肠坐视不理,为今之计,只有去求琼春,让她再去求皇后大发慈悲,才能救你舅舅,不然你舅舅怎么活得下来?你表哥已经走了,你舅舅再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周氏呜呜咽咽,哭得很伤心,听得江纾都心抽搐,很想走进去安慰安慰周氏。 江豫却忽然来了句:“表哥死时因为贪图聂屿舟的美貌,舅舅死时恶事做尽,他们罪有应得。” 周氏停住了哭声,震惊地看着江豫。 江纾也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向沉稳老实的二哥会当着娘亲的面说这样刺人心的话。 周氏忽然扬起手,打了江豫一个巴掌,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大逆不道!” 江豫却不改口,倔强道:“我知道!娘,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巴不得他们都死了!现在他们死了最好!那个秘密我们就可以永远都守住!他们死了,我们才安全!” 门外的江纾皱起眉头,疑惑不已,二哥说的秘密是什么秘密? “你……”周氏气得心口直疼,“你早就知道了!你……你竟然盼着他死!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江豫咬牙切齿:“娘,你自己哄骗爹,联合所谓的舅舅嫁进镇北侯府,你的心机我是比不上的。更何况,你还敢在嫁进镇北侯府后,还和周大富暗通款曲,更在爹死后,将他接来镇北侯府,还说他是你哥哥!娘,你这么深谋远虑,这么运筹帷幄,我这做儿子的,可一点都比不上,要说大逆不道,我还比不上你。” 江纾一整个愣住,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娘和舅舅竟然不是兄妹关系,而是……而是情人?!!天呐!这时真的吗? 周氏涕泗横流,咬牙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到底知道多少?” 江豫冷心冷情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至于怎么知道的,你去问问你的好哥哥就知道了,那个混蛋喝醉后神恶魔都早早和我说了。不满娘亲,我早就对他起了杀心,苦于找不到机会,现在江野帮我解决了他,正好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救他?” 周氏难以置信,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个冷血动物。她淌泪道:“他可是亲生父亲,你怎么能这样?你大哥已经死了……” 江纾:大哥死了?说的难道是周炳彪?所以周炳彪表哥和周蕙苹表姐其实是娘和舅舅的孩子?难怪娘亲一直将他们视如己出,原来本就是他的亲生孩子。那我呢?我也是娘和舅舅的儿子吗?不!我是爹的儿子!我是镇北侯江不闲的儿子!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绝不是那个贪图享乐骄奢淫逸的周大富! 江豫早就知道这件事,换句话说,这件事折磨了他数年,如虫咬蚁噬般日日夜夜啃啮他的内心,让他千疮百孔,痛不欲生。所以他表面平和老实,内心早就阴暗抑郁,恨不能撕毁所有虚伪的一切。 江豫道:“娘可有想过,这件事东窗事发,江野知道了会怎么做?你在镇北侯府还有立足之地吗?江纾知道又怎么样?他一向以父亲为傲,他还会认你这个娘亲吗?” 周氏何曾没有想过,这些年她一直胆战心惊,从设计偶遇镇北侯江不闲,到嫁给他,再到和周大富暗地里藕断丝连,再到将周大富带进镇北侯府,每一步,她都走得如履薄冰,感觉自己随时都在死亡的边缘,但一步一步已经走到现在,没有退路了,她希望自己爱的人陪在身边,仅此而已, 所以她拼命守护,不想失去任何重要的人。她知道这件事撕开一点口子,被人知道一点,她必将万劫不复,所以她竭尽全力,守护这个秘密。 可今天这个秘密终究还是守不住了。 “我……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害怕吗?我没有一刻不在忏悔,我多么害怕你父亲会知道这件事,每个晚上我都梦见他逼问我拷问我……” 江纾实在没办法再听下去,毫无疑问,他竟然是娘亲和周大富的儿子!苍天啊,怎么会这样?所以娘亲对自己不亲近,是因为这些年怀着愧疚之心吗? 爹,爹!江纾泪如雨下,忍不住在心里千万次呼喊已故镇北侯江不闲。那才是他崇拜的敬仰的视为英雄的父亲,那才是他一生追求的榜样!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是周大富的儿子!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江纾躲在无人的地方泣不成声,感觉天已经塌了下来。 他没办法回到松风院,没办法去面对江野和聂屿舟。大哥大嫂如果知道他的身世,一定会对他弃如敝屣。江纾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身世,大哥大嫂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人物又怎么看得起他呢? 江纾偷偷跑去祠堂,跪在江不闲的牌位前,哭泣忏悔了许久许久。直到夜深了,他才回到松风院。 聂屿舟见他回来得晚,给他留了饭,端来他房间,笑着道:“纾儿,你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快吃口热乎饭。” 江纾低着头,唯恐自己哭出来,摇摇头道:“大嫂,我不饿,先睡了。” 聂屿舟立刻感觉江纾不对劲,拉住他的手臂问道:“纾儿,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和我说说,我和你大哥一定帮你摆平。” 他听说江豫和聂琼春大吵一架,以为江纾是被他们骂了。 江纾将头埋进被子,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他心道,大嫂,我不配!我不配你们为我操心!我不是爹的儿子,我不配!我是一个没用的人! 聂屿舟见他如此,料定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强行劝说也无用,便柔声安慰道:“等你想和我说了,随时来找我,我和你大哥一直在。” 走出房门,聂屿舟就把这件事和江野说了,江野疑惑地蹙眉道:“江纾那孩子轻易不会落泪的,今天竟然当着你的面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唤来明境,让明境去查查周氏那边是什么动静。 聂屿舟叹息道:“江纾命挺苦的,父亲早逝,母亲不疼。他那么崇拜你,你又病了三年多,他只能独自长大,心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江野拉起聂屿舟的手,道:“这不还好他有你这个大嫂吗,这么疼他,连我都比不上。” 聂屿舟摇摇头道:“我到底是个外人,你多疼他,他会更快乐。” 江野不以为然,每个人的性子不一样,如果骤然多疼江纾,江纾只怕会很不习惯,顺其自然就好。他笑了笑:“说起来,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我父母都去得早,我本人又病重了三年多,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我心里也受了很多委屈呢。” 好好地说江纾,江野又不正经,居然还撒起娇来。聂屿舟啐了一口道:“所以我这不是亲自嫁过来照料你了吗?” 江野勾起嘴角,盯着聂屿舟的炯炯目光,狐狸笑起来。
第40章 聂屿舟到底不放心,又折回到江纾的房间门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哭泣的声音。他敲开门进去,就见江纾缩在被子里,问他什么都不肯说。 明境那头又没从周氏院子里打听出什么。 这下江纾突然这么伤心倒成了一桩疑案。 聂屿舟毫无办法,只得百般宽慰,却始终无用。末了,江纾探出头来道:“大嫂,你不用担心我,我哭一哭就好了,绝不会给爹爹和大哥丢脸。” 聂屿舟一头雾水,何来丢脸一说?他劝道:“天底下谁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任何做父母的福气,你怎么会给父母丢脸呢?” 江纾摇摇头,一脸的愁云惨雾,只是喃喃道:“我绝不会给爹爹和大哥丢脸……” 这情况,任凭谁看了也知道江纾一定是遇上什么难以启齿的大事,聂屿舟直觉这肯定和周氏有关。 但江纾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透露,聂屿舟完全没辙,又不能放心,毕竟江纾年幼,会这般痛不欲生一定是遇到了他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 聂屿舟只好让江野出面。他们知道就算江野亲自过问,江纾还是不会说的,于是江野连夜去质问周氏。 周氏不明所以,吓得面色大变。江野以前从来不踏足她的院落,这回气势汹汹地来到这边,肯定没好事。 周氏直摇头,说江纾根本没来过她这边。 江野可不像聂屿舟会苦口婆心地追问,直接将周氏和他的宝贝儿子江豫扔到大黑熊面前,威胁他们若不交代,就先把江豫喂了大黑熊。 见大黑熊张牙舞爪,涎水垂地三尺,周氏和江豫都吓得面如土色。 周氏守护那个秘密已经守护这么多年,在生死面前倒还不怕,江豫可恐惧极了,眼看自己就要被推进大黑熊的口中,慌不择言地一五一十都招了,先说自己在外面不检点,把一身的病传给聂琼春,又说周氏和舅舅周大富有一腿。 但他没有自己是周氏和周大富的儿子,这要是说出来,江野哪还能留他一命? 聂屿舟听到这话,都惊呆了:“所以周大富并不是周氏的哥哥,两人竟然……竟是情人关系!” 周氏无地自容地低下头,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不如一头撞死。 江野却似乎并不意外,忽然来了句:“仅此而已吗?” 周氏猛地抬头看着江野,下意识觉得江野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一直隐忍不发。她极力狡辩道:“侯爷,我承认我有错。但这些都发生在你爹死后,我一个女子只想要个温暖的怀抱而已!你爹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江野不屑地看着周氏,若不是这人算是自己名义上的继母,单单她做出来的这些事就足以让江野杀之以泄愤。 江野目光看向那个和自己没有半分共同特征的江豫,质问周氏:“他……真是我爹的儿子吗?” 周氏仿佛遭到雷击,魂不附体,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个多么危险的问题。周氏扯起嗓子喊道:“当然!不然江豫江纾会是谁的儿子!!侯爷,我知道你不恨我,但江豫江纾都是你的亲弟弟!你可以恨我杀我,但你必须保护好你的两个弟弟!” 江野不大相信周氏的话,但又希望周氏的话是真的,否则爹爹的在天之灵何以安宁?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有区别,但却充满了狠毒的味道:“你说的最好是真话,否则你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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